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挂了电话,想了想,调出了娜娜班主任的电话,刚要打,沈芳又来电话了,彭长宜接通后,沈芳说:“她没去姥姥家,也没给姥姥打过电话。”

    “知道了。”彭长宜说着就挂了电话。

    随后就给娜娜班主任拨了电话,彭长宜特意要了班主任的电话,为的是有事能及时跟老师沟通。

    彭长宜跟老师通了电话,老师说,之所以没有给彭书记打电话,考虑到这会正是工作时间,没好打扰他。老师说的情况跟沈芳说的一样。当老师得知娜娜没有被爸爸接走的时候,她慌了,急忙说道:“彭书记,我向您检讨,是我工作做得不细,我现在再去找平时跟她关系不错的几位同学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向您汇报。”

    “谢谢,老师你费心了。”

    挂了电话后,彭长宜又分别给彭松和老家打了电话,彭松又给李静雪打了电话,都没有娜娜的消息,爸爸也说娜娜没回来,而且也没有接到她的电话。

    他的心就收紧了,他不得不往坏里想问题了。他闭上了眼睛,稍微思考了一会后,给陈乐打了一个电话,陈乐接通后说道:“您有什么指示?”

    这是他们之间通话的默契所在,陈乐在跟彭长宜通话的时候,永远都不称呼他,除非在特别安全的情况下。

    由于舒晴在身边,彭长宜也没有称呼陈乐,而是低声说道:“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您说吧。”

    “娜娜提前离开了学校,你去学校了解一下情况,据说她走时看大门的人见过她,你可以问问这个看大门的人和周边做小买卖的,别太声张。”

    “哦?娜娜?”显然,陈乐对这个消息很是吃惊,他继续说道:“彭书记,会不会是……”陈乐没敢往下说。

    彭长宜铁青着脸说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说完就挂了。

    是啊,娜娜平白无故地失踪,而且她可能去的地方都问到了也没有她的踪迹,这不能不让彭长宜想到别的。

    旁边舒晴的心也跟着他吊了起来,她想说什么,又唯恐说话分了他的心,甚至影响他的判断,手心都冒出了汗。

    彭长宜放下电话,说道:“先回我住处,看娜娜在没在?”

    舒晴点点头,问道:“她有你的钥匙?”

    “有,我给过她。”

    这样说着,彭长宜的脚下就加上了劲,车子就飞快地往海后他的住处驶去。

    到了楼下,彭长宜跟舒晴说:“我上去,你在车里等。”

    “好的。”舒晴点点头,她非常明白彭长宜让她等在车里的原因。

    一般离异的孩子,对父母带回的异性非常敏感,况且娜娜是个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孩子。

    彭长宜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他掏出钥匙,刚转了一圈就知道娜娜没在里面,因为他每次走时都是将房门反锁的,如果娜娜在房间直接就能用钥匙打开房门。

    彭长宜那也不死心,他进来后,首先去看沙发,每次娜娜来,总是一进门就习惯将书包扔在沙发上,这次沙发上显然没有,并且进门处没有娜娜的鞋。

    彭长宜来到了对门给娜娜单独装修的房间里,里面还是她周一走时的样子,因为自从沈芳结婚后,彭长宜如果没有加班任务,他每次都会在周五晚上将娜娜接来跟自己住,周一直接把她送到学校。

    不知为什么,彭长宜看到娜娜床上的玩具棕熊时,他的心头突然出现了两个字眼“绑架”。霎那间就是一阵心慌,头有些眩晕,加之刚才上楼时他跑得有点急,就按住胸口,一屁股坐在了娜娜的床上,闭上了眼睛,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楼下的舒晴坐在车里等着彭长宜,这个地方她是第一次来,她四下看了看,觉得这个部队招待所很是安静,而且绿化搞得很好,彭长宜住在这个地方,绝对清静,而且少有让来打扰。

    彭长宜总也不下来,舒晴就有些担心了,但她还不能上去,就这样焦急地等在车里。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彭长宜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从他的表情中可以判断出,女儿没在这里。

    果然,彭长宜上了车后,拧开点火开关,在院子里掉了一个头后就往出开去,他一边开一边说道:“我先把你送回去。”

    舒晴说道:“没在这里?”

    “是的。”

    “你还去哪儿找?”

