1932春天,滇西的一个小县城里,一个小院里。两间两层土木结构的楼房已经很破旧了,楼房的左侧是一间有十多平米的偏厦厨房,右边搭着一个草棚,里面养着一头猪,几只鸡在院子墙根下觅食,几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说着什么,他们时不时不安地向那道挂着布帘的门看一眼。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外,紧张地搓着手对里面说:“妈,怎么样了?生了吗?”。

    里面没人应,过了一会儿,才听一个女人说:“快了,快了,再使把力就出来了。”接着就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声。四十多岁的男人过来对那二十多岁的男人说:“你都有一个闺女了,也不是头一次了,去厨房给你媳妇准备点吃的,别在这儿杵着了!”说着就推了那年轻男人一下,年轻男人说:“爹,听她叫的,不会有事吧?”

    四十多岁的男人说:“哪个女人生孩子还不这样。”

    正说着,只听“哇”地一声,屋里响起了婴儿的哭声,接着就听一个女人说:“好了,好了,出来了。”另一个女人说:“阿珍,终于生了,你好好休息吧,只可惜还是个女的。”

    只见一只粗糙的手掀开了布帘子,屋里昏暗的灯光透了出来,门里探出一个老女人的头来,冲着门口的男人说:“生了,还是个女的。”手一松,人又不见了。站着说话的几个女人也住了话,一个女人对着四十多岁的男人说:“总算生了,闺女就闺女吧,没事就好了,你们也安心了。”

    年轻男人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又是个丫头!”

    “丫头就丫头吧,以后嫁个好人家,说不定比小子强呢。”另一个女人接了一句。

    “这年头,不太平,世道艰难,混口饭吃都不易,养丫头又不省心,难啊!”年轻男人一脸忧愁地说着。

    “过哪儿算哪儿吧,别想多了,看看媳妇女儿,收收睡吧,都安全了,我们也回去了。”一个女人说着,往门外走去,几个女人也嘴里应着,慢慢出了门。那四十多岁的男人又对年轻男人说:“去给你媳妇弄点吃的,别站着了。”年轻男人听话地转身向厨房走去了。

    正生火,一个四五大的女孩跑进来对他说:“爹,我妈给我生妹妹了,你快去看啊。”男人说:“我给你妈煮两个鸡蛋,你可不许吃啊!”

    女孩撅着嘴说:“知道。”不高兴地出去了。

    男人端着鸡蛋,掀开门上的帘子进了屋,接生婆模样的女人见他过来,闪了站在一边说:“快看看,虽是个丫头,长得可齐整着呢!”另一个年级大点的女人接过碗说:“阿珍,饿了吧,起来吃点东西,要不然可没奶。”

    床上躺着的女人脸色苍白,无力地对他笑了笑,有些愧疚地说:“命不好,又是个丫头。”接着勉强撑起身子对那女人说:“娘,你歇着吧,我自己来。”说着接过碗,低着头,慢慢吃起来。

    男人说:“丫头就丫头吧,你好好歇养身子。”说着,看了女人旁边的女婴一眼,对女人说:“你看,这丫头是长得齐整。”犹豫了一下又说:“总是要有个男孩子才好,看以后吧。”

    女人很虚弱地抬头看了看他,对男人歉疚地笑了笑:“我想也是。”

    这家人,男人姓陈,叫陈福贵,二十七岁,曾当过几年兵,后来开小差跑回家了。女人娘家姓王,嫁给陈福贵后,都叫她的小名——阿珍,大名叫什么也不重要,她比陈福贵还大两岁。现在有俩个女儿了,大的已经五岁了,叫陈红彩,刚出生的孩子,名字也早想好了,如果是女孩就叫陈红云,合在一起是“彩云”,应了“财运”之意,两个老人是陈福贵的爹娘,他还有个弟弟,几年前和人跑外面了,到现在也没个音信。

    一家几口,主要靠陈福贵挑着担子走街串户卖凉面为生。由于口味不错,在县城里还颇有人缘,他的凉面还小有名气,也算是老字号,人称“陈凉面”。叫到后来干脆姓也省了,直接叫“凉面”了。如果他在串街时喊一声“凉——面”,那就有两个意思了,一是“陈凉面”来了,一是“陈凉面”卖的凉面也来了。

    虽生女孩在那时不是什么大喜之事,第二天,“凉面”还是煮了很多彩蛋叫红彩往邻居家送,也算是报喜了。然后,李家也就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探视,有的送几盖红糖,有的送几个鸡蛋,也有的就送点钱。反正邻里故旧的,多少总要表示一下,叫“随喜”,凉面也不客气,表了谢意,也就都收了。

