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胖子就是不远处李家村的一个大地主,叫李大富。他家有良田数百亩,水塘数十倾。家财万贯,是李家村里一霸。便在这整个蒲江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因为家财丰厚,十余年前就花钱给自己的长子李魁捐了个官儿,却是正七品的把总。这把总虽有正七品衔,但实际上李魁是四川的土司官旗下的土把总,比起真正的京营把总差了十万八千里。前几年满洲鞑子攻打辽东,朝廷召集地方武装,便把这李魁抽到辽东打仗去了。

    郑佳忻自幼许了李魁,便等17岁过门,偏偏李魁一去数年,音迅全无,这婚事一拖再拖,始终过不了门,就将郑佳忻拖到了19岁了。但这古人也很有趣,明明还没过门,但只要许了人家,便算成李家的人了。碰上李大富,郑佳忻却要乖乖地叫公公。

    这李大富就一个土财主,攀上郑家也是看中了郑家祖上出过一个翰林院侍读,乃是地道的书香后代,想沾这家人的书味,将来自家也好出个进士什么的。李大富将那满桌银子向前一推,道:“这里是五百两银子,我今儿个多弄些鱼苗回去,也好靠着亲家个大财。”

    郑晓路心想:“你还没大财,不过我倒是要先个小财了。”他猴手猴脚,就把那些银元宝往箱子里装。穿回这明朝之后,郑晓路到处见到的都是碎银,这真真正正的银元宝,还是第一次见,有些迷眼睛,边收拾边想,这玩意弄几块回现代去,那多爽啊,正宗的明朝元宝,如假包换的银元宝,一块少说也要卖十来万。

    这时郑煜城老爷子也从里屋看到亲家来了,便迎了出来,连声道:“佳忻,还不赶快给你公公把帐记好了,选最上等的鱼苗给他送去。”郑佳忻应了一声,便不让郑佳怡记帐了,亲自拿过帐薄,在上面一笔一画地记着。记好了之后,将那帐薄给回郑佳怡,去。

    这边桌前就剩下郑佳怡和郑晓路两人,郑晓路也不避忌,直接把屁股一挪,就坐到了郑佳忻刚才的位置上,这板凳还温着呢,美女臀部烫温的,感觉实在有点怪怪,这一下他就和郑佳怡贴得极近了。

    郑佳怡吓了一跳,想要躲开些,但大庭广众之下,又怕着了痕迹,但只好稳住不动,这郑晓路对着她一天比一天流氓,但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经过刚才李大富那么一闹腾,鱼苗就已经卖出去接近8o万条了,距离郑晓路的预计只剩下二十几万条。郑晓路一边嘴皮子翻飞地和后面的买主瞎扯,一边就指挥着郑佳怡不停地记帐。这出手越晚的,果然越有料,越是排在后面的买主,出手越是大方,那种一两银子,二两银子的小打小闹已经消失不见。后面几个买主都是出手四五十两银子的大买主。

    郑佳怡记着帐,就感觉旁边的郑晓路越暗越近,心中刚刚叫了一声不妙。就感觉郑晓路的一只贼手欺了过来。最初还只是摸摸腰臀,后来越大胆,摸来摸去就摸到大腿上了。郑佳怡气得浑身颤抖,她夹紧了双腿,生怕他摸到大腿内侧来,一张小脸憋着通红。好不容易1oo万条鱼苗卖光,郑佳怡将毛笔向桌上一摔,拿起帐薄,没命的落荒而逃。

    郑晓路见正主儿居然跑了,只好站起来,向那些没买到鱼苗的乡亲大声道:“不好意思,今年的鱼苗卖光啦,明年请早,嘿嘿。”没买到的鱼户们大感懊恼,在外哄了几声,便即散了。郑晓路扛起装银子的箱子,便往内堂里走,这明朝时的斤两制非常扯蛋,十六两为一斤,一千两银子也就相当于现代的八十斤重,郑晓路身子非常壮健,八十斤重的银子对于他来说小菜一碟,轻轻松松就扛进了内堂。见内堂里老爷子正和李大富闲聊,旁边郑佳忻陪着小心站在一边,他便将箱子向墙边一放,正待转身出去。

