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侃速度放慢,与前头的黄德生距离逐渐拉开。刚开始吊在后头的丁大侃还能瞧见黄德生的人影,等转过一道山梁,连人影都没了。

    四周都是茂密的阔叶林,再往上走阔叶林逐渐变成了针叶林,四下算是比较开阔的林地,丁大侃纳闷了,按照刚才的距离算,除非黄德生能跑出火箭的速度,否则不可能连个背影都瞧不见。奇了怪了,人哪儿去了?

    丁大侃放慢脚步,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儿四下踅摸。走了一段儿,骤然听见左前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丁大侃还以为是黄德生藏不住跑出来了呢,追过去一瞧却是两头野猪。这片儿林地大半都属于再生林,靠近人口稠密的城镇,老虎等猛兽早就绝了迹,倒是野猪之类的经常出没。他不敢靠近,提心吊胆放缓脚步慢慢后退,逐渐退出野猪的视野这才松了口气。

    丁大侃当兵受训的时候听他们教官提过,说深山老林里头有时候野猪比老虎还要生猛。首先这玩意特别敏感,指不定你做出什么动作就会刺激到它,随即就玩儿命的朝你撞过来;其次,几百斤的一头大野猪,獠牙老长,皮糙肉厚,甭说手无寸铁了,就算有枪在手都不一定能将其放倒。激起野猪的凶性,这玩意绝对能拱死人。

    绕了一段路,回到刚才走过的地方,丁大侃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留下的痕迹。林地里灌木、杂草丛生,有的地方还布满了青苔,踩上去异常湿滑。找了一圈儿,丁大侃在不远处的树根底下找到了一个鞋印。捋着鞋印往下面的缓坡走,径直到了一颗两人环抱的大树前。那零星的鞋印到了这儿就没了,他抬头望了眼,这棵树起码有个三十几米高,茂密的树叶遮挡下,抬头根本就瞧不见天。那斑驳的树干也没什么能借力的地方,不借助工具正常人根本就爬不上去。

    绕到这棵树正面,丁大侃发现有个不小的树洞。那树洞半人来高,整个人蹲里头什么问题都没有。树洞底部也不知被什么被什么动物絮了窝,里头全是枯黄的杂草。细心的丁大侃一眼瞧见杂草上零星的几点泥土。

    丁大侃乐了,蹲在树洞口,叼了根儿烟掏出打火机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冲着里头说:“别藏了,出来吧。”

    里头什么反应都没有。

    丁大侃憋着坏,干脆拿打火机把树洞底下的杂草给点着了。深山老林、树叶遮天,再加上整个北疆省赶上了百年一遇的洪水,这树洞里的杂草半干不干,甫一点着呼呼的就开始冒浓烟。

    还没等火势起来呢,就听树洞上头有人一边儿咳嗽一边儿求饶:“别烧……诶呀卧槽……我下来……咳咳……”

    随着一阵细细碎碎的摩擦声,黄德生从树洞上方滑落下来,蹲下身子捂着口鼻咳嗽着冲了出来。

    人刚一出来,丁大侃也没客气,一个扫堂腿将其放倒,上去就把人按住了。

    “你是不是黄德生?”

    黄德生只顾着咳嗽,根本没法儿回答。丁大侃扭过对方的侧脸一瞧,没跑了,就是这小子。

    “知不知道你丫犯什么事儿了?”

    黄德生咳嗽两声,即便缓过来也沉默着不说话。丁大侃拿膝盖顶住黄德生后背,腾出左手把这小子腰带抽出来,扭过两条胳膊,三两下就给捆上了。

    “你同伙儿呢?”

    “不知道。”

    “别装傻,我问你跟你一起抢银行的同伙呢?”

    “不知道。”

    “不知道?成,那我帮你回忆回忆。”丁大侃发了狠,把人拎起来就往树洞里头塞。黄德生整个人腾空而起,想要挣扎都没处借力,脑袋塞进树洞,烟熏火燎之下没几秒钟就嗷嗷叫唤。

    丁大侃把人拎出来丢地上:“我最后问你一边,同伙呢?”

    “你整死我吧,我真不知道……”

    “犯贱是吧?那我就整死你!”丁大侃又要把黄德生塞树洞,老小子受不了了。

    “等会儿!等会儿!”黄德生咳嗽着说:“大哥,别燎我啦,我是真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们能凑一起抢银行?”

    “就是临时凑一起的。”

    丁大侃乐了:“你丫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啊?”

    “哎?哎?别,别燎,我说的真是实话!”

