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汪直与禾南絮二人忙凑近去瞧。只见韦英指着的那处,有十几颗石子按照伏羲八卦中震卦图案罗列。

    “锦衣卫追踪之时,以震卦之形为记号,不拘用何物而列。”见汪直不解,韦英即刻解释道,“这应该是庞大人他们所留。”

    “那还等什么?”禾南絮有些焦急,“咱们沿着记号去找!”

    汪直点头道:“如此也好!韦英,多注意路旁!”

    且说沈渊自出了城,也不知李子龙与裴通二人往哪个方向而去,遂逢人便问,裴通样貌极好辨认,尤其又少了只手,还没盏茶的功夫便问到了消息。

    他顺着路人所指,朝着西北而行,一路走一路问,直至一处人迹稀少的密林山丘,这天色也已至黄昏时分。

    寒风萧萧摧树木,小径幽幽绝鸟声。沈渊立于林外,心中暗忖:“从出城直至此地,再无人见过裴通与李子龙二人。以裴通的武功,他绝不敢独自一人前来,若带着人马,左右能藏身的便只这一处所在!”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下毫不犹豫,便进了林子。

    于沈渊心中,他前来追击李子龙二人,并非全然为了与吕红之间的一个赌约,这李子龙无端害人性命,制造慌乱,其用心叵测,实在可恶。

    杀李子龙,乃为民除害,即便没有吕红张狂无理,沈渊也会除掉恶贼。如今得知此贼又与那恶贯满盈的裴通牵扯在一起,沈渊心下大为奇怪,这二人之间到底有个什么勾当。

    此前在风陵渡叫裴通趁乱溜走,已是后悔莫及,现下有此机会,沈渊自然乐得替天行道。只不过他将心思放在裴通、李子龙的身上,一时疏忽大意,毫无发觉这庞青与吕红在后头正远远跟着。

    “天色已晚,这小子此时不回城,却钻了林子,兄长你说其中可有什么古怪?”吕红心中疑虑,躲在暗处朝庞青问道。

    那庞青在一旁留下记号,起身拍了拍手:“兴许他已有了什么线索,跟上去再说!”

    二人说罢便急匆匆的追了上去,不过一进了林子,却发现沈渊已是无影无踪。

    “他娘的,竟叫这厮溜了!”吕红急道,“兄长,这如何是好?”

    吕红环顾着四周,听那吕红说话,忙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收声,庞青仔细去听,又从地上抓了一把枯叶瞧了瞧,只见那枯叶明显是被踏裂或踩碎,轻声说道:“这片林子不小,往前走走,前头好似有些动静。”

    天色愈发暗沉,二人沿着小径往山丘上慢行,没走多远,便见了两条岔路。吕红问道:“怎么办?咱们分头?”

    庞青微微蹙眉,正要拿主意时,忽然鼻子微微一嗅,再看吕红,同样是有所察觉。二人当即迎上这股顺风飘来的烟熏味,他们弃了两条岔路,直接穿林疾行。

    疾行走了约莫半柱香,庞青猛一抬手,吕红也跟着他一同停住步子。见前方隐隐发亮,一见便知是篝火所映。且冬夜林间静寂,连野猫也懒得出来叫唤,他二人站在此处,已能清楚听见前面不远的说话声。

    庞青仔细听着,那眉头却越皱越紧,吕红不解,疑道:“怎么,兄长可觉得有何不对?”

    “你听,前头所传来这说话之声,我估摸至少又十余人!”庞青伸手指了指,“绝非是沈渊!”

    “那咱们兄弟岂不是跟错了?”

    “错倒不见得是错了......”

    “兄长是说,李子龙?”吕红虽然莽撞,却不傻,庞青的言外之意他自然听得懂。

    只不过又听庞青道:“我只是推测,李子龙敢如此大逆不道,若无同谋他何来这般底气?”说着,庞青做好了记号,又指着眼前一棵高树道“脚步放轻,你不善轻功,在此候着,我上去瞧瞧。”

    言罢,提气向上一跃,双手攀住一根树杈,用力一荡,两下三下便落在树冠。

    登高望远,庞青见前方一小片空地中立着三个毡帐,帐前燃着几堆篝火,两三人在一边正宰着两只羊,还有十几个刀剑在身之人,围在火堆前哆哆嗦嗦取暖,另一边还拴着二十匹左右的快马!

    庞青神情凝重,心道:“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头?也不知李子龙在不在当中!”

