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里,工作人员忙得一踏糊涂,今天来注册结婚的人很多,一打听,恍然大悟,5月20号,520,也难怪大家都会挤在这个时间里。

    前面还排着一百来号人,今天估计是办不成了。

    该死!霍思睿心里低咒了声,竟然忽略了今天这日子,倒是桑青,安静的坐在一边,不吱声。

    从早起到现在都是如此,昨晚一直挣着要回去,半睡半醒间,又是恶梦,又是病痛,将她折磨得不成形了。

    她静静的坐着,头也垂着低低的,两只脚并着,样式简单的白色平底鞋,露出洁白的肌肤,隐隐可见青筋,只有要抱着她的时候,才知道她有多瘦!

    以前都不是这样的,她红润健康朝气,仿佛打不死的小强,现在呢。

    季瑾航,他怎么都没有料到会是他,那天阿姨亲口告诉他,还丢给他一系列的相片,是她跟他十指相扣逛街的相片,瞬间就灼痛他的眼睛。

    本来,霍思睿的心里还是颇为敬重季瑾航,毕竟像曼依那样的身子,而他又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龄,于他而言,着实痛苦,他偏偏对她不离不弃,事事体贴入微,典型的十二孝老公!

    不想,他也会犯天下间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他没有权力去干涉,但是,他的对象却是桑青,霍思睿简直无法忍受。

    她到底跟季瑾航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境遇,怎会跟了他!这像是鱼刺哽在盒,日日折磨着他!

    她呢,除了抗拒自己,也闭口不谈关于她与季瑾航的种种,那日,她叫着一定要嫁给他,他心里一阵狂喜,想着,这个女子,终究放不下自己。

    霍思睿知道自己当时知道她并非完壁之后,不该有那样子的反应,可当狼偏离自己的脑袋时,他失去了常人的判断能力。

    他心里深深的叹气,挨近她,柔声问道:“很难受?”

    她的头发几乎要盖住整张脸,他伸手拨开,顺势抬起,面对着自己,乍一见,眸中似乎水雾氤氲,待要看清,又一如往前清澈。

    桑青被迫目视他的脸,俊颜上明明显有疲惫,昨晚,她知道自己的情况,跟他吵着闹着,他都强硬的不肯妥协,凌晨里,疼得翻醒,在床反侧,爸爸妈妈的脸一遍遍的在脑中放映,几乎要将她逼疯。

    他将她紧拥入怀里,她悄无声息的挣扎,脸隔着薄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他烫人的温度,健硕精壮的胸膛将是一堵极厚的墙,让她瞬间有依靠,桑青总觉得男人的体温有一种愈合疼痛的作用。

    往日里,她疼得不可遏止的时候,季瑾航暖暖的手总会覆在她的小腹中,传递着温暖,耳边是他柔声的叫唤,似春风拂面般的温柔,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她慢慢的淡忘疼痛。

    桑青最近想季瑾航的次数渐渐增多了,这几天他一直都没有拨她的电话,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激怒了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否他从此就对她不理不睬了,那么,这样也好!也好!

    总归是要放下。

    霍思睿见她明明是望着自己,思想却神游天外,猜不透她内心所想。

    他想了想,还是以前的桑青好,简单透明好似一张白纸,一眼就能透彻她的心里,如此呢,她的心里垒起高高的城墙,将他挡在外面,不让他进去,他不是不难受。

    “桑青————”他搓搓她的脸,她慢慢的回转思想,轻道:“还好!”真真是惜字如金。

    霍思睿压抑着心里的火,索性一把将她抱起,坐在他的腿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吹气,“这样呢?有没有更舒服些?”

    桑青即窘迫又尴尬,周围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们两人身上,有麻木,有不满,有艳羡。

    “你别这样子,很多人看着。”桑青低斥。

    “看就看,我们都快成夫妻了,有什么不能做的?”他气定神闲,语气慵懒。

    桑青认为霍思睿接受外国教育,把人都**成一无赖了。

    她正欲狠狠的斥责一番,却听到他沉着声音问:“你自杀过?”

    曾经有人也这么问过她,用极轻柔关怀的嗓音问:“桑青,你这里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桑青从不肯回答的。

    她垂着头,脑中乱成一团,恰恰这时,他的电话倒是响起了,铃声好熟悉。

    很老的一首歌,叫没有我你怎么办!

    那会儿,桑青反复的看小李飞刀,喜欢李寻欢,硬逼着霍思睿换上这首铃声。

    桑青直到后来,才觉得她和思睿里面就是小李飞刀的结局,纵是相爱,也无法一起。

    霍思睿看到手机上闪动的号码,眉头扭了扭,将桑青放下,走到一处听。

    桑青隐约听到他说:“什么!很严重吗?可是我这边————”

    “嗯,好————好吧,我马上赶过去!”

    他一回头,面色凝重,顿了几秒才走到桑青面前,说:“桑青,明天再过来登记,刚刚姐姐来电,说爸爸的病情加重了!”

    他眸中的担忧她看得清楚,自然不会拦着,急道:“那你快些赶回去,我自己打车回。”

    霍思睿读出她语气中丁点的如释重负的味道,心里沉了沉,拧眉问道:“你回哪里?”