    彭长宜说:“不知道。”

    舒晴说道:“我回去也没事,跟你一块找吧,尽管帮不上什么忙,最起码还能给你看车。”

    彭长宜“嗯”了一下,他开着车,首先来到了新华书店,他和舒晴跳下车后,分头寻找,没有。他们走出了新华书店,彭长宜又想了想说:“老七灌汤包子。”

    彭长宜开着车来到了师范附近的包子店,里面仍然没有娜娜,他问老板,娜娜是否来过,老板说:“有三四天不来了。”

    彭长宜从包子店出来后,天快黑了,他坐上车后,再也想不起来去哪儿找娜娜了。

    舒晴说道:“咱们去公园看看。”

    彭长宜点点头,看了看天色,尽管感觉没有多大希望,但还是向公园驶去。

    快到公园门口时,彭长宜的电话响了,他抓起来就接通了电话。电话是爸爸打来的,爸爸告诉他,娜娜回老家来了。

    彭长宜一听,就放慢了车速,停靠在路边,焦急地说道:“爸爸,娜娜怎么回去的?她为什么回老家?”

    爸爸说:“我问她了,她说在学校门口打车回来的,兜里钱不够,跟司机说,到家后让我爷爷给你。就这样,这个司机就送她回来了,我给她付的车费。我刚才问过她,为什么逃学,而且不告诉妈妈和爸爸,她说中午跟妈妈吵架了,爸爸忙也不管她,她就回老家找爷爷来了。”

    彭长宜闭上了眼睛,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爸,叫娜娜,我跟她说话。”

    爸爸说:“你大嫂领她前院去了。她走后我才给你打电话。”

    “好的爸爸,我马上去接她。”彭长宜说着,掉头驶向国道方向驶去。

    驶出亢州境界后,彭长宜才想起旁边的舒晴,突然放慢了车速,但又一下子提上了车速,他跟舒晴说道:“如果晚上没事的话,跟我去接孩子吧?”

    舒晴点点头,说道:“我没事,只要孩子见了我不反感就行。”

    彭长宜知道舒晴话的意思,他没有吭声。

    舒晴见他经历了找孩子的高度紧张过程,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对孩子关注不够,在寻找娜娜的过程中,他熟知孩子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感觉他还是个有责任心的父亲。

    她看了看彭长宜,说道:“你是不是该给孩子妈妈打个电话,还有你刚才通知的那些人。”

    彭长宜听她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了没有告诉沈芳,就放慢了车速,拿起电话,给沈芳打了过去,沈芳没有迟疑就接通了电话,她紧张地说道:“找到娜娜了?”

    彭长宜瓮声瓮气地说道:“是的,她回老家找爷爷去了。”

    “什么?回老家了?她怎么回去的?”

    彭长宜说道:“从学校门口打的车。”

    “天哪!这个孩子我算是管不了了,这么大胆子?敢自己回去?这万一要是遇到坏人可怎么办,我,我还不得急疯了……”沈芳最后带出了哭腔。

    彭长宜说:“我开车呢,在回老家的路上,回头再说。”说着,就挂了沈芳电话。

    他又给陈乐打了过去,陈乐接通电话后说道:“我正要给您打电话,学校门口一个出租车司机说,下午放了第一节课时,有个小姑娘打车走了,我已经找到了这个出租车司机的电话,正要联系这个司机。”

    彭长宜说:“不用找这个司机了,娜娜回老家了。我正在回老家的路上。辛苦你了。”

    陈乐说:“没什么,只要娜娜平安就好。您开夜车注意安全,孩子找到了,就不要着急了,开慢点。”

    彭长宜说:“知道。”

    许是陈乐的话起了作用,他放慢了车速,将自己的身体往后靠了靠了,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看了旁边的舒晴一眼,说道:“怎么不说话?”

    舒晴轻声说道:“不敢说话,怕你分心。”

    彭长宜笑了一下,故意轻松地说:“对不起,让你跟着担心了,本应该送你回去,等想起来后走出太远了,只好委屈你跟我跑一百多里路了。”

    听他这么说,舒晴扭过头,看着旁边这个男人,说道:“我现在越来越感觉你真实可信了。”

    彭长宜舒展了一下眉头,说道:“为什么?我原来不真实吗?”

    舒晴说:“真实是真实,但不够全面和立体。”

    彭长宜笑了,说:“现在全面立体了吗?”

    舒晴说:“跟从前比是这样。”

    彭长宜不想跟这样一个女孩子探讨自己,就笑笑说道:“可能要饿上一会了,一会到县城,我请你吃我们老家特产,烧饼裹驴肉。”

    舒晴不介意他换了话题,她感觉这个男人就像一处独特的风景,尽管外表很繁华,但更令她着迷的恐怕不是他的职位和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外表,而是他内在的朴实。这种朴实是智慧的,是深不可测的,有时还是孤独的。这种孤独完全被他表面的大大咧咧和人们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掩盖了。其实他的内心是很柔软的,在寻找女儿的过程中,他表现无疑。舒晴知道,他对女儿是这样,对他心中深藏的那个女人也应该是这样,不然他不会想要送他们那样一个礼物了。

    从这个礼物上,舒晴似乎又看出了这个男人的真实,真实得可爱,可爱得有些幼稚甚至是执拗。他甚至不去想别人收到这个礼物的感受,只想着一味地表达自己的执念。尽管这个礼物是送给他们两个人的,这句话是彭长宜最想对他这两个知己说的一句话,但舒晴还是感到了他另外的深意。

