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彭长宜跟他们说道:“看,这才是真正的行家,一吃就吃出区别来了。的确是这样,老顾买的是羊肉店的肉,不过他是看着他们穿的。”

    江帆说:“所以我就不好做评价了,如果非要评价的话,只能评价火候,因为只有火候才是你们的作品。”

    彭长宜笑了,说:“我刚练手艺,没敢买鲜肉自己穿,有了这一次经验,以后就可以买鲜肉自己穿了。”

    江帆说:“羊肉吃的就是它的鲜味,是最不需要提前用调料腌制的,那样口味就重了,现穿现烤,这样才新鲜、味美,你用的炭不错。”

    彭长宜说:“是啊,阳新有个村子,专门给北京烤鸭店烧炭,正经的梨木炭,我那天去的时候,要了一口袋。”

    江帆说:“改天去他那个地方去烧烤,肯定有情趣。”

    “行,明天晚上我接着练。”

    江帆笑了,说道:“你还天天烤啊?”

    彭长宜说:“我怎么也得把手艺练出来呀,你们不来没关系,我自己买一斤肉,自己练,自己吃。”

    这时,邹子介和另外两个人端上来一大盆花生和毛豆,还有一盆熬好又被冰镇过的绿豆汤,外加几个小凉菜。

    邹子介给江帆盛了一碗绿豆汤,放在他面前,说道:“别喝您那水了,喝这个败火。”

    江帆端起碗,几口就喝见了底,说道:“真清凉,的确是败火。”

    这时,邹子介招呼大家坐下。

    彭长宜说:“你们坐,我继续烤。”

    邹子介从一个水桶里拿出用凉水镇的啤酒,说道:“书记您是喝啤酒还是喝白酒?”

    彭长宜说:“书记什么时候喝过啤酒?真不会说话。”

    江帆笑了,说道:“我今天还是喝一瓶啤酒吧,你不知道,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没怎么坐下,除去回来的路上我是坐着回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站着,走着,累得我是口干舌燥,他身边可使用的人,就我们这两三个人,原来党校那些同事他一个都没告诉,他现在单位的只通知了领导,在京的同学和朋友也没通知,我要是不听薛阳和张华说,我都不知道。”

    彭长宜说:“那是肯定的,领导干部,红白喜事不宜大操大办,何况还是在天子脚下。那行,您喝啤酒吧。”

    江帆说:“我一瓶啤酒,长宜你喝什么?”

    “我喝白酒。”

    邹子介说:“我也白酒。”

    江帆看了看,说道:“那我只好等老顾回来跟我喝啤酒了。”

    不大一会,老顾就回来了,江帆问道:“把她送回去了?”

    老顾说道:“还说呢,半路上就吐了。”

    彭长宜说:“真的呀?”

    老顾说:“那还有假?上车后不停地擦嘴,还问我,闻到车里烤羊肉的味道了吗?我说我一点都没闻到。她说,怎么鼻子里老是有那种味道,我说你没吃习惯,如果有味儿的话,就摇下车窗吧,谁知,摇下车窗后,被风一吹,就不行了,要吐。我赶忙靠边停车。结果全吐了。哼,我看呀,以后您就是说出大天来,她也不会吃了。”

    彭长宜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还真是不能吃啊!可是她并没有坚持说不吃,如果她坚持,我就不让她吃了,这事闹的,太对不起她了,有人该心疼了。”

    江帆说:“我心疼是心疼,就怕我心疼人家,人家也不领情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就是想坐你的车回家吗?你至于吗?还说不欺负怂人,我看你呀,就是见着怂人压不住火,你也别光说对不起的话了,拿出实际行动,自罚一杯,来,给你们彭市长倒满!”

    老顾立刻给彭长宜倒了一满杯酒。

    彭长宜瞪着眼看着老顾,说道:“一瞧让我喝酒你就来精神是不是?”

    “哈哈。”

    旁边的邹子介和江帆都笑了。

    彭长宜咧着嘴,端起酒杯,跟江帆碰了一下,说道:“我不能喝一杯,只能喝半杯。”

    江帆说:“谁不知道你彭大圣的酒量,什么时候喝过半杯?你们说是不是啊?”

    老顾缩了一下脖子,不敢答话,躲到后边去了。

    江帆说:“你看你把顾师傅吓的,都不敢说话了。”

    彭长宜看了一下身后正在吃花生的老顾,说道:“他肯定不敢答话,看你花生吃的,跟没见过似的!”

