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条两旁刻满猛兽雕塑的狭长甬道,我们进入了一片陌生的墓室之中。和我们一路经过的那些墓室不同,在这片墓室中,我闻不到血族栖息地那浓得腥的鲜血气味,空气中只有陈腐霉败的酸涩味道。这是我们遇到的最像墓室的一间墓室,沉重的寂静笼罩在这里,让人就连呼吸都觉得一阵心冷。这是真正的死之净土,除了死亡,这里一无所有。“等等,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解决一下私人问题……”看到四周没有什么动静,长弓射日大声提议到。说着,他把双手虚按在头上,又摇了摇脑袋,做出一个仿佛正在把什么东西从头上摘下来的动作——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摘——然后,他就好像中了邪一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不过,一些急促的叫喊声从他的口中了出来,奇怪的是,这声音仿佛正由进至远,一点点地微弱下去:“憋死我了憋死我了……”“他……这是怎么了?”我指着长弓射日僵直的身体问道。“大概是上厕所吧。说起来,我也该去减轻一下生理负担了……”长三角笑着说道。他用那种奇怪的语言和克拉多嘀咕了两句,然后三个人同时举起双手做了那个奇怪的动作,而后他们也像长弓射日一样站在那儿不动了。厕所?又是一个涉空特有的古怪名词。每当他们提出要上“厕所”去的时候,就都会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不再动弹,进入了一种类似沉思或冥想之类的精神状态之中。我猜,“厕所”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个神圣而高洁的地方,当他们觉得有必要时,就会将自己的灵魂完全沉浸其中,去进行纯粹精神上的思考和交流——无论那时他身处何地。这就像是祈祷、祭祀或其他类似的一些活动,他们将整个身心完全投入到精神的思考中去,脱离了身体的桎梏,去追寻一种完全自由的解放。由此可见,“上厕所”是一件多么高尚而淳美的灵魂体验。不过,正当我的伙伴们全都去体验“上厕所”那种高尚的快感时,危机生了。三个惨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墓室的另一个入口处,并且径直向我们靠近。他们头上带着残破的头盔,身上的铠甲也插满了各种武器的模样,手里拿着同样裂痕累累的武器。我刚才说过,他们是三个惨白的“身影”,这丝毫也没有夸张。尽管衣甲分明、历历在目,但他们三个似乎并没有确凿的实体,而是三个空洞的虚影。如果你仔细地观察,透过他们的身体,你甚至能够看到他们背后的景象。他们的存在就像是一团凝聚的雾气,飘摇恍惚,还隐隐散着一丝清冷的光泽。最奇怪的是,他们身体的下方只是一团翻滚的白色气团,根本就没有双脚,居然也可以稳定地前行着。在他们的头上显示着他们的名字:“受诅咒的战魂”。我想起瓦伦要塞的展示训练师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击败九个战魂才能证明自己有一颗战士的英勇之心,才可以继续接受更高深的战斗技巧的训练,原来他们就在这里。这三个受到了诅咒的英勇亡很快就现了我们的存在,他们立刻高举起武器,向我们迅地靠拢过来。他们一边飘近,一边还出慑人的嘶叫。他们的下巴像蛇一样用力地张开,黑洞洞的大嘴几乎能一口就吞下我的脑袋。“长三角,你快醒醒!长弓,长弓你还好吗?克拉多、黑极光,别在那儿杵着了……”三个三十三级的战魂同时靠近,这让我着实有些慌神。我手忙脚乱地胡乱拍打着身边的伙伴们,试图把他们从“上厕所”的高尚行为中唤醒。不过看起来情况不妙,“上厕所”这种行为似乎并不受到人们的主观愿望的控制。“哗……”第一个战魂高举着狼牙棒,已经径直向着黑极光的头上砸落。我们的精灵法师恍然不觉,仍然摆出一脸陶醉的幸福状,仿佛他的生命正在得到某种释放似的。我又气又急,却又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我的冒险伙伴在我面前受到伤害。我恼恨地咬了咬牙,挥起手中的“剑齿撕裂”奋力迎将上去。只听见“咣当”一声,我觉得肩膀猛地往下一沉,整个身体忍不住向后接连倒退了好几步,直靠到黑极光的身上才总算止住了脚步。这时候,第二个战魂的长矛已经刺到我的身前。我已经失去了平衡,根本无从躲闪,只能眼看着它一寸一寸地靠近我的肩头。看着这无从闪避的一击,一个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望猛然间涌上我的脑海:这是三个没有空荡的魂魄,就连他们的武器看起来都是稀薄得近乎透明的虚影。没有实体的东西怎么会产生伤害呢?说不定这只是一种虚假的幻想,他们根本就不存在。