    突然听到老爷子唤道:“小路,且莫忙着走,来给李员外打声招呼。”郑晓路便立住脚,给那胖子行了个礼,叫了声李员外。却听那胖子笑道:“我说亲家翁,你们家不是世代靠土地吃饭的吗?这次怎么转了性子,突然弄起养鱼来,还一弄就这么多?”这李胖子没读过什么书,说话便很直白,虽然这一点很合郑晓路的性子,但是李胖子也太胖了,横肉乱飞,让郑晓路对他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

    郑煜城便笑道:“这养鱼的点子,却是来自我这位新收的义子。”他拿手一指郑晓路,又道:“我这义子本是家里的长工,因救了小儿性命,便收作了义子。前些日子他落水身亡,怎料阎王爷说他不当死,送了他还阳,传了他些小小本事。这养鱼嘛,就是这阎王爷托梦给这小子弄出来的了。”郑煜城虽然好面子,但也是很迷信的家伙,阎王爷帮了自家一个忙,他当然要拿出来炫耀一番,但这么一说,就好似不是郑晓路的功劳,而是阎王爷的功劳一般。郑晓路也不在意,韬光养晦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当下辞了老爷子,便向后院里寻来。

    他刚才把郑佳怡摸得落荒而逃,一开始非常得意,就如在后世的大学里欺负女同学一般快意。但后来想起这时代女子凄凉,但又有点不忍心,于是寻向后院,想看看郑佳怡究竟如何了。

    刚到后院,就见郑佳怡的闺房窗户大开,窗里依然是那个方桌,郑佳怡正坐在桌前,仔细查对着帐薄。她眼圈微红,显然刚才跑回屋里哭了一通。郑晓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站在窗口前,打量着她。

    郑佳怡早知他过来了,却似没看到一般,赌气只顾看着帐薄,其实心里想着各种乱七八遭的事情,却哪里把帐薄看进去了一丁点。她刚被一阵乱摸,心里羞怒,哭着跑回了房间,但当她仔细把帐薄查对了一番,却知道郑家真的平白有了一千两银子的收入。这笔收入可真是非同小可,在那明朝那会儿,一两银子就够一个穷人家庭使上半年。郑家虽然还不算穷户,但家里平时也就不到五十两银子可以支使。郑家的主要家产便是祖上留下来的五十亩水田,田产在当时极为值钱,像郑家这五十亩肥田,能卖到5o两银子一亩。五十亩折算下来能值两千五百两银子。就是靠着这些田地,郑家百年来无人出仕为官,却能勉强维持。

    这一次平白无故收入千两白银,如果买成二十亩田地,那真是造福子孙后代了。郑佳怡心想,只需有这千两白银,就算父亲去世,三个姐姐都嫁人之后,小弟也可衣食无忧过一辈子。这般想着,心情也就好转了起来,转念想到,这些都是郑晓路的功劳,也就觉得郑晓路不是那么讨厌了。正好此时郑晓路走了过来,站在她窗前,一言不,就这么盯着她看。郑佳怡又立即想到他的可恶之处,于是便假意看着帐薄,却也是一言不。

    两人一个看人,一个看帐薄,僵了半响。郑佳怡突然觉得吃亏,心想:“凭什么我要看帐薄,就让他能随意地看我?”于是她也把头抬了起来,和郑晓路相对而视,眼神中全是不服输的味道。

    郑晓路觉得有趣,这女人虽然是个古人,某些方面的性子倒与现代女人有点相似。或者换个方法来说,其实现代女人的某些性格,也还是古代女人传承下来的。他伸出手去,隔了窗户就想牵郑佳怡的手,郑佳怡此时站在自己闺房里,心想这里是自己一亩三分地,胆气就壮多了,见郑晓路的贼手伸进来,就拿起砚台,照那手背就砸。

    郑晓路平时和她疯得多了,也没碰上过她下这么狠的手,一时没注意,被那砚台尖角砸在手背上一个正着。顿时砸出一个洞来,鲜血直涌。郑晓路吓了一大跳,赶紧抽回手来,拿个手指将伤口按住,怒道:“你疯啦,下这么重的手,要杀了我么?”

