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渊动也不动,直勾勾的盯着被他杀的那人,公冶和摇一摇头,轻叹了声将沈渊拎到了车上。鞭子一抽,那骡子便拉着车缓缓前行。

    突然公冶和有些感慨,似乎是对骡子说道:“还是你这畜生看得开,杀人与否,你只顾拉车便是,倒是心里自在!”回头瞧了瞧沈渊,见他依旧闷坐在篷里发呆,摇了摇头,接着赶车。

    走了不远,见前方一道河水。公冶和将沈渊扔进了河里,道:“进水里清醒清醒!”

    一下了水沈渊便呛了口鼻,喘不过气来,顿时惊慌着扑打水面。公冶和在岸上瞧的哈哈大笑。过一会儿,沈渊站了起来,原来那水不过拦腰深浅。

    经这么一折腾,沈渊身上的腥气被河水冲淡了不少,此时也缓过了神。默默地洗净了血迹,又换了套衣裳,继续赶路。

    只听公冶和道:“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圣人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不杀他他也会害你。且那厮自己撞将上来,他若不追也不会丧了命。”

    “说到底,也是我害死了他。”

    “这些个畜生,死便死了,”公冶和不以为然,“老子活了七十年,也看透了,这世间,跟本就是个你死我活,逃不出这天道循环。你将这厮杀了,也帮世上除了一个祸害,称得上替天行道。”

    “即便如此,就必须动辄言杀么?就不能教化这些人么?”沈渊并不理解,又问道。

    公冶和停了车,回头肃然道:“臭小子,你去当和尚吧!”

    沈渊愣道:“为啥?”

    “奶奶的,絮絮叨叨的跟那些个和尚一样!”公冶和突然骂道:“你也是个带把的,这人杀便杀了,又能怎的?何况杀的还是禽兽不如的东西,要教化,便送他到佛祖那教化去!”

    沈渊被骂的说不出话,片刻后嘴里小声嘀咕着:“我就问了两句,也不知谁絮叨!”

    公冶和耳力极好,张嘴便问:“臭小子,你嘀咕什么?”

    沈渊撇了撇嘴,只顾看着风景。

    “哼!”公冶和气鼓鼓的,竟是发小孩脾气。

    且说谢大有回了住处,丐帮的几个长老命人寻了郎中替他瞧治,这才悠悠转醒。休养了两三日,方下了地。

    此时,何有道那封命他率丐帮拖延公冶和去往绍兴的密信也到了手中,想着公冶和那一剑之威,谢大有不由一阵后怕。可何有道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左右思量着,终是定下了办法。

    他唤来人问公冶和所去方向,知道公冶和必经庐州巢县。当下便与巢县九狮帮去了消息。

    这九狮帮其实就是当地占山为王的山贼,平日里做些打家劫舍、绑票杀人的买卖。帮中九个首领是歃血而盟的兄弟,个个身怀绝技,聚了三、四百人,在巢湖一带兴风作浪,就连当地官府也要暂避锋芒。

    朝廷派兵缴了几次匪患,可九狮帮依山傍湖,仗着山上林密险峻,湖中水草丛生的地利,也叫平匪的大军屡屡无功而返,扰的周遭百姓不得安宁。

    首领们从谢大有的消息中得知,这公冶和遭朝廷悬赏,那华山派更是许了重金邀各帮派除掉此人,且这人身上的九把宝剑,各个皆是价值万金,世上少有的宝贝!谢大有又传话来说,九狮帮的众首领们英雄盖世,谢大有甘拜下风,这等好处便送与九狮帮等等,总之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可这九人也并非傻子,若这事容易,那谢大有岂能拱手让人?不过转念又想,这送上门的买卖又岂有不做之理?于是沿途设好了暗桩,做好了筹划,只待公冶和师徒前来。

    可他们却不知,说这华山派许了重金,不过是谢大有胡编乱造,无中生有罢了。

    再说这“斩魔令”,江湖上只有七大派有这威望发下。可众派得了此令后,得知要诛杀的是公冶和,却皆偃旗息鼓。只有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才有这胆量招惹。

    骡车一路行的缓慢,过城池而不入,沿途只在一些野村孤镇中落脚。

    沈渊如今不似前几日那般消沉,他细细想来,好似师父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经此一役,他这心思倒是沉稳了许多。每日练剑练功,从不懈怠。当公冶和欲教他新剑法时,还被他婉拒了。

    这叫公冶和好生稀奇,不禁问他原因,沈渊只说那日临阵,自己将所学竟忘得一干二净,可见是自己根基不够扎实,待这两套剑法铭刻于心之时,再言其它。

    公冶和听了不住点头,心下大慰。

    眼看到了庐州城,公冶和却长呼短叹着说与这庐州的烤鸭无缘,替自己惋惜不已。径直过庐州往巢县方向去了。

    又行了不到两日的光景,到了巢县,师徒二人不便入城,便投宿在城外卧牛山的村子里。当夜,那九狮帮得了消息,可谓倾巢而出。

    无数的火把将头顶穹幕映的通红,公冶和与沈渊正在客店中睡得深沉,突然一阵马蹄急促,这村中便扬起慌乱凄嚎之声。

    师徒闻声便冲出屋来,只瞧村中火光冲天,人群慌乱,一众贼人持着兵器,见人便杀,见财便抢!突然几个贼人路过,见着公冶和与沈渊,高声喊道:“人找到啦!”

