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走上了擂台,她今天没有穿土家族的民族服装,而是一身戎装,亮银铠甲,一米八六的个头一站上擂台,就压得整个台子旁边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远住摆手舞的伴奏声音。几十年的威名素著,果然不同凡响。她作了个四方揖,然后说了一大段什么我女儿今年如何如何,这次比武招亲如何如何,比武规则如何如何等等。

    郑晓路也没心情听这些,反正后世里比武招亲的戏看得多了,大抵也就是那些规则,**不会离了十。他瞪着一双眼睛向擂台后面乱瞄,只见马祥云坐在台后,仍然是一身红衣,头绑缎带,但腰间的双枪却不见了,想来是被秦良玉给没收了去。马祥麟坐在她身边,正低声和她说话,想来是在给妹妹做些思想工作。

    “妹妹你看,来了好多帅哥!”,“要嫁就嫁个公务员,好吃好喝铁饭碗”,“嫁个富二代也不错,和他离婚分财产”……郑晓路恶意地拿后世的桥段胡乱地安在马祥麟身上,却把这位历史名将泼了满身的脏水。

    马祥云安安静静地坐着,没和马祥麟接口,只是一味的听,郑晓路大感奇怪,这母老虎在这当口儿,装什么清纯啊!拿出你的双枪来,跳上台去胡打一气,这才是你的风格嘛。看来这小丫头当着老妈秦良玉的面,就威风不起来了。这倒也是,换了谁有一个一米八六的老妈,还是当世第一女将,只怕心里都要打打鼓。

    这当口儿,马祥云却突然抬头,远远地望了人群中的郑晓路一眼,两人的目光纠结了一下,马祥云的眼珠子不停地转,还对着擂台的方向扬了扬眉,但是两人间的距离太远了,郑晓路也没带着望远镜穿越,自然看不到她这些小动作。只是心中猜道,这小丫头一定是在提醒我别忘了上台帮她修理人。

    不过这个时候的台子上根本就没人!郑晓路以为比武一开始,就会上去一大堆人,叮叮当当打个痛快,但显然,大家都不是傻子,谁先上去谁就要被车轮战,这明显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于是空荡荡的擂台就这么一直摆在那里,冷场时间长达一柱香。

    马祥云就有点恼了,我马祥云长得丑么?石柱谁不知道我是马家的一朵大红花!家世差么?整个大明有谁不知道我母亲秦良玉!人们都说红颜命薄,我果然是个命薄的主儿,连比武招亲都没人肯上擂台。呸呸呸,我在想些什么烂玩意儿,本姑娘可不是命薄的主儿,本姑娘是要长命百岁的,可是,如果我能长命百岁,就不算命薄,那我难道不是红颜?这怎么可能,本姑娘必须是红颜,本姑娘必须很长命!对,错的是红颜命薄这句话!

    她的胡思乱想没能继续下去,因为人群中暴起一阵惊天价的叫好声,终于有人上台了!马祥云见到人群里一个灰衣汉子猛地跳上了擂台,她双眼一亮,好啊,终于来了个识货的阿哥,且让我看看他长得如何,是否貌如潘安!

    不看没关系,一看,马祥云顿时气歪了嘴,跳上台的人她认识,居然是王小满,郑晓路的手下,谭宏的结义大哥,三十多岁的干瘦猴子,左看右看都是从小营养不足的主儿,如果不是最近这些天在郑晓路的厂子里吃得稍好些,只怕一阵风也能吹得走的人物。

    王小满跳上台子,向着四方作了个揖,笑道:“没想到大家这么客气,都不上这台子。如果大家都不想娶马将军,那小的就先谢过了。”

    台下的观众一看他这样子,顿时绝倒,几十个站得近的土家阿哥乱哄哄地骂道:“你这什么鸟样子,快快滚下台来!你这猴子怎么配得上我们的马将军。”

    王小满也不怯场,嘻嘻笑道:“配不配得上可不是你说了算,是这擂台说了算,不服气的就上来和我大战三百回合。”

    台下的郑晓路笑得乐歪了嘴,却听旁边的谭宏低声道:“东家,你把我大哥弄上去还真是找对了人,他就喜欢这样的场合,人越多越来劲。”

    “哈,这不是和我一样吗?我也是人越多越有劲。”郑晓路笑道:“这擂台死气沉沉没点乐子,让他上去搅搅局,我们才有好戏看。”

    这时一个土家阿哥也跳上了擂台,边向王小满走过来边说:“我来代替马将军把你这混子叉下台去。”

    台下有人道:“怕不只是想把他叉下台吧,你自己就没存那心思?”周围便一阵哄笑。

    土家阿哥红了脸,道:“既然这种猴子也敢有那心思,我有什么不敢!”台下看热闹的阿哥阿妹们便一起笑了起来,整个万寿寨都在笑声中抖震。

    那阿哥脸皮薄,经不得这般笑,便立即冲到王小满面前,也不答话,一脚踢来,他看王小满身形瘦弱,估计他轻身功夫了得,这一脚踢出原本准备了后着,随时可以左右闪避。却见王小满背转身,很夸张的把屁股伸过来挨了他一脚,然后哎呀地叫了一声,平平地飞了出去,直掉到擂台下面的人群中去了。

    “这么烂也上台?”、“太假了吧!”、“这猴子故意的!”人群里响起一阵大骂声,那个一脚见功的土家阿哥被唬了一跳,过了半响才道:“我赢了?”