    这事给家里添不少热气,整天里不时会传出一阵笑声,“凉面”也可以暂时放下往日的烦心事,里里外外招呼着,乐呵呵的。

    那时,一般人家过日子也不敢马虎,得按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办。女人生孩子不做满月子是不能下地见风的,怕女人落下什么病根,那以后的日子就更难了。“凉面”一双手忙里忙外,如果没爹妈帮衬着,真够他受的。还好,彩英懂事,能帮着照看妈妈和妹妹,能抵不少事。

    四五天后,看看阿珍也没什么大事,“凉面”就把主要精力用来开始合计自己的生意了,一大家子人,不干一天活,日子就紧了。家里边爹妈忙着照看,不会有事,他得多在外面卖些凉面,争取多赚点钱,算计着过日子。

    阿珍心里心疼丈夫,想帮他,但凉面坚持说:“能做也不能做,老辈人说的话一定错不了,还是满月以后再说,心里才踏实。否则落下什么病根,日子就更难了。”阿珍想想也有理,也就不再坚持了。

    等阿珍满了月,一家人在一起合计了一下。阿珍说自己不能像原来一样和凉面一起挑担上街叫卖了,家里的收入少了一份,开销又比原来大了,日子过的更紧巴了。凉面爹妈家里还能帮上忙,红云给凉面的妈妈带着,红彩虽然年纪小,毕竟穷人家的孩子,懂事,也能帮着照看妹妹了。家里家外的的事凉面的爸爸也还能应付,如果在家门口摆个固定的小摊,阿珍在自家门口守着卖,说不定街坊邻舍也能卖些出去,这样,家里的收入也能多点。红彩虽小,也能帮衬着洗碗收拾,阿珍喂奶时也可方便回家。 凉面一听,觉得可以试试,爹妈也觉得可行。他们除了带孩子,还可以把该买的配料备下,喂喂猪、鸡,料理家事,这样事就定下来了。

    隔天,一家人准备好了所有的家什,决定第二天就开张。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忙着把摊支好。因就在家门口方便,除了凉面还加了烤饵块和热米线等可以做早餐的品种,凉面买的凉面因是冷品,一般都开张的晚,他也在忙着和他爹一起帮阿珍张罗。

    准备停当,他拿出了一封炮仗点了,炮仗一下“噼里啪啦”响开了,街坊邻舍也不知道什么事,都出来看热闹,阿珍和凉面趁向他们招呼起来。

    许多小孩子更是赖着大人要吃,磨不开面子的就都来买了。他们家做这小生意,历来舍得下料,量又足,大家一吃都说好,买的人也多了。凉面看生意还好,高兴地挑起自己的凉面担子走了,门口的街坊邻居一路和他打着招呼,他也一路向大家表示着谢意。

    做凉面的程序很多,每天,家家还在睡梦中,他们家就起来忙开了,各种新鲜作料又不能隔夜的,要不然就变口味砸牌子了,加上阿珍这里又多了品种,一家人更忙了。

    每天,凉面都要帮阿珍把一切料理清楚了,帮着阿珍卖一会,等太阳出来了,他才挑着自己的担子出去。

    他家的凉面虽有名,但往常都不在家门口卖,近邻也很少机会吃到他家的凉面,现在不但近邻来吃,远处的也找着来买,大家边吃着边讲着些道听途说的新闻,显得大家更亲近了。

    阿珍也不含糊,总是足量的给,让大家都觉得很实在,所以生意一天好似一天。凉面看着心里高兴,每天收摊回家,也闲不下,屋里屋外的忙,也不觉累。等一家吃好饭,忙完了,天也就黑了。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凉面有一天和阿珍说,他觉得家里的生意比他在外面还卖的钱多,干脆拿点钱出来,简单打理一下,就门固定了做个货架,既方便,也不用下雨没地方躲了。阿珍没意见,和爹娘一说,也同意,隔日让人选了个日子,把原来靠门的一段围墙拆了,把门扩大了一倍,由原来的两扇门变为了四扇门,只不过边上两道门是虚的,只另两扇是有作用的,门头也加宽了不少,俨然是一个长形的亭子,这样,他的大门也就成了一个简易的可以遮风挡雨的店铺了。原来的担子固定成了一个货架台,有什么取用都在家里,比原来更方便省事了,门重新涮过了漆,朱红色的,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而且带着喜气。

    又是一阵热闹的鞭炮声过后,阿珍的凉面店再次开张了。

    邻里照样也都来凑热闹,他的家本也在街面上,只是位置偏了些,在街尾,又没个门脸,原来没打算在家门口做生意。自从他把摊摆在了家门口,很多人也愿意多走几步来尝尝他的凉面,特别是逢十或五的赶街天,城外的人也找着来吃上一碗两碗的,收入比过去多了些。但所有事都得靠双手,一家人过的也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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