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龚破夭看看天色将晚,双目如电,盯着罗飞燕,像在作出最后的判决。罗飞燕头皮发麻,骨头见软,仿佛冷冰冰的刀刃已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种绝望,一种虚空,一种对人生、对青春、对梦幻、对阳光和鸟的切心依恋所陡生的剁骨的痛疼,如蛇般吞噬着她。她情愿刀刃刹地切下,以一死百了,尽快脱离这恐怖的感觉。因为此时的瞬间,比一千年的时光还漫长,还难熬。

    龚破夭的嘴唇动了,她的心提上喉咙头,在逼切知道他如何惩罚自自己。但声还没发出,白祈突然手舞足蹈,一脸童真,一脸兴奋地跳到龚破夭面前,“夭夭,我吟成了、我吟成了,是吟我们俩的,你听听,‘夜啼东海月,马鸣塞上原;情融天地心,大梦一朝圆。’如何?”

    故作认真品味了一番,龚破夭道,“有那么点意思。”

    白祈急得挥动着双手,嚷道,“你怎么能说才有那么点意思?你看‘夜啼东海月’,有情有趣,有动有静,有声有色,有意有境,多么新奇,多么绝妙……”

    “李白再世也不过如此,”龚破夭笑道。

    白祈一拍掌,高兴道,“说的是,说的是,李白再世也不过如此。”

    忍不住“嗤”声笑,罗飞燕道,“白老头,人家笑你,你还以为拾到宝。”

    白祈竟不怒,反而“嗬嗬”笑说,“你说他笑我?笑我好啊。若他赞我,那不是真心,那是拍马屁;笑我,这才是他的真情实感。毛丫头,你知道为啥?他妒忌我才高八斗啊。”

    罗飞燕道,“你那诗也算绝妙的话,天底下的人都成诗人了。”

    白祈道:“是的,每个人都有颗诗心,只是由于被好心、歪心、邪心、黑心、色心、诚心、痴心、醋心、恶心、狠心、良心、苦心、善心、私心、兽心、野心等等心蒙盖住,,诗心才无法呈现出来罢了。没错,我的诗不算绝妙,但绝妙的诗不等于与我无缘。我的诗不绝妙,是因为我不是李白,不是苏东坡。他们的诗美被人发现了,被人品到了,被人承认了,而我还没。即使我的诗有真有美,有意有趣,人们也会视而不见。因为,人们已习惯于存在的东西,只承认已知的东西,而不善于发现不曾存在的、未知的东西。所以,人是悲哀的,许多人活着,根本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们笑古人蠢,后人则笑我们蠢,后人的后人呢,也会笑他们蠢。蠢在哪?蠢在人们不惜以命去搏、用一生去贪去霸的东西,自以为珍贵的东西,在后人看来,却一钱不值。人蠢,蠢在不知道生命真正的所求是什么。我的‘情融天地心,大梦一朝圆’,便是期望世有拥有生命的本真、生命的美,共圆人生瑰丽的梦。这等意境,哪点及不上李白的?”

    一番慷慨激昂,白祈的脸涨得彤红,满头白发也似在飘扬,如帆地要驰向什么地方。

    罗飞燕简直听懵了,眼睛直瞪望着白祈。

    龚破夭则笑咪咪的,等白祈激昂过后,方道,“老爷子,我们是干什么来着?”

    白祈看看他,“干什么?先找地方喝酒再说。”

    龚破夭笑道,“凭你这酒鬼也情融天地心?”

    白祈抓抓头,瞪着他,“李白比我喝得多,你不说他,倒来说我。他醉得比我癫哩,要举杯邀明月,我只想举杯邀你。”

    指指罗飞燕,龚破夭道,“她呢?”

    白祈道,“她关我屁事。”

    说罢,转身欲回马车,龚破夭拉住他,笑吟吟道,“她可是跟你来的。没她,你有狗屁大梦啊?”

    骨寒,心颤,罗飞燕明白龚破夭的笑,比狼嚎更可怕。当她感到自己的双脚又重踏在地狱的门口,如被万蛇缠身般的恐怖不已,却闻——

    白祈道,“她又没再惹我。”

    陡生一缕生机,仿佛万蛇脱身,她松了一口气。

    龚破夭却道,“老爷子,你想和我下棋的话,你就把她的鼻子割了。”

    白祈又双目放光,“真的?”

    罗飞燕始知龚破夭对她的惩罚竟是毁容,不由惊恐万分,悲愤欲绝地道,“龚破夭,你这个天杀的,想不到你这么阴毒,是这么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白爷都放过我了,你却还添油加醋,逼人害我。有种的,你来杀我呀,杀呀……”

    龚破夭道,“你又骂人了。”

    “呸”了一声,罗飞燕气咻咻道,“我还想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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