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昨晚没睡好呢?”

    一大早,高洁和范鸿宇在宾馆门口碰头,范鸿宇随眼一瞄,便即说道。

    “没有啊……”

    “没有?黑眼圈哪来的?”

    “有黑眼圈吗?我瞧瞧……”

    高洁顿时就紧张了,忙不迭地从小坤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化妆盒,打开来,左照照右照照,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没有嘛,尽胡说。”

    出门的时候,高洁可是仔细化了妆,将黑眼圈遮掩得很好。不管是镇委书记还是市长助理,总之就没有一个美女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越是漂亮越在意。

    范鸿宇笑道:“别人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

    谁叫他们朝夕相处来着?

    高洁也不再否认,昨晚上她确实没有睡好。国事家事,公事私事,一股脑涌上心头,在脑海里盘旋往复,一刻都静不下来,又怎能当真安心入眠?

    “高伯伯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这个事太大了,一时半会也不是那么好下决心。”

    高洁轻轻摇头。

    这一点,范鸿宇完全能够理解。

    “走吧,去首义路,萧郎说那边有一家茶馆挺不错,复古风格,韵味十足。”

    范鸿宇没闲着,早就联系好了萧郎。即将发生的那场巨大风波,将影响到许多人的政治前程。在范鸿宇的记忆之中,尤利民似乎没受到太大的影响,最终走上了人生最辉煌的高位,万众景仰。不过在这一个世界,范鸿宇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提醒一下。

    何况,他跟萧郎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这做朋友,一定不能太长时间不打交道。不然就生疏了。

    华沙车驶出宾馆,向首义路驶去,省政府就在首义路。好在今儿是星期天,萧郎能抽出时间来和他在茶馆见个面,搁在其他日子,就得在晚上去找萧郎。给大领导当秘书,基本没有“自由”可言。

    以前某著名将军部长给伟大领袖当“大警卫员”,年轻了很多岁。一个班跟下来。就累得够呛。

    车子驶出首义路不远,很意外地遇到了堵车。

    洪州的街道虽然不是十分宽阔,因为车流量不大,堵车的情况一般很少发生。

    “怎么那么多人?”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高洁,蹙起了眉头。

    前面的街道上,聚集了不少的男女青年。一个个稚气未消,脸上却全是兴奋激动之色。

    “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范鸿宇嘟囔了一句。

    在另一个世界,金秋十月。山雨欲来风满楼。

    “什么?”

    高洁不明白。

    “没什么,要早作准备了,时间不多。”

    范鸿宇说了一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随即转动方向盘,准备绕道。他很清楚,今儿想从这里过,怕是没戏了。

    高洁扁了扁嘴,也不多问。

    她已经习惯了范鸿宇的神神秘秘。总有“真相大白”之日。

    范鸿宇见机得快,总算在被彻底堵住之前绕了出来,从另一条路赶往首义路。

    远远的,几排红灯笼随风摇曳,一杆青翠的旗帜迎风招展,上书一个斗大的“茶”字,让人一见之下就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古代。

    严格来说,这家茶馆不在首义路,而是位于首义路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首义路是省委省政府所在地,道路宽阔,两旁大都是党委行政机关,这样复古风格盎然的茶馆,与整条街威严肃穆的气氛格格不入,显得不伦不类,工商部门一般都不会批准的。

    “书香茗第!”

    看清了这个茶馆的名称,高洁不由轻轻摇头。

    茶馆的风格确实十分复古,外在装修也非常引人入胜,但这个名字却让高洁很不以为然,带着太浓重的商业气息。这是一种“伪潮流”,很多商家都喜欢篡改成语,以为这样很新潮。如果是普通的商家,靠这个噱头吸引眼球,倒也不算太坏,但茶馆搞成这名字,忒俗了。

    “姐,别用你那古文高手的眼光去看这些商业性的东西。生意人总归是生意人,再雅致也有极限。”

    高洁笑道:“这倒是,毕竟人家茶馆也不能光指着咱们这样的客人来养活,暴发户才是他们要全力争取的对象。”

    说着,高洁就瞥了范鸿宇一眼,抿嘴轻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范书记在高市长助理的心目中,就和暴发户划等号了。只要和高洁单独在外,范二哥就总是充大款,时不时掏出大把钞票砸人。

    “暴发户就暴发户吧,总之有钱比没钱好,有茶喝比没茶喝好。”

    范鸿宇哈哈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停好车,和高洁并肩走进“书香茗第”,抬腕看看表,时间刚刚好。要不是堵车,范鸿宇本该提前一点到的。

    毕竟萧郎年纪比他大,又是尤利民的大秘书,该讲究的礼节总要讲究一下。

    “鸿宇……高洁!”

