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站在厨房外,看着他手法娴熟的洗菜,突然间觉得做这餐饭的人应该是她,她走了进去,哑哑的叫了声:“瑾航。”

    他才将材料放入锅里,开了火,回了个身,桑青定定的看住他,他光洁健康的脸上丝毫显露不出他的年龄,他实际上也不比她大多少,怎么每次都总觉得他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宠着。

    季瑾航的袖子捋高些,桑青过去帮他,他也不动,凝着她,她青葱似的手在衣袖间翻动,她腕上的淡痕犹为刺眼,她一直都不肯讲为什么会有,而他甚至不敢问她,是不是曾经自杀过!

    那,让她生无可恋的人呢,一定是霍思睿吧。

    她仰头,见他的眼神落在手腕上,排山倒海般的纠结在眸中拼命的涌动,她缩回了手,说道:“这餐我来,你试试我的手艺?”

    他回过神,温柔的眉眼里满是无限的爱怜宠溺,说道:“不要,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在那里等着,让我回头能看到你,我就很感谢你!”

    你留给我的记忆太多,我用尽一生都体味不完,何苦再添一件!瑾航这样想着,不敢说出声,说了,她难,他亦不好受。

    所以,桑青,我希望我能有更多的记忆留在你心里,让你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男子,亲手替你做了一餐饭。

    桑青退了出去,坐在沙发上等着,电视机里嘈杂的声音传了出来,她侧身躺在沙发上,合上眼睛,身心疲惫,缓缓睡去。

    恶梦袭击。

    她一个人站在顶楼,风刮过,整个人摇摇欲坠,后面有人不停的呼喊着她,她恍恍惚惚,耳朵里像是被风沙堵死,怎么都听不清那些人接下来说的话。

    猛然间,有人狠狠的往后推了自己一把,她始料未及,自己如同落叶,轻飘飘的往下落,终于,她最后听到一声泣血的叫声:“桑青。”

    人随即醒了过去,映入眼帘就是季瑾航担忧的眼,担忧的脸。

    他抚着她的脸,焦虑的说:“桑青,又恶梦了是不是?”

    她没有察觉到自己额上布满细汗,恐他担心,违心道:“没,没有,有些热。”

    他并没有因她这句话而放松,眉头微微地皱着,心疼的表情,但不拆穿她,她知道凡她不想说的事,她只字都不会再提,于是便顺着她的意说:“觉得热就把外套脱下。”

    说完,就动手替她脱下外套。

    桑青坐直,心脏还在急速跳动,仿佛方才的恶梦还在脑中缠绕,可是,她一醒,就记不全梦里是什么样的情况。

    只知道,有人在背后给她致命的一掌,她死了,身下一滩血,几乎成河!——

    桑青吁了口气,竟习惯性的拉住他的手,娇憨道:“你煮好了?”

    那样子,就像是一个饥饿的孩子,想吃糖,朝着自己的父母娇滴滴的询问的样子。

    季瑾航心里控制不住的燥动,他半跪着身子,捧住她的脸,深深的、深深的吻了下去。

    电视里,男主饱含痛楚的声音,对着他心爱的女子说:“你知道长久的把一个人藏在心里,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吗?爱上一个没有指望的人,爱上一个即使未来都不可能爱上你的人,比修行还痛苦!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他也想说,桑青,如果修行,能让你爱上我,那么,从现在起,我修行,你保证有一天会回头爱我,可以吗!行吗!

    只是,他终究什么都不说一句!

    季瑾航知道,只要他真的强硬的要求,让她陪他那余下的四个月的话,她一定会同意的。

    可是,不能,不能啊,她马上会得到幸福,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他不能再去拦阻,只要她开心,幸福,他什么都能忍耐。

    更何况,他从来不把那份契约放在心上,那根本就是对她的一种侮辱,与她一起,不是交易,纯粹的深爱。

    那么,就让一切都烂在肚子里!——

    季瑾航放开了她,她的眼神仍紧紧的闭着,脸颊上一片红晕,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的颤动,他的心潮湿的一踏糊涂。

    那个曾经被自己握在掌心的女子以后不再有了。

    那个曾经对自己嘻嘻哈哈的女子以后不再有了。

    那个曾经让自己畅怀大笑的女子以后不再有了。

    那个曾经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以后不再有了。

    一切一切,她的娇憨,她的倔强,她的痴傻,她的妩媚————再不属于他——

    两人默默的吃着饭,他不断的替她夹菜,明知她吃不了多少,明知她的表情快乐不到哪去?

    “很难吃,是不是?”他问。

    她一直都低着头细嚼慢咽,听他这样一问,抬头,眼里一片薄湿的雾气。

    “好吃,好辣。”她简洁的说道,生怕说太多,泄露她的沙哑欲泣的声道。

    他挑了一口送入嘴巴,突然间笑了:“你吃辣的本事下降了,我倒是有所增长了。”

    他还记得初次被她带去川菜馆时,叫那一桌红艳艳的菜式给吓坏了,偏偏她恶作剧的戏弄自己,夹起一块牛肉放进他的碗里,眼睛咪着像弯月,甜甜的声音:“季先生,你尝尝这牛肉,很香很好吃。”

    结果——————自己给辣的眼泪直冒,狼狈的找水喝,她呢,躲在一边,笑得可欢了。

    如今回想,不免唏嘘——

    季瑾航给她取了一杯温牛奶过来,笑容宁静,说道:“在你的胃没有养好之前,最好少吃辣的东西,这次——————我自己都给疏忽了,等下你还是吃片胃药,我担心你的胃又会不舒服。”

    她听她这样说,心里酸涩翻腾。

    桑青其实也憎恶自己,觉得有必要断绝他的心,让他彻底对自己不再上心。

    她放下筷子,轻抚手腕上的几道浅浅的伤疤,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尽量放平声音:“你有一次问我,我这里的伤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曾经自杀过,其实并不是的,思睿离开我之后,我每天总觉得很疼,不舒服,可我就是找不着是哪里疼,在一天超市的时候,看到了刀片,我心血来潮的想试试,于是,我买了下来,轻轻的划在手上,血流了出来,微微的一切刺痛,很快过去,我再用力的划一刀,血涌得更吓人,刺痛更深了,但稍纵即逝,我看着流血的地方,感受到身体里的某一处也在汩汩涌过,我这才明白,我是心疼!我想思睿,就像我每一次心疼,都必定与他有关!”

    “瑾航,人生是可以将就的,可是,我的那个将就,不能是你,那样对你,太不公平!所以,请你别再对我好,别再关心我,否则的话,我只会日复一日的谴责自己!”

    他的手指节发白,眉尖蹙紧,脸色苍白,温暖好看的眼睛里,悲哀绝望忧伤疯狂的涌了上来,喉咙里急急的喘息,垂了头,许久抬起头,笑笑:“好,都听你的,你说过,我比你大,凡事都得让着你,不是吗?”

    噢,他怎么能将以前她所说过的每一句都记得清楚!

    桑青的伤心还没有缓和,他又添了一句:“快点吃,我没多少时间了,公司有事等我回去处理,这次,你迁就迁就我,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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