    树洞里的火越来越大,黄德生那张脸离得老远就被燎得胡子、头发、眉毛都焦了。那哭喊的动静就跟杀猪似的。丁大侃琢磨着再这么下去容易把整片林子都给烧了,丢下黄德生,扬着超时的泥土把树洞里的火给灭了。

    忙活半天,转头看着趴地上的黄德生,丁大侃没好气的踹了一脚:“你丫别特么装死啊,没火我也有招治你信不信?”

    “我信……大哥,我都实话实说了,你咋不信呢?”

    “说什么实话了?你以为是像你爹那么好糊弄?”

    “没糊弄……我真不认识那几个人……”黄德生被整治的吃不住劲,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半年前,黄德生刚从看守所放出来,整日依旧游手好闲。有天去洗头房,碰到一个穿着考究的陌生人,那人问他想不想发财。

    黄德生几进宫的主儿,有钱赚就没什么不敢干的。那人当时没说别的什么,只给他留了部呼机,告诉他等时机到了给他打传呼。

    两周之前,好几个月没动静的呼机突然响了,黄德生回了个电话,电话里对方让他去宜春,说到地方自然有人接待他。黄德生琢磨着穷得叮当乱响,没什么可让人家坑的,于是就去了。到了地方,一辆大发来接他。上了车他就被蒙了眼,到了地方他才发现是个废弃的砖窑。也就是在那儿,他认识了另外四个抢劫银行的同伙。

    这些人全都用外号称呼,没一个用真名的。然后一个戴着猪八戒面具的家伙问他们有一桩发财的买卖,问他们做不做。荒山野岭,人生地不熟,外头还晃悠着几个蒙脸大汉,黄德生敢说个不字么?不但是他,其余四个人全都点头同意。

    领头戴着猪八戒面具的家伙见五个人都答应,就把他们安置在砖窑里,到了点儿还送了吃喝。在砖窑里头憋了两天,第三天开始那人开始训练他们。

    两天的光景,他们用砖窑残存的废砖头搭起了建筑模型,戴面具的指挥着他们分工,到了什么时间该干什么。训练几天,又给他们发了枪。那些枪全都是样子货,就一把能响,用的也不是子弹,而是发令纸。

    劫案头一天的夜里,这伙人被转移到了境泊。其余四个人都老老实实待在一家农舍,只有负责开车的跟着出去熟悉路况。等到第二天早晨,五个人按照指示提着假枪冲进广阳路派出所,也没管保险箱,直接把柜台以及运钞车刚送来的现金抢劫一空,装了袋子就走。

    整个行动过程连三分钟都没用了。等上了公路,黄德生见余杉他们追的紧,撒了道钉,摆脱追击之后直接开进了路边的防护林。留下司机,他们四个人一分钱没拿步行在不远的汽车修理部取了另一辆捷达,开着捷达顺利通过了警方的检查口。

    事后,他们五个人一人分了十万块钱,黄德生坐着客车回了铁力。

    “完了?”

    黄德生点点头:“完了。”

    丁大侃摸着下巴,眼神不善的瞅着黄德生,琢磨着这老小子是不是在骗他。转念一琢磨,就黄德生这德行,估计也没那个智商能编排出这么一套瞎话。

    “那辆黄色富康呢?”

    黄德生一拨浪脑袋:“不知道,就司机留下了,还有个给我们送饭的,叫……叫……八斤的在那儿接应。”

    如果黄德生没说谎,那这案子还真复杂了。有组织、有预谋、分工明确,而且用的全是生手,估摸着组织者早就谋划好了,就算这五个人全都被警察逮了,也查不到他们的上线。

    “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说的?”

    “没了,真没了。”

    “联系你的那部呼机呢?”

    “上衣口袋里装着呢,上面的兜儿。”

    丁大侃摸索了一番,从黄德生衣服里摸索出一部呼机,按着按键瞧了瞧,这还是一部摩托罗拉的数字机,里头总共也没有几条信息。又让黄德生确定了呼他的电话号码,丁大侃记了下来。这个号码对于丁大侃来说聊胜于无,估计不是公用电话,就是已经废了的电话号码。

    想到这儿,丁大侃郁闷了。费这么大劲,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劫匪,满以为能顺藤摸瓜一网成擒,结果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这黄德生只是个摆在明面上的小杂鱼,真正操作抢劫银行的另有其人,而且还是个高手。

    丁大侃站起来,踢了黄德生一脚:“别装死,起来往回走。”

    拿出手机一瞧,在山上根本就没信号。一前一后往山下走着,丁大侃琢磨着先给余杉打电话报告这个事儿,再联系宜春的老战友,看看警方有没有悬赏什么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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