    平时,这个男人给让的印象就像是一块褐色的山石,又像一座伟岸坚定的大山,这座山尽管可以让人依靠和信任,但仍会时不时地表现出自己的任性,只是这些任性,丝毫无损于他在舒晴心目中的形象,反而会给他的可爱很真诚加分。

    更多的时候,舒晴会觉得他像一座宝库,既朴实无华,又璀璨无比,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徘徊在宝库外面的探宝者,尽管没有找到开启大门的钥匙,但她并不气馁,她需要时间和等待,等待这个宝库为她开启的那天。

    想到这里,姑娘心中有一种激动,这种激动不是为她,也不是为他,而是为事情的本身。

    彭长宜见她不说话,问道:“是不是不喜欢吃?”

    舒晴已经忘记他刚才说什么了,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问道:“不喜欢吃什么?”

    “烧饼裹驴肉。”

    “哦,这个呀?”

    “对呀,你想什么呐?合着我刚才说的话你根本就没听进去啊?”

    舒晴笑了,她回忆起他刚才说的话了,就说道:“听见了,我上次吃过了,跟靳老师那次。”

    彭长宜想起来了,上次他开车带着靳老师和舒晴来彭家坞看古代遗址,他请他们吃的就是驴肉烧饼,靳老师说,来禹水,不吃驴肉烧饼就不算来过。

    彭长宜说:“是啊,我想起来了。那天老师吃了三个,你好像吃的不多,两个,我也吃了三个,最近吃不动了,以前我最多的时候吃过八个。”

    “八个?”

    “是啊。”

    舒晴笑了,说道:“无法想象。”

    彭长宜笑着说:“我说吃的七个还不是年轻的时候,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我跟寇京海去省里,我们俩中午都喝了酒,但没怎么吃东西,回来的路上,怎么都坚持不到家了,我们俩比赛吃,看谁吃得多,结果我吃了七个,他吃了六个,一人还要了一碗疙瘩汤。撑的我三天吃不下东西。”

    “哈哈。看不出,你还是大肚汉,不过今天就不要吃了,中午咱们吃的烤鸭,吃完后就一直没离开车,晚上再吃驴肉,肠胃负担会不会过重?”

    彭长宜也笑了,说道:“也好,我们回家吃,吃我大嫂做的庄稼饭。”

    “好。”

    舒晴看着彭长宜应道。尽管天已经完全黑了,但过往车辆的灯光,还是将他那透着男性刚毅的脸映衬得棱角分明。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对她越来越有吸引力,总是能激发她想去探究他的欲望,尽管他很狡猾,比如眼下,他不愿别人走近他,尤其是女人,他把自己的心门关得死死的,他就像一只孤独的老虎,只有在黑暗中,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偶尔舔舐自己的伤处,那一刻,他是最真实的。

    这个聪明可爱的姑娘,当然不会放过眼下他这难得的轻松时刻,她继续着她的探究,用极轻柔、极温和的声音说道:“刚才找不到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吓坏了?”

    不知是舒晴轻柔的语气还是她的问话触动了彭长宜,听她这么一说,彭长宜的脸上就没了刚才轻松的笑容,他神情凝重地说道:“是啊,刚才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不瞒你说,腿都打软了,如果我的孩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估计我会挺不过去的……”

    舒晴感觉这个坚毅的男人内心柔软的一面,故意冲他笑了一下,仍然用很轻柔的声音说道:“我看出来了。还好,孩子没事。”

    彭长宜感觉舒晴那略带一点方言的声音里,有一种特别能安抚人心的效果,他长出了一口气,往后靠了靠,舒展了一下双臂,稳稳把着方向盘,说道“是啊,谢天谢地谢我女儿啊――”

    舒晴理解他“谢女儿”的含义,因为女儿并没有出现他担心的那些不测,就说道:“看来,孩子只是一时感觉自己受了委屈,到爷爷那里去寻求温暖去了,并没有太大的解不开的疙瘩,你们父母多说一些安慰的话就没事了,尤其是妈妈,要诚恳跟孩子沟通,勇敢地跟孩子承认自己中午哪些话说重了,哪些话不该说,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阴影的,千万不要跟孩子发脾气。还要,要明确地指出,她的出走,给父亲精神带来的压力和恐慌,要让她明白这件事她做得的不对,防止以后发生类似的事件。”

    彭长宜说:“你说得这些在理论层面上一点错都没有,但是在她妈妈身上,实行不了,她妈妈从来都是有理之人,没有没理的时候,我现在都能想出来,她见到孩子的第一时间会说什么。”

    舒晴笑了,说道:“那就需要你不当着孩子的时候多做她政治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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