    郑佳怡心中也是慌乱,见他手背被自己砸出一个血洞,只觉得心里万分抱歉,还隐隐有点心痛。一时手足无措,但狠心一想,这人对自己毛手毛脚,全不尊重自己,比对那风尘女子还要随便,心中凄苦,便狠心道:“没来由让你如此羞辱,想摸就摸,想骂就骂,我便砸你不得么?你若要告状,只管去爹爹那里告去,我便再抄一百遍《女四书》,你若敢再伸手来辱我,我一样照砸。”说完便将那窗户一关。

    郑晓路也是大怒,见窗户关了,也不可能真的冲进人家闺房里去,便在窗外愤愤道:“今天且让你得意,过些日子,必叫你百般顺从,想摸你就摸你,叫你不敢躲闪。”说完这话,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无耻,这些话哪能说得?不过郑晓路在后世当流氓当惯了,这话说了也就说了,却也不想改口,痞着个脸,自回房里涂药去。

    当天夜里,郑老爷子送走了李大富,却把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一个义子齐齐叫到了大堂上来,郑晓路包着手,跟着郑俊材后面,心想:“这古时候就要搞家庭会议了啊?还真有趣。”却见郑老爷子将那银箱子放在大堂正中,便让儿子女儿们围着箱子坐好。

    见人都到齐了,郑老爷子开门见山就道:“大家来看看,这便是今天卖鱼苗收回来的一千两银子。”三位小姐,一位少爷,便都认真去看那银子,他们平时读书倒是多的,这银子却看得少,不由得都有点眼花。郑晓路白天却看得够了,反而没把注意力放到银子上。郑老爷子见三女一儿都看得仔细,只有郑晓路没看银子,不知道在想啥,便以为他不为银钱所动,心中颇有些赞许。

    待几人看完,郑老爷子就叹道:“我郑家自祖辈那里接下五十亩田产,百年来,坐吃山空,一代不如一代,祖宗家业,几乎尽数败于我等之手。到我这一代,家里除了五十亩田地,便空空如也,每每想及祖宗在世时,家里仆役成群,锦衣玉食,我就忍不住暗自垂泪。我又愚笨,年轻时三次赶考,却是连个乡试也考不中,你们可知为父的心中有多凄苦?为父年事已高,近几年常常惶恐,若有一日架鹤西去,却叫你们几个守着这空空大院,怎生是好?”

    郑俊材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爹爹,那田地不是很值钱吗?可以卖5o两银子一亩呢,祖宗留下的五十亩田地岂非可以卖两千五百两。如果有一天没钱了,我卖几亩田地,不就有钱花了?”

    郑煜城大怒,一脚踢过来道:“祖宗产业,岂可随便变卖。”他这一脚含怒而出,竟是极重。

    郑俊材没敢躲闪,生生受了一脚,便如滚地葫芦一般直摔到角落里,几个姐姐心疼小弟,齐齐想去搀扶,但见老爷子怒,又不敢动弹。郑俊材却没摔伤,他年纪轻轻,身子柔软,摔到墙角里只一瞬间就爬了起来,嘟哝道:“我便只是说说,现在有了这千两银子,当然不必变卖田产。”

    郑煜城怒道:“不肖蠢儿,变卖祖产之事,便是说也不许。想都不准想!你以后便是穷得要饭,也要把这田地给我维持下去。”原来这古人极重土地,祖宗留下的田地便似命根一般,有许多农民守着一两亩田地,宁可卖儿卖女,也不会变卖自己的田。除非真的活不下去了,才肯变卖自己的土地,因为土地产生粮食,而古代中国一直认为“民以食为天”,这土地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物事,这也是中国人留恋故乡之传统由来。