    “哈哈。”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彭长宜又说:“老兄,我说我喝半杯,有我的道理,您看,您罚我的酒,是因为我欺负了小丁,让小丁吃了羊肉串,而且中途还吐了,我也认为我该罚,我是罪有应得,但是这里有个问题,我认罚,可是当事人不在,当然,您可以代替当事人,但只能算半个,所以我也只能喝半杯,留着那半杯喝给小丁。”

    江帆一愣,说道:“我为什么只能算半个?难道你不认为我完全能代表小丁吗?”

    彭长宜故意不答,抓起一把毛豆,边剥边吃。

    江帆看彭长宜不答话,又说道:“我问你话呐?”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不认为。”

    “嗨,我说彭长宜,你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把我们拆开了论?”

    彭长宜看着他,说道:“不拆开了论吗?

    江帆梗着脖子说:“当然不能拆开了论了,我们是一体!”

    “行,那我把这一杯全干了。”彭长宜说着,端起杯,跟江帆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江帆看傻了,他没想到彭长宜还真喝了,就感觉有些不合适,说道:“快吃菜,快吃菜。”

    彭长宜并没有将酒全部咽下去,而是嘴里还含着一大口,他示意江帆干杯。

    江帆说:“好像我经常骗你喝酒似的,还不往下咽,来人,给你们彭市长夹口菜吃。”

    没人动。

    江帆又说:“给你们彭市长捶捶背……”

    还是没人动。

    江帆说:“怎么了?我说话没有号召力吗?好,我亲自来。”他说着就要起身,

    彭长宜再也憋不住了,一转身,嘴里的那口酒就都喷了出去。

    江帆说:“我就不信你能憋住!”说着,他端起自己的啤酒,一口喝干。

    彭长宜咳嗽了几声,他端起水杯,连着喝了几大口水,这才平静下来,说道:“我服了。”

    江帆看了他一眼,挖苦着说道:“还号称认罚,一杯酒都没喝完,还吐了半杯,我回去一定给你狠狠告一状,要让小丁看看,看看她的科长,一点诚意都没有。”

    彭长宜笑了,故意说:“那是她没在跟前,要是她在跟前,我肯定毫不犹豫。”

    江帆说:“那好,我马上打电话让她过来。”

    说着,拿起电话就要打。

    彭长宜心说,把我脑袋给你,你也叫不来她,她就是躲开你才走的,不过他当然不能让江帆难堪,就说道:“得嘞您呐,咱哥俩什么时间搅酒喝过,来,我补上那一口。”说着,他自己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刚要喝,被江帆拦住了。

    江帆说:“你自己喝不算,老兄我陪你。”说着,端起刚刚被老顾倒满的酒杯,跟彭长宜示意了一下,干杯。

    等江帆和彭长宜干杯后,邹子介这时端了一杯白酒过来,说道:“我敬两位领导,多谢两位领导相帮,才有了我的今天。”

    江帆说:“老邹,你客气了,没有我们,你也会有今天。另外我跟你说个事,就是彭市长的房租不管你收多收少,都要收,不管他给了你多少家具,不管他以后给你带来多大的效益,亲兄弟明算账,我这样说,你懂我的意思吧?”

    邹子介说:“您可是别寒碜我了,在这样说,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彭长宜说道:“老邹,听书记的。”

    邹子介不再说什么了,端着杯敬他们。

    喝完之后,江帆跟邹子介说:“我知道你忙,晚上还要整理材料,你赶紧去吃,吃饱了忙你的去。我们哥俩晚上没事,好好聊聊。还要老顾,你也不用陪我们,你吃饱就找地方休息去。”

    老顾一边吃着,一边端起一杯啤酒,说道:“我敬您。”

    江帆一愣,说道:“你敢喝酒?”

