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范鸿宇道完歉,许明诚便眨巴着眼睛望向周大全,自然是等他示下。

    许慧低声说道:“明诚,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要忌口。你先回医院去吧,好好养伤,晚点姐去医院看你。”

    语气之中,充满着溺爱之情。

    和大多数普通家庭一样,许明诚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又是最小的弟弟,总是得到千般宠溺万般娇惯,不知不觉间,就被惯坏了。

    “哎,好的好的,姐夫,姐,那我先回医院了,不打扰你们……”

    许明诚如蒙大赦,紧着给周大全鞠了一躬,拔腿就跑。居然很是利索,却是心神激荡之下,忘记装了。跑了几步,猛醒过来,连忙放缓脚步,重新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向电梯那边。

    李春雨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二少就是这样的性格,眼里揉不得沙子。许明诚敢在他面前装蒜,当真惹火李二少了。

    不过李春雨也没有喝阻许明诚。这个宴会,要是当真将许明诚留下来的话,只怕李二少一口菜都吃不下去。李二少是来“谈判”的,不是来饿肚子的。

    周大全请客,不能这样不厚道。

    许慧转过头,黯然说道:“不好意思,李主任,我从小看着明诚长大的,有点失态了。”

    弟弟刚演完苦肉计,姐姐接着又来了。

    李春雨有点猝不及防,他可以对许明诚勃然作色,面对温文尔雅的许慧,却不好板着了。不管怎么说,许慧是周大全的爱人,正儿八经是老周家的人。

    愣怔一下,李春雨摇摇头,说道:“嫂子,言重了。”

    周大全微笑说道:“来,诸位,里面请。”

    当下大家进了包厢,推让蒋雪松坐了主宾位。他是调停人,又是李春雨的哥们,年纪比李春雨要大几岁,李春雨当得卖个面子。

    周大全在主位作陪,朝一直陪同在侧的酒店大堂经理点点头,说道:“经理,请上菜吧。”

    这样的宴请,不比寻常请客,请客人自己点菜是不礼貌的,李春雨和范鸿宇也绝不会点。自然一切都要东道主先做好准备。假如谈判顺利,气氛融洽,到时候倒是可以请客人再点几个自己喜欢的菜肴。

    “是,周处长。”

    经理鞠躬为礼,退了出去。

    不一会,菜肴便送了上来。四个凉菜,八个热菜,其中有两个海鲜。不算十分丰盛,自也谈不上小气,算得周大全的标准行事风格。

    酒水却很丰富,服务员用小推车送了进来,国产高档白酒,进口红酒,啤酒,香槟,低度果酒,一应俱全。毕竟这宴席上,有三位女士,须得照顾她们的口味。

    周大全微笑说道:“李主任,蒋处长,范县长,喝酒我不是很在行,酒量也十分有限。这个酒水,我们就不讲究步调一致了,按照各自的口味,各取所需吧,怎么样?”

    蒋雪松笑着点头,说道:“这个方案我赞同,朋友聚会,讲究的就是个开心,灌酒就没必要了。我喝点红酒吧,红酒养生。哈哈,媳妇在呢,大家多担待。”

    叶林便瞪他一眼,嗔道:“哎,听这个话,好像我是河东狮啊?”

    蒋雪松忙即说道:“哪的话,你温柔贤惠得很。越是这样,咱们男同胞就越要自觉,不能恃宠而骄。大伙说,是不是啊?”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哈哈的。

    尴尬的气氛,为之一缓。

    他是今天的调停人,首先就要想办法把这个宴席的气氛搞得和谐一些,才好谈判嘛。叶林对此心知肚明,也便配合老公演好这出戏。

    实话说,对于蒋雪松担当这个调人,叶林是不大同意的。这样的事,费力不讨好啊。调停得好,周大全和李春雨都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谁叫蒋雪松是他俩共同的朋友呢?万一调停不好,双方谈崩了,不免要将这怨气撒到蒋雪松身上来。

    一边是老周家,一边是老李家,就没谁是省油的灯。无缘无故的,一下子将这两家都得罪,却是何苦?

    只是蒋雪松上午陪同李春雨到了成平路派出所,已经给了老李家面子,周大全亲自出面相邀,蒋雪松若是不答应下来,却要生生得罪了周大全。

    怎么,老李家的面子偌大,我老周家就这样一文不值?

    叶林冰雪聪明,眼见这烫手的山芋不得不接,只好尽力帮助丈夫把这调停人做好了。

    当下各自选了酒水,男士不约而同选了红酒,女士都选了低度的果酒,高度白酒,没人去碰。今儿个本就不是为了吃饭喝酒来的。真要是喝得酩酊大醉,在酒桌上说胡话,这面子往哪搁?