    李子龙的面貌庞青从未见过,自然分辨不出。

    这时,只见从中间毡帐中走出来三人,其中一人相貌丑陋可恶,却身着唐巾、直裰、粉底靴,貂皮大敞在身上一穿,实在叫人难以直视;还有一人貂裘箭衣,模样与先前那人又三分相似,却是年轻了些许,匪气颇重;最后一人面容温润,三绺乌须,方巾直裰的儒生打扮与这群人显得格格不入。

    若沈渊在此处,当即便会将这三人认出。那儒生打扮的正是李子龙,那一身匪气的则是那恶贼裴通,另外一个无需多说,只凭那一身打扮也当知是裴元海!

    “李道长,你此次假以妖狐之手,叫京城内外惶恐不安,不过却未能行刺大明皇帝,大汗那里还是要道长亲去交代为好!”裴元海拍了拍李子龙肩头,言语中肯,“想必念在你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再于一旁为你说些好话,定当无事。”

    “行刺当朝皇帝,哪有这般容易?”李子龙有些后怕,“这几日我便察觉有些不对头,好在有个替死鬼代我进宫趟路,否则,我如今岂有命回去见大汗?”

    “汪直果然如此精明?”

    听裴元海语气有些不信,李子龙忙道:“若非这个小太监,我岂能失算?不过,我还是查探到一些有关大同防卫的消息,”说着李子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这里面才是关键!”

    “哦?”

    裴元海来了兴致,正要去拿,就看李子龙手上一躲,笑道:“裴兄还是不要抢贫道这个功劳罢!”

    这话叫庞青听得清楚,心下大惊:“这果真是李子龙,那些人分明是汉人,但他们口中所言大汗,难道是鞑靼的满都古勒汗......?鞑靼果然贼心不死,瞧着意思竟还想着南侵!”

    “你们是何人?”

    下方突然传来一道浑厚声音,使得庞青大惊!而李子龙、裴元海等人,瞬间提起兵器闻声而来!再瞧下方,只见突然出现四人,将吕红逼至树下,退无可退,心道:“糟了!”

    只见其中为首之人身穿虎皮大氅,一柄全长七尺的斩马刀横在肩头,双眼精芒闪动,杀气尽显!左边负手而立的是个精壮汉子,披着棉袍,沉默不语,但眼露凶狂,好似饿狼。两个人都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只是那虎皮大氅的更显大些。

    右边弯腰站立者乃是一六旬老汉,手中蟒头铁杖杵在地上,头戴锦帽,身披貂裘,背后却鼓出一个大包!再看他身边之人,一身回回打扮,五十岁光景,身材壮硕,一根六尺多长的铁笔拖在地上!

    庞青也是用判官笔的,但这般大的判官笔,他也是头一次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才要跳下树去,忽然寒风乍起,只觉头皮发麻,回头一瞧,只见一人从天而降,好似苍鹰飞掠!手中快剑闪过一道寒芒,正向他刺来,当真宛若鹰撮霆击!

    庞青急忙侧身闪过,可脚下一滑,就要跌落。瞬间庞青腰身一拧,同时拔出一手铁笔朝树干猛戳,另一手把住树杈,定了定身形,顺势往下一跳,“嘭”一声,只见庞青问问落在地上。

    再看方才背后偷袭之人,手持长剑,一身青袍,目如鹰隼,一瞥八字胡,面无表情的瞧着庞青、吕红二人。

    “兄长,这五人不知什么来头,武功不低!”

    即便是吕红这莽撞性子,如今也不得不谨慎起来,这五人给他的压力是在非同一般。

    这时裴元海、李子龙率人赶至,一众人将庞青、吕红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我在问你们话!”那身穿虎皮大氅的话音才落,只见他手中的斩马刀“唰”的一声便横指向庞青!

    那斩马刀少说也得有三五十斤,在此人手中却如无误一般,不由得叫庞青更为慎重起来。

    不及庞青说话,那李子龙便朝穿着虎皮大氅的说道:“溪老大,不必费口舌,若我没猜错,这二人乃是锦衣卫四大金刚中的两人,高手中的高手!”

    庞青看了看李子龙,故作镇定,笑了笑道:“李道长倒是清楚得很呐!”

    那李子龙笑着拱了拱手,看着庞青二人就好似看着瓮中之鳖一般笑道:“不查个清楚,又怎敢轻易行事?”

    “不必废话了,杀了他们!”

    裴元海正要出手,就听溪老大轻挥手中斩马刀,笑道:“裴兄且慢,我倒想看看这锦衣卫到底有几斤几两!”

    “你们可以试试到底有多少斤两!”庞青从容一笑,抽出兵器,蓄势待发。

    吕红一听庞青发了话,顿时骂道:“贼厮,你且来吃爷爷一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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