    老顾说:“就喝一杯。”

    江帆站了起来,说:“真是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你老顾都敢喝酒了。我敬你,我敬你的意思也包括我敬重你,你是一个兢兢业业的老黄牛,跟着长宜转战南北,不离不弃,你很羡慕你们。”

    老顾笑了,说道:“主要是彭市长不嫌弃我,说良心话,我也离不开他。我盼着市长搬这里来住,那样我可以跟老邹学习打拳,强身健体,争取多跟市长一段时间,我也感谢您,批准我来阆诸,不说别的,工资都比下边县市高,我那口子可高兴呢。”

    江帆说:“你盼着长宜去省里、去中央,工资就更高了。”

    彭长宜说:“那老顾明天别给我开车了,为了工资,你给书记开车去吧,下一步就是去省里,我愿意忍痛割爱。”

    “哈哈。”江帆一阵开心的笑。

    邹子介和老顾吃饱后先后离开了。

    空场上,只剩下江帆和彭长宜两人,他们边喝边聊。

    由于江帆今天没在家,彭长宜就将他所知道的工作和一些情况汇报给了他,他告诉江帆,殷家实和蔡枫中午是坐一辆车走的,而且没带秘书和司机。

    江帆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一会,说道:“老殷说八一咱们要跟部队同志联欢,带上家属,我没有反对,我只是说,这个恐怕有些难度,好多领导的家属都不在跟前,你怎么带?不知他怎么回事,要搞这一出?”

    彭长宜是谁呀,他当然明白江帆的意思,如果江帆不和丁一闹别扭,他可能不会有这样的疑问,就是因为他们俩个现在这种情况,他才不得不往深处想。

    彭长宜说:“按目前来说,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市场了,只要您跟老鲍不生缝隙,抱成一团,别人就搅不了浑水。我来了后,特别注意了这个老殷,我对他还真的很用心,真没发现他有什么匡外的地方,除去安排几个亲属之外,在经济和生活作风上还没发现他有明显的污点。”

    江帆说:“他早就有心搞走申广瑞,搞倒聂文东和佘文秀,甚至搞倒,他怎么可能在别人手里留下把柄?聂文东是饭桶,申广瑞可不是饭桶,当年他们的斗争非常激烈,为了搞到殷家实的材料,申广瑞当年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到殷家实曾经工作的地方明察暗访,原以为抓住了他在城建问题上的狐狸尾巴,不曾想,第二天所有的账目化为灰烬,知情人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后来被发现的时候,人疯了。申广瑞本想继续追查这件事,但沙副主席当时还在省委工作,是省委副书记,就将殷家实的案子压下了,将申广瑞调出,这样就不了了之。本来调出申广瑞,殷家实就应该前进一步,但他却没有,估计和申广瑞闹不和有关,后来聂文东和佘文秀先后来了,聂文东到阆诸后时间不长,就被殷家实使了一绊子,在轻纺厂征地问题上险些摔跤,但凡能到这个位置的人,上边都有靠山,好在聂文东那时比较干净,尽管工作方式方法武断、粗暴,他没有别的问题,这样也没把他怎么样。当然,到了聂文东的后期,他的权力膨胀,连佘文秀都不放在眼里,暗处还有这么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可想而知他的下场了。在聂文东和佘文秀的关系上,殷家实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他开始巧妙地利用了他们之间微妙的矛盾,最后越挑矛盾就越大,发展到不可收拾。佘文秀早就意识到了殷家实的用心,但是他奈何不了聂文东,尽管他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聂文东根本无所顾忌,据说盖这个品字楼的时候,佘文秀好说歹说都不同意,而且反复做聂文东的工作,结果被聂文东误以为书记怕他出成绩,加上殷家实蔡枫推波助澜,佘文秀便不再插手这件事,一切由他去。最后聂文东走上了不归路。知道的都以为是佘文秀办倒了聂文东,其实是殷家实,他做得非常巧妙,有些事几乎是不着痕迹。聂文东倒台后,他再一次看到了希望,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希望,按正常推理,他没有任何理由不接任市长,他本人也抱有极大的希望,而且各方面关系都打通了,就等着省委下文件了。然而,却没能如他所愿,这届的省委领导班子早就不是过去省委的领导班子了,我来了,他再一次希望破灭。我来后,他也没少在我身上动心思,挖出我在亢州时和小丁的事,在选举会上想做文章,但是阴差阳错,他没有得逞,要说该感谢的还是樊部长,樊部长再次出手,保证了选举的顺利进行。也就是他整的那些材料,让小丁看见了,受了刺激,致使我们俩的第一个孩子流产了……”

    这是江帆第一次跟彭长宜说起这事。

    彭长宜就是一惊,随后咬牙切齿地说道:“真他妈的可恶!我就不信他真的就一尘不染,干净得让您找不到污点?”