    桑青低头看自己的鞋子,嗫嚅:“我没你那里的钥匙!”

    她的话如同一场春雨浇灌在他干涸的心里,瞬间滋润,这样短短的几个字,一时间里,万物复苏。

    他拿出钥匙,放在她的手心,又取出了几张金卡,一并交给了她,笑道:“喏,拿着,太累的话回去歇歇,那几张卡你收着,密码是你的生日!”

    桑青愣愣的接住,猝然间,唇被侵袭,旁边一片哗然之声,她的呼吸给堵住了,

    就听到他喃喃的说道:“我晚上抽时间回去,明天再来!一定来!”——

    霍思睿匆匆离开后,桑青长长的吁了口气,快步出了民政局,招了一辆车,就往医院奔。

    快一天没有见到奶奶了,也不知道她的情况如何,尽管安蕾在,而季瑾航又作好安排,她应无后顾之忧才是,但没有亲眼见到,桑青始终不放心。

    桑青赶到医院没多久,就接到霍思睿的来电,可以听出他的声音很焦虑,似乎是霍老先生的病情严重至极,因为他说,今晚不能赶回去,明日估计也得看着,他们正在替霍老先生作准备,可能专机送往美国治疗!

    桑青早就料到了,不知道为何,她总认为是霍夫人搞的鬼,就算是又如何?她本来也不打算嫁入霍家,她曾经想过嫁给霍思睿,自从跟了季瑾航之后,她彻底断了那种想头,知道永远不可能的事。

    思睿怎能不介意她呢,他一定是介意的,否则那天断不会那样的表现,尽管,他现在想要娶她,难免日后他不会有想法。

    脑中乱成一团,桑青甩甩头,或许等他回来再看下一步吧——

    一星期的时间过去的很快,霍思睿天天电话至,会跟她说一声关于父亲的情况,又问她身体如何,诸如此类的话。

    偶尔开一二句小玩笑,桑青想笑,脸却是绷得厉害。

    心里压力太重,思睿还是以前的思睿,她却不是四年前的莫桑青了。

    桑青一直没有回到霍思睿那处住所,也没有回季瑾航那里,他都没有找过她,仿佛人间消失一般,几次遇到李医生,她开口想问,话到嘴边直接咽了下去。

    李医生是个明白人,晓得她想问什么,偏偏嘴封得紧,一个字不透露,也是恼人。

    倒是安蕾,总跟三天两头的跟李医生闹,李医生也怪,直接就跟她杠上了,两人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斗嘴的劲比跟张武机打情骂俏还来得有看头。

    张武机隔了几天就回去了,留下安蕾一人,桑青问她,为什么不跟着他过去,安蕾却苦笑:“我跟他说,找个好女孩嫁吧,我实际不适合他,而且,我发现我并没有爱他,这真是好笑的事情。”

    哦,原来连安蕾都这么放得开,谁适合她,谁不适合,她心里清楚的很,彼此都不愿意去耽误彼此的人生——

    这日,她见天黑沉的厉害,记起似乎晒着的衣服一直未收,思忖着,还是回蔚蓝海岸一趟。

    上车之后,她再次拨通季瑾航的电话,毫无意外的无人接听,桑青不免气恼,也不再找易风,输了条短信过去。

    极决绝的短信,像是一刀两断!——

    季瑾航隔着落地玻璃,俯视下面,车水马龙,桌上的手机响得不停,特定的铃声,他知道是谁!

    忍住想去冲过去接电话的冲动,他狠命的吸着烟,好几天没有见到她,听李怀那小子断断续续传来的信息,更是知道她好不到哪里去。

    那天,本想冲去医院看她,听听她的声音,后来还是作罢。

    莫桑青,他苦笑,这个女人是命中之劫。

    嘟嘟的信息声,季瑾航回身,还是拿起手机,信息跃然而上,字字如刀,刺伤他的心,他的眼。

    “瑾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有意的回避我,如果是的话,我反倒觉得开心,你毕竟可以放开我不是吗?跟你在一起,我始终摆脱不了负罪感,那日我看到你的妻子,瘦弱憔悴,我不知道是不是全因为我,那毕竟有部分是我,那么惠质兰心的女人,不可能不敏感你的事,她默默的忍受自己与另一个人分享一个丈夫,她这样能承受,我不行了,我是个坏女人,没资格让你这样对我,所以,允许我,先放手!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思睿他————他要与我结婚了,这简直是件我不敢想象的事情,这几天我思前想后,总认为应该要放弃的,我配不上他,可我又想要他,这种想法让我几近崩溃,终于,昨天在安蕾的身上,我想通了一点,一如仓央嘉措所说的一样:与最爱的人,做快乐事,别问是缘是劫。我就想跟思睿一起,一天也好,我都满足了。”

    季瑾航看了许久许久,一字不落的记在心头上,强烈的悲哀绝望如潮水般疯狂的涌了上来,直欲将他溺毙。

    他胸口急剧起伏,仿佛有巨石压在心口处,不行,不行,一定要去见她一面!

    告诉她,他爱她,深入骨髓,要她别放弃他。

    他平生第一次慌乱,拿了手机,冲出门去,上了车还记起,自已没带那里的钥匙,只得让易风又送了下来。

    车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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