    两人在穿着湖绿色旗袍的年轻服务员引领之下,来到二楼一个临街的小包厢,萧郎早已经在那里坐等,微笑着起身给他俩打招呼。

    萧郎不到三十岁,容貌俊朗,身材修长,西装革履,显得风度翩翩。粗粗一看,萧郎和陆月是同类型的人,俱皆温文尔雅,英华内敛。但萧郎本质上和陆月有区别,萧郎的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陆月却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生畏惧。

    萧郎曾经陪同尤利民视察枫林镇,与高洁见过面。如同高洁这般千娇百媚的大美女,任何男人都会过目不忘。

    至于范鸿宇同志,每次到省城来出差,总要和萧郎见个面。两人性格不尽一致,却颇有共同话题。萧郎一直在省政府大机关上班,又追随在尤利民身边,眼界格局远不是同龄人可比的。和范鸿宇在一起聊天,算是找到“好搭子”了。

    一开始,萧郎只是看在李春雨的面子上和范鸿宇打交道,内心深处,着实不怎么将范鸿宇当回事。一个是首都大学高材生,省长大秘书,未到而立就位居副处长要职;一个是基层乡镇的副镇长,二十岁出头,公安专科学校学刑侦的大专生,基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和范鸿宇多打几回交道之后,萧郎对他的印象完全改观,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范鸿宇的很多见解,时不时让萧郎眼前一亮,暗暗惊诧不已,再无半分轻视小觑之心。

    “萧哥。”

    范鸿宇笑着和萧郎打招呼,神态相当随意。

    “萧处长,你好。”

    高洁却是规规矩矩,礼节周到。

    美女总归有美女的矜持。

    “哈哈,高洁,今儿是朋友聚会,就不用这么正式了吧?我要是口口声声叫你高市长,大家都别扭了不是?说起来,咱们可是正宗校友。”

    萧郎笑得很灿烂,一点不和高洁见外。

    “好的,学长!”

    高洁也笑了,和萧郎轻轻握手。

    “来来,请坐!”

    这个包厢的布置,也是古色古香,原木树墩,原木茶几,比后世许多豪华茶馆的布置更加到位。

    三人围着茶几坐下了。

    服务员小妹奉上茶叶,泉水和红泥小火炉。

    范鸿宇笑道:“这不错,要是用电热壶,味道就差远了。”

    “烹茶本来就要用活的山泉水,炭火炉,紫砂壶和紫砂杯。”

    萧郎笑着说道,随手拿起茶具开始操作,动作十分熟练,可见是这家茶馆的常客。

    高洁和范鸿宇都专心致志地望着他烹茶。高明的茶艺师,烹茶的过程本就充满着艺术感,在一旁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鸿宇,你总是出人意表。”

    萧郎一边烹茶一边微笑说道,并没有特别的语气凝重,相当风淡云轻。

    “尤省长怎么说?”

    范鸿宇径直问道。

    萧郎瞥他一眼,随即又垂下眼帘继续烹茶,随口说道:“尤省长什么都没说。”

    范鸿宇点点头,不再问。

    “不过,那份报纸这两天一直都放在尤省长的案头,最上面。”

    稍顷,红泥小火炉上的紫砂壶里水就滚了,萧郎随手沏茶,像是很随意地补充了一句。

    茶室内顿时清香袅袅,极品绿茶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范鸿宇微微一笑,抬腕看看表,说道:“萧哥,我们刚才在路上堵车了。在师范大学那边,很多人聚集在街上,像是有所行动。”

    萧郎流畅的烹茶动作猛地顿住了,抬起头来,望着他,双目炯炯。

    范鸿宇略感诧异,问道:“这个事,省里没有提前得到预警吗?”

    萧郎摇摇头,双眉微微蹙了起来,慢慢将黄澄澄的茶水注满小小的紫砂杯,用竹夹子夹起来,轻轻摆放在高洁和范鸿宇面前。

    “谢谢!”

    范鸿宇伸出手指敲了敲茶几。

    “鸿宇,你好像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萧郎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忽然问道。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谈不上早有预料,只是根据整个局势来分析,这个情况迟早会发生。萧哥,我有个请求。”

    “你说。”

    萧郎很专注地望着他。

    “请你安排一下,我想向尤省长当面做个汇报。”

    高洁吓了一跳,满脸狐疑地望向范鸿宇。

    “可以。”

    没怎么犹豫,萧郎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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