    郑煜城平了一下气,道:“差点被你这个兔崽子打了岔,今天叫你们来却不是说这些个破事儿的。”他又拿手指着那银箱道:“这箱子里的东西,就是自祖宗以来,我们郑家真正靠自己挣回来的第一笔钱。”

    他这句一出,郑晓路却吓了一跳,这郑家人可真有趣,一百多年来没赚过钱?全靠吃长工捐上来的田租?这也太有趣了吧。像你们这样搞法,别说吃空一个家,就是吃空十个家也是肯定的。

    郑煜城继续道:“这些天来,全靠小路又挖火井,又弄鱼苗,为我们郑家做了不少实事,俊材,你和你佳怡也辅助得很好,有这等为郑家出力的心思,便是好事。”老爷子突地话锋又一转,道:“但是,俊材,你需得知道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你最紧要做的事,不是玩耍,不是赚钱,是要拼命读书,将来金榜题名,荣归故里,那才能真正光大门楣。至于佳怡,你一个女孩子家,便要少抛头露面,天天跑山间田坎,却像个什么样子。”郑俊材和郑佳怡不敢反驳,齐齐应了一声。

    郑晓路心里却大不以为然,心道:“说了半天,就是不让儿子分心搞别的,只能一心读书。女儿就是啥事也不让做,只准呆在家里了。这老封建,忒地无聊。”

    他正在腹诽老爷子,却听老爷子道:“今后这什么鱼呀、田呀的事情,就都由郑小路负责,你最近做得极好,今后便放手去做,凡事就不要拉着弟妹们一起搞了。你也是我半个儿子,这个家便有你一份说话的权利。我知道你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那个什么网箱你做出来之后还没开始使用,听你说的稻田养鱼,也还没开始鼓捣。”老爷子伸手从那箱子里抓起十几个银元宝,估摸着也有1oo两,便将那些元宝扔到郑小路面前道:“别再拿着小弟那几个私房钱做事儿了,这些银子便拿去使用,多赚些银钱回来,也好让小弟安心读书。”

    郑晓路心里一乐,这老爷子好玩,“士农工商”,这老爷子还是第一重“士”,于是叫自己亲生儿子去读书,以后就要走这“士”的路线,然后这半个儿子嘛,当然就是“农工商”一把抓,主要是赚钱养家了。“好你个死老头儿,这不是摆明了亲疏有别吗。不过我喜欢!嘿嘿!”郑晓路暗暗腹诽了老爷子一通,心里只是想着,如果真要叫自己去读书,叫郑俊材去赚钱,老子还不干呢。

    接下来老爷子又从箱子里抓出一把碎银子,塞在郑俊材手里道:“这些碎银你自己收好,别又拿出去鼓捣什么鱼苗鱼网的。给我好好读郑俊材的私房钱都被郑晓路变成了鱼苗,因此又抓回给他。郑晓路想看看老爷子怎么奖励在这件事里出了力的大女儿二女儿,却见郑老爷子再无动作,只是把箱子一盖,吩咐郑佳忻道:“这些银子且收好了,都给我入好帐,省着点儿使用。”郑佳忻应了一声,便去叫了郑婆婆,两人吃力地将那箱子拖进内堂去了。

    “好了,散了吧散了吧!”郑煜城挥了挥手,便要一干儿女自行回屋。

    “这样就完了?”郑晓路心想:“这也太偏心了吧,诺大一箱子银子搬回屋子,抓了一把给自己以钱赚钱,这个是投资,便也算了。那边抓了一大把赏给儿子,三个女儿却一个铜板也没给,这重男轻女是不是稍稍过头了点,真受不了这古代人。”偏偏三个女儿一句怨言也没有,这也太奇怪了,放到现代,那三个女儿还不吵翻了天去。

    编者按:古代重男轻女非常严重,非常非常严重,读者朋友们如果为三位小姐鸣不平,千万别冲着我来,呃,对着万恶的旧社会开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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