    “来,李主任,我敬你一杯。这个希望工程搞得好啊,团中央算是为全国的贫困儿童都带来了无限的希望,李主任亲自投身这样的惠民工程,利在当代,功在千秋。我很佩服!”

    斟好了酒,周大全当即站起身来,朝李春雨举起了杯子。

    却只提到全国的贫困儿童,闭口不提助学贷款基金。

    “希望工程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工程,团中央的领导,甚至国家主要领导,对这个工作都十分肯定。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有义务去维护好这个工作,不能一颗老鼠屎打坏一锅汤,周处长,是这个理吧?”

    李春雨也站起身来,端着酒杯,却不忙和周大全碰杯,不徐不疾地说出一番话来。

    周大全微微一笑,说道:“确实如此,我完全赞同李主任的意见。这个工作,只能做好,不能做坏,更不能让一颗老鼠屎打坏一锅汤。”

    周大全这个表态,大大出乎李春雨的意料,略略一愣,便即举起酒杯和他一碰,说道:“好,周处长痛快。来,干杯!”

    两人一扬脖子,将杯里浅浅的红酒,一饮而尽。

    “范县长,来,我敬你一杯。实话说,范县长,二十四岁的代县长,在我的记忆之中,还真的从来没有过印象。范县长堪称敢为先下先!佩服!”

    周大全带着感叹说道,看不出他有丝毫讥讽之意。

    须知以他周大全的出类拔萃,加上老周家偌大的金字招牌,又是在中纪委这样的大衙门工作,周大全也到二十八岁才享受正处级待遇,二十九岁实际出任处长。地方上,四十岁的县长都算年轻的。这范鸿宇运气确实好,本事应该也确实不差。

    范鸿宇微笑说道:“周处长谬赞了,地方上的工作,千头万绪,我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今后还望周处长能够多多指教。周处长在中央大机关工作,站得高看得远,这全局性的眼光,可不是我们基层干部能够比得上的。”

    这话答得十分得体,没有在自己的年龄上“纠缠”。二十四岁的代县长,原本就太另类了,无论怎么谦虚都没用的,反倒像是骄傲。从双方所处的工作岗位上入手谦逊几句,非常合适,也给了周大全面子。

    “范县长太谦虚了,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和范县长探讨一下,有关地方纪检工作良好开展的问题。”

    “好的好的,周处长,我借花献佛,也敬你一杯。”

    两人也碰了一下杯。

    接下来,就是“标准流程”,各自打了一轮,酒桌上气氛还算融洽,连李春雨都将满腹戾气暂时隐敛起来。

    “范县长,我听说今天在派出所,幸亏你及时赶到,才制止了那个混乱的局面。这可真是巧了,没想到范县长和秋雨她们很熟悉。我妹妹以前不认识范县长,多有得罪啊。范县长,我代她向你道歉。”

    待酒桌上略略清静了一点,许慧微笑着起身,对范鸿宇说道。眼神却在有意无意间自李春雨脸上扫过。

    这事确实透着古怪。

    许倩在派出所的时候,不知道李秋雨就是李春雨的妹妹,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现在当然知道了,但更加奇怪。怎么李秋雨不头一个打电话向她哥哥求援,却打给了范鸿宇?

    现在谈判,李春雨也请了这个范鸿宇一起过来。

    范鸿宇到底和老李家有何种深厚渊源?

    难不成,他是老李家内定的“乘龙快婿”?

    如果真是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李秋雨碰到大事,头一个打电话向男朋友求援,很合理啊。范鸿宇年纪轻轻能够成为一县之长,也很合理了。

    范鸿宇笑着说道:“许处长不必这么客气,当时乱糟糟的,许总也没真的和我起什么冲突。秋雨就是个小孩子脾气,比较犟,爱面子,和许总争执了几句。还请许总不要放在心上。”

    靠,什么叫争执了几句?

    那丫头当着大伙的面,直接甩了我一嘴巴!

    老娘从小到大,没吃过这样的亏!

    许倩心中大骂不已,却不得不站起身来,满脸堆笑,连声说道:“范县长千万别这么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范县长,这个事我也不多说了,总之是我态度不好,请范县长多多原谅。也请范县长转达我对秋雨的歉意,对不起了。今后范县长有用得着我和我们许家的地方,只管开口,绝无二话。”

    许家的牌子是一定要打的,或许在三位衙内眼里,许家就是个笑话,但对范鸿宇这样的外地佬,应该还挺管用。

    “范县长,我先干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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