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郎,你没有话说么?”她追问。她不相信,这个男人会残忍对待自己。他应该最知道最明白,天地之间,她最爱的是他,只有他。他怎能负她?

    樊隐岳不再插话。这桩事,她不能干涉也不想干涉,这是先生的事,需要他做一个清楚干净的料理。

    “关郎……”

    “要说的话,在你成亲之前已经说过。”关峙缓缓道。“我告诉过你,你成了别人的妻子,便是从我的人生退席。我也告诉过你,兹此后,我会收回自己的感情。现在,我再

    告诉你,你有事,若我正好逢上,绝不会袖手旁观,但,也只能量力而行。”

    “量力而行?”

    “我没有对人舍身相救的权力。”

    “……什么意思?”

    “我娶妻子,是为了照顾爱护她一生一世。若我为别人舍身相救,又如何对她照顾爱护?”

    这句话,汲干了南宫玖绝美容颜上的所有血色。

    照顾,爱护,一生一世,别人……这些个字符,每一个都能将她杀死一次。而这个男人,如此不动声色,如此温和平淡,将她杀了一次又一次。这个男人,何时有了这般绝情

    的心肠?

    “关郎,你……”

    “就连你这样的一声称呼,我也告诉过你莫要再用,是你执意不听。”

    樊隐岳将笑抿于唇内。如果她不是自作多情,这个男人这句话,应该是对她的解释罢?

    “你……”南宫玖不明白,他要怎样伤她才能甘心?“你说,你爱她?你居然爱她?你怎么能……”

    “你不是早已经想到了么?在我娶妻之前向你去做最后的作别,你曾说,我根本不可能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你比我领悟得还要早,不是么?”

    “……不!你……好狠!为什么?为什么?”雾袭娇颜,湿打花容,哭得呜咽压抑,因为这份压抑,越显得哀浓伤重。“就因为我嫁给了别人?就因为我没有随你在乡下喂鸡种地?可是,你明明晓得,我的娘亲在临终前曾嘱咐我……”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再停留,也不过是把先前曾生的重复轮回,他尚有许多事要做,只有离开。

    南宫玖如失芳魂。男人走了,在她眼前,挽着另一个女人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样一个画面,在面前凝结,将心凝结成冰。

    珂莲闲眼旁观,笑容灿烂。这位摄政王妃,有上等的容貌,上等的智能,惟独这份执着,她很不以为然。关峙这男人,她一定要得到,但不一定包括他的感情。男人可以只要女人的姿色**,女人自然也可以。

    她要去追那个男人去了。不然,会对摄政王妃好生开异。这世上,女人已经活得足够不易,男人为难女人,女人为难女人,女人何必还要自己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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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直到今日还找不到叔父?”

    “这实在是一桩怪事。以我们在元兴城的势力,居然探不出任何一丝的蛛丝马迹。”

    “卫大人,周大人,你们那里都没有任何消息么?”

    “梁大人、洪大人那边呢?”

    厅外热议的,是苏変的去向下落。

    屏风后的人猜不透这样一个议题何以需记录在册,但两只手,两支笔,运笔行书,字字未落。

    “何兄,看这份工你已经胜任愉快了。”苏子祯反剪双手,悠哉踱。

    何慕然眉眼未抬,睬亦不睬。

    “何兄在生在下的气么?”苏子祯撩衣坐在一旁,满脸陪笑。“在下自问,除了不让何兄走出这间房以外,其他对何兄可是仁至义尽呢。”

    “……你会杀了我罢?你会让我死得像那两个人一般难看么?”

    “何兄多虑了。在下是真心爱惜何兄的才华,你见过有哪个伯乐会毁了自己的千里马?”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过……”

    何慕然脸上一紧,“不过怎样?”

    “何兄需帮在下一个忙。”

    “杀人放火的事,何某宁可死,也不会去做!”掷笔疾呼。

    苏子祯大哂,“何兄又多虑了,那种事,在下也不会做。”

    “那你要如何?”

    “在下想让何兄帮忙摹写一幅字。”

    “仅是如此?”

    “仅是如此。”

    “写完了,你会放我走?”

    “若何兄执意要走,在下也不好强人所难。”

    何慕然放下心,颔颐应允,“苏大人若能遵守然诺,何某愿意从命。”

    以苏子祯这般好言好语、轻哄慢诱的手段,令人不难料定那幅需要临摹的字必定不同寻常,但当字与纸皆呈现眼前时,何慕然仍是被实实惊了一记。

    苏子祯要人摹写的,居然是——

    圣旨。

    “何兄,有什么问题么?”

    “这……这……你们”何慕然盯着眼底下飞着祥云瑞鹤、两端有银龙盘踞的上好绫锦织物,结舌失语。

    “何兄不会以为这是真的圣旨罢?”

    “它……是……”

    苏子祯摇,诚恳道:“何兄不要误会,它只是戏班子里的假玩意。在下一个亲戚要搭台唱戏,在下帮他一个忙而已。皇家御用龙饰俱为五爪金龙,此为三爪,乃当朝恩准民间民俗所用龙饰。”

    何慕然将信将疑,细细端看了一遍,方宽下心。

    “何兄将这张纸上的东西摹写在假圣旨上面。在下那亲戚懒得背戏词,有了它,照本宣科就好。字迹也要与这纸上的一般无二,我那亲戚的眼神不济,瞅惯了一样字体,乍换另一样便会看得吃力,在戏台上打了磕绊是要献丑的。”

    何慕然自忖字迹在对方眼中,一定是迂腐到极致又懦弱愚蠢到极致的书生一个。否则,这等用欺骗街间幼童的说辞,苏大人何以乐此不疲?

    迂腐书生遂惊意犹存,颤颤握笔,“……啊?”指料不定,又蘸墨太浓,致使落笔处墨迹晕染,污了一大处空白,当即无措,“这……”

    苏子祯一派和颜悦色,“不急不急,幸好在下多备一份,有备无患。”

    第一张撤下,第二章代之,何慕然少了惶惑,运腕挥毫,再无迟钝。

    苏子祯将书生眉眼间的每一寸变化,一一纳进眼底。

    真中有假,虚中有实。苏家人能够有盘根错结到今日,自有其奉行不悖的道与理。

    第一份圣旨,是伪。

    第二份圣旨,是真。

    纵然不知细察五爪龙饰,两根顶级玉质制成的轴柄也绝不是说书唱戏能用得出的物什。何况,那张被当做摹本的纸上字迹,出自于已故东方宰相的门生、十年前的一甲头名进士、翰林院席庶吉万俟书之手,其端庄秀丽、圆润飘逸,当世少有人及。

    以圣旨撰写者的字迹,书写于圣旨纸上,只须加盖国玺之鉴,便能令得朝堂倾乱,风云突起。

    原,这苏家人不止擅长an1ong人心,摆布人性,且志比天高,所欲之物远非天子能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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