    江帆说:“那倒不是,我的原则是不办人,大方向就是保持稳定,这么多人呢,一两个殷家实翻不起大浪,工作无所谓,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哪一级的领导班子都会有这样不和谐的人存在。再说,阆诸这几年的政坛上有太多的风风雨雨了,总是沉湎于搞政治斗争,好多该干的工作都耽误了,本来是个很有朝气的一个地方,这十来年中,几乎没怎么发展,一直处在停滞不前的地步。现在的形势是,你不发展、不前进,就是落后,就是退步,就要被别的地方甩下。所以,不论他以前做了什么,只要他不再生事,不再兴风作浪,我都能容忍,不会跟他过不去。所以你刚才说的对,党政一把手只要团结一致,扎紧篱笆,野狗就钻不进来。”

    说到这里,江帆端杯,跟彭长宜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后接着说:“其实,刚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是这个心态,为此,跟佘文秀交过心,佘文秀应该对我也是蛮真诚的,我们那个时候合作的很不错,后来佘文秀因为身体关系,几乎不怎么管事,他似乎也有些倦怠,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工作表现出了倦怠,几乎所有的事差不多都推给我了,我来后做的几件大事,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是很难取得成绩的。那个时候我们俩就达成共识,求同存异,不给别人造成可乘之机,只是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细想想,他出的这事,还是和聂文东那个时候埋下的隐患。”

    彭长宜用江帆的筷子,给他夹了一点菜,又用小勺给他舀了半小碗羊肉冬瓜汤。

    江帆端起来,喝了两口,放下,继续说道:“殷家实这个人,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的确没有明显的污点,上下班守时,很少有迟到早退的现象,是单位里坐班是最好的一个人,平时下去检查工作,力争做到轻车简从,而且从不在下边喝酒,这几年,阆诸城建工程比较多,他很少介绍关系承揽工程,为这个,沙副主席的亲戚就曾经骂他是狗吃了就走。但是据我观察,他有一个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找人谈心,做别人的政治思想工作,张三李四别闹意见,他喜欢调解,喜欢深挖矛盾根源,跟这个谈了跟那个谈,在他的调解下,保证关系越来越僵,双方互相扒对方的短处,如果你只认为这是他作为副书记的职责所在,就大错特错了,他利用找人谈心的机会,能发现许多可以做文章的事情,他当年就是凭着这一手,发现了申广瑞的软肋,发现了聂文东的软肋,佘文秀自己武装的好,他没有做什么文章,但他却在市长和市委书记的关系上做足了文章;这是一,还有就是他喜欢搞调研,他搞调研很有意思,别的领导都是尽量解决问题,他不,他总是善于梳理问题的枝枝叶叶,这里谁跟谁是什么关系,他弄得一清二楚,最后,有针对性地找这些人谈话,所以,如果你要是问阆诸哪个工程是怎么回事,什么关系承包的,他非常清楚,给你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背后的猫腻他都知道。”

    彭长宜说:“怎么他的做派有点像过年那个特殊年代整人的做法?”

    “你说的非常对,据说他父亲就是靠这个本事起家的,当上了县革委会主任。”江帆说道:“他平常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也不闲着,他会有针对性地找人谈话,这些人,大多是跟他研究的对象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当然都是旁系关系,直系关系他也很慎重,比如咱们的司机、秘书,他很少找他们谈话,但是他会找跟咱们司机、秘书关系比较好的人谈话,还会笼络人心,施以小恩小惠。我前任秘书辛磊,就是这样被他收买的,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殷家实的掌握之中,甚至偷听我打电话,后来我找了一个借口,换了秘书,所以,平时要善于加强对身边工作人员的教育,也是一项防范措施。我为什么要常委们搬出来集中办公,表面上大家都认为是为了节俭节约,缩小财政开支,腾出空间让给行政审批服务中心,其实还有不能说的一面,就是考虑到咱们这位副书记的这些嗜好,搬出大楼,集中办公,他在找人谈话就不那么方便了。”

    彭长宜说:“我也观察过,每当殷家实有特别行动的时候,他几乎不带司机和秘书。”

    江帆说:“这也是为什么前段时间我强调领导干部上班期间不许自己开车的主要原因,有可能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但最起码会对他有所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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