    王小满低下头,在人群的指指点点中猫着腰跑到郑晓路的身边,苦着脸道:“东家,你这二十两银子真不容易赚啊,我的屁股都差点被踢开花了。”

    郑晓路笑骂道:“我刚说了,你每打赢一个我多二十两,结果你一个都不打,就这么下来,真没出息。”王小满笑道:“我有自知之明,便只赚那上台的二十两就够了。”

    这时场中又有了变化,有人见那阿哥赢了,怕他娶走了马祥云,便又有人6续跳上台子。乒乒砰砰,打个不停,郑晓路道:“你们看这擂台,最初时谁也不愿意上去,但只要有一个人上去了,后面的便唯恐落了后,一个比一个上得快。”

    不一会儿,就有几十个阿哥被淘汰了下来,土家民风淳朴,打输了的人倒也不气恼,还有一个阿哥打输了下台,便在台下对着马祥云唱了个山歌:

    昨日一梦梦得奇,

    梦见鸡蛋滚楼梯,

    虽然是个团圆梦,

    哥在东来妹在西。

    周围的阿妹便一起笑话他道:“你倒做得好梦,可惜你打不赢擂台,马将军是不会嫁给你的。”郑晓路觉得有趣,却见马祥云站了起来,居然还敬了一山歌道:

    好歌唱来好歌还,

    好话出口换好言。

    好车要配千里马,

    好马要配好雕鞍,

    好女要配好儿郎。

    众人听了这歌词,一起大笑,有人便对那阿哥笑道:“你不是好儿郎,配不上好马,哈哈哈!”

    郑晓路还是第一次听到马祥云唱山歌,听得她声音清脆悠扬,颇有女儿灵气,就是这歌词太不给人家面子了。“这样才对嘛,喜气洋洋,这样才叫比武招亲!”郑晓路笑道。

    这时郑晓路身边又转过来那个头带挡着半边脸的阿妹,瓮声问道:“郑先生不上台去比划吗?”

    郑晓路听到有人问自己话,也没在意,随口笑道:“不急,晚些上去!”那阿妹“哦”了一声,低声道:“原来郑先生还是要上去的……”这声音颇有些幽怨,便似什么东西碎掉了一般。

    郑晓路大奇,回头一看,奇道:“咦,又是你,你究竟是谁?”那阿妹也不答话,低着头,匆匆在人群里一挤,又消失不见。

    “奇怪,真是奇怪。这个阿妹究竟是谁啊?”郑晓路百思不得其解。

    这阿妹正是向兰索,她挤到几十步外的人群里,藏好了身形,将头上的头带扶正到额头上,一张脸却已经挂满了泪痕。“原来,郑公子还是要上台去的,他也要想娶马将军。是了,马将军人又漂亮,家世又好,文武双全,却比我这小小阿妹强得多了……”向兰索柔肠百结,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儿,拼都拼不回去。

    这时擂台边终于生了让郑晓路感兴趣的变化,只见曹家的两顶轿子里钻出两个人来,站在一堆黑衣仆人的中间,向着擂台上张望,一个已垂垂老矣,怕不止五十来岁,穿一身绸褂。另一个却正当壮年,一身肌肉勃,罩着一身黑色短打劲装,看起来不是很像个纨绔子弟,倒是像个打手。郑晓路心想,这老的一个定是当年想娶秦良玉的曹皋,年轻那个,就是他儿子曹晟了吧,看他这身肌肉,说不定倒真有娶到马祥云的机会。

    擂台上的土家阿哥刚刚打败一个对手,正在得意洋洋地向周围做着四方揖,曹晟向旁边一个黑衣汉子挥了挥手,那汉子点了点头,一个旱地拔葱,猛地跃上了擂台,身法轻捷迅,显然是个练家子。

    这一手玩得漂亮,土家族的乡民们又不知道这曹家是什么货色,便以为有英雄好汉上了台,一起大声喝起彩来。但场边坐着的秦良玉却脸色大变,她这才看到人群中的曹皋,陈年旧事,顿时涌上心头。她年过五十,但女将之风犹不减当年,怒气一,手上的茶杯叭地一声被捏成碎片,茶水顺着手背滴滴嗒嗒地滴落下来。

    马祥麟和马祥云坐在秦良玉身边,顿时被她吓了一跳,他两兄妹并不知道母亲年轻时的恩怨,见母亲火,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向后一缩,却听秦良玉向身边的亲卫沉声吩咐道:“去,把祥云那对练习用的木短枪拿来。”

    马祥云一听,大喜,但立即又奇道:“娘,你不是不准我今天使用双枪吗?”心里却在暗暗腹诽,你明明就不准我用短枪,硬要我上台去输了好把我弄去嫁人,现在又说给我短枪,不知道在搞什么。

    “我突然又准了!”秦良玉不想把自己当年的事解释给儿女知道,只是冷冷地扔了这么一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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