    顿时九个骑马的打头,领着人围了过来。这九人正是九狮帮的九个首领。公冶和瞧明白了,原来是奔着他们二人来的。

    只听九人当中为首的道:“你可是公冶和?”

    “是,是老子。”随后公冶和转头向沈渊嘱咐道,“待我料理了他们,你且顾好自己。”

    沈渊接了飞雪剑,道:“是,师父。”

    只看公冶和自语道:“这次便用‘紫电’吧!”

    说罢,将紫电宝剑拔出,脚下一蹬,飞身刺向方才说话的贼首。这剑锋所致,隐有雷鸣之声,刚刚还在两丈开外的公冶和,下一瞬间便跃到那贼首马前,那剑身仿佛一道惊雷穿透了贼首躯干。

    那领头贼首还未及看清动作,自己便坠下了马,丢了性命,;其余八位皆是一脸骇然,顿时心生怯意。可公冶和却不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此时九狮帮的一众贼人一拥而上,围攻公冶和。只瞧公冶和脚下不停,来回不停的疾走飞奔,同时挥剑杀贼。

    紫电剑锋利刚猛,动如迅雷方能展现此剑之威。贼人瞧不清他动作,只觉一道道剑影在人群中往返穿梭,那剑光每每闪烁,便有十来个人倒地而亡。贼人惊惧,瞬间逃了大半!其余那八名首领怕成众矢之的,早早下了马,藏在人群中提防着。

    一道剑影在他们八人身前闪过,只看其中三个人突然捂着脖子,嘴里却冒着血泡说不出话来,缓缓瘫倒在地上死了;再闪过一道剑影,又三个人丢了性命。

    这时公冶和突然出现在剩下的两名贼首面前,提剑一扫,两颗人头便滚落在地。

    九狮帮共三百余人倾巢而出,除了逃掉的贼众,不到一刻,现下活着的竟还不及百人,见着公冶和恍如杀神一般,这群乌合之众便四处逃窜去了。

    沈渊在后面也与几个喽啰来回周旋,好在这些日子他苦练剑法,那些个喽啰倒是伤他不了,但他也只能仗着身材和剑法自保而已。恰好公冶和发威,震住了这几个宵小,才脱了身。

    不过沈渊终于体会到公冶和的可怕之处,且不说他武功高深如太岳沧溟,但说他杀人时视人如草芥的森森寒意,被世人称为杀人魔头,也就不为过了!

    只这一路沈渊也清楚,死在公冶和剑下的,虽有人罪不至此,但却没有一个无辜之人。

    村中百姓见着为害一方的九狮帮竟被这古稀老道一人一剑杀的抱头鼠窜,那九名首领更是丧命于此,眼看这九狮帮再难成气候,百姓们纷纷对着公冶和拜了下去,大赞道:“多谢老仙人!多谢老仙人!”

    公冶和冷眼瞧着百姓们,只将这九名贼首的头颅砍了下来,随后套了车,叫了沈渊,趁着夜色渐渐远去。

    自从那村中出来后,公冶和便沉默不语,自顾赶着车。沈渊以为师父心中不快,问道:“师父,您可还好?”

    片刻,才听公冶和道:“没事,你且先在车上睡,明日寻个宿头,休憩一日。”

    “嗯。”沈渊识趣,知道现在公冶和心中肯定有事,便不再问,躺下睡了。

    公冶和回头瞧了瞧,见沈渊睡得熟了,便再也忍不住,一口心血喷了出来!他心道:“果然,没有心法而强用剑经,险些走火入魔!看来还是能不用这剑法便不用罢!”原来他这内伤,乃适才使用《九字剑经》时,突然真气乱窜,他强压真气时不意伤了肺俯所致。当下自己点了胸前膻中、鸠尾、期门、巨阙四大要穴,屏息凝神,慢慢运气调理起来。

    第二日,村中的百姓就将那九颗人头送到了县城,待进了城门,才发现那布告上悬赏的杀人重犯,正是昨夜那为民除害的老仙人和那同行的小儿。百姓们与知县说了,直叫官府上下汗颜。

    知县大人到底是个体恤为民的好官,只是剿匪不力罢了。当下命人将那布告撕了下来,只道:“此人虽犯王法,却除掉了我巢县一带的匪患,如此便是我巢县百姓的恩人,本县不论他处如何,老先生若再来本地,本县定不与他为难!”

    说罢,便将那九颗头颅挂在城门外示众!

    那知县独自站在城楼上,默然不语,趁着无人注意,冲着公冶和相去的方向,遥遥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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