只要你相信他们不存在、不去看他们、不去感受他们,他们就无法伤害你。我紧闭上眼睛,心里一遍遍默念着:你不存在你刺不着我你不存在你刺不着我你不存在你刺不着我……然后我感到一个锐利的小东西狠毒地刺进了我的左肩,我立刻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刺痛和一阵更强烈的懊恼:***,这些家伙真的存在!马上,我就没有时间再去探讨这三个家伙的存在状态了。因为我强自出头的贸然抵抗,这三个丧失了立场的战魂立刻把矛头都击中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让我无暇自顾,频频中招。我知道,他们在生前曾是最英勇无畏的斗士,曾经在那场对抗残暴侵凌的伟大战斗中建立了卓著的功勋。他们是战士中的战士、勇中的勇。但当他们的灵魂受到污染,失去了善良忠诚的本性时,他们所有的美德就变成了我最大的噩耗。让我感到最糟糕的事,尽管已经丧失了理性,但他们那顽强的战斗本能却丝毫也没有减弱。我敢肯定,两百年前末世君王达伦第尔的军队在战斗中一定吃足了苦头,他们的处境也必定和我一样的可怜。那个使用狼牙棒的战魂是最魁梧的一个,他的攻击大开大阖,上面凝聚着一种怪异的力量,差不多每三次就会把我打得立足不稳、后退开去;那个使用长矛的瘦高个则非常凶狠,在他凶猛的穿刺攻击面前,我的铠甲形同虚弱,根本就无法给我提供足够的保护;而那个使用双刀的,在战斗中则和我一样能够制造出撕裂伤口的效果,让我流血不止。在他们的步步紧逼下,我几乎根本就没有防守之力,完全蜷缩在盾牌后面,依靠我灵活的跑动和生命药剂来勉强支撑。正当我左支右拙、身陷险境的时候,一道乳白色的医疗波及时地照射在我的身上,我的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紧接着,我听见了矮人牧师长弓射日的惊奇的叫嚷声:“啊,怎么那么快就开打了,而且你还是一个人solo?***,自从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之后,你们一个赛一个的不要命。闪开点,说到拼命,还得看我的!”说着,长弓射日抽出他那造型前卫的独特法杖,反手灵活地挽了两道棍影,豪情万丈地一头扎进三个战魂中间,大声哼唱起他那节奏感异常强烈的魔法咒语,“哼哼哈兮”地用双截棍挥出一圈魔法光罩。有了他这一拖延,其他三个人也陆续地醒转了过来,先后投入到了战斗中。没过多久,这三具战魂就被打得粉碎,化成了三堆灰烬掉落在地上。在这些灰烬中,我们找到了一些零散的钱币和一些杂物。最奇怪的是,在其中的一堆灰烬中,我居然翻出了一双“破损的军靴”——这些家伙又没长腿,这双靴子他们究竟是藏在哪里的呢?这真是让人想不通的事情啊……“‘石化的骨头’,材料,这是个什么玩意?”这时候,半兽人游荡长三角忽然困惑地问道。抬起头,我看见几根洁白的骨头紧握在他的手里。从名字上来看,这应该是一根腿骨,骨头细长,两头带着较为粗大的骨节。和平常的骨头相比,这几根骨头的分量要沉重得多,掂起来不像是空心的枯骨,倒像是一根石条。然而它又不像普通的石条那么脆,给人一种坚韧结实的感觉。骨头的表面并不是光滑的,而是带着一种磨砂似的粗糙质感,摸起来很舒服,握着也很顺手。“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的?”我接过一根骨头在手里掂量着,好奇地问长三角道。“刚才在战斗时,我从那几个战魂的身上……呵呵……”长三角得意地笑着,顺手拍了拍他的大肚子。我一时气结:在我累死累活拼命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偷东西?果然是接受过敛财女王妃茵言传身教的家伙啊。“这东西是一种材料……”长弓射日对着这几根骨头端详了半天,忽然开口说道,“……说不定我能用它做出几件武器来。不过现在骨头的数量还不够,要是多一点就能试试看了。”他们俩嘀嘀咕咕地和克拉多、黑极光两个人商量,要在这里多呆一阵,收集一些这样的骨头。他们俩也对这些骨头的用途很好奇,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而这里面最高兴的人应该是我了:我正可以顺便完成自己的职业任务。这下子,这些受诅咒的战魂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些曾经英伟不凡的战士们的英灵在长三角眼中完全变成了过手瘾的钱靶子,一看见他们就像是了情一样红着眼睛直扑上去,往他们的兜囊里掏了又掏,恨不得把这些战魂的内裤都翻出来——如果他们有内裤的话。我们在这附近的墓室中仔细地搜寻了一圈,足足让不下二十个受诅咒的战魂得到了死亡的拯救,而长三角的背囊里也多出了将近三十根长短不同、形态各异的石化的骨头——除了臂骨,还有股骨、指骨、胫骨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