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范小鱼走了几步之后才反应了过来,正待本能地挣脱,突然想起刚遇见丁澈那日,她也曾这样拉着某人走上河岸,某人还因为奋力抗拒曾摔了个四脚朝天,嘴角不由莞尔地勾起,改而一言不、乖乖地让他牵着走。

    丁澈一路拉着她沿着河卵石的小径,绕假山过碧池,一直走到看不见一个仆人的地方,才停下来放开她的手。

    “好了,这里没人了,你说吧?”范小鱼揉了揉被他抓过的手腕,笑吟吟地道。

    见范小鱼不但没有丝毫怒气,反而笑颜如花地看着他,丁澈那如寒冰般紧绷的脸色这才有了一丝变化,目光再转到范小鱼那不经意的揉腕动作上,俊面上顿时浮起一丝不明显的歉意,嘴唇反而抿的更紧了。

    唉,这孩子看着不可一世,其实也很可怜。

    范小鱼暗暗叹了口气,放开了只是略有点儿疼的手,也不催他,只是侧身一边轻抚着身旁那一丛丛才绽开了花苞的月季,一边徐徐在花丛中慢行。

    “你们不能……不能……不走?”丁澈闷闷地跟在她身后,好一会才挤出了这一句话。

    不能不能不走?范小鱼被这怪异的话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可能原来是想一如既往地霸道命令“你们不能走”,但又临时改口变成了询问的口气“能不能不走”,心里突然多了一份莫名柔软的滋味。

    丁澈是个自尊性极强的人,这一点从他落魄之时仍极力地维持他的骄傲之上便可看出,虽然这种骄傲有时候反而让他显得有些幼稚,比如两人相处时他总要硬邦邦地说话,像是总要从那她身上讨回被冒犯的尊严一般,可他是骄傲的。

    但如今。这个骄傲的少年却因为不想让他们离去而第一次放软了口气。甚至还用了一丝请求地意味说话,让范小鱼着实好些意外。

    “呵呵,这相府又雅致又舒服,吃地也好,如果可以,我们当然也希望不走啦?”范小鱼没有转头,只是笑道,“不过。我之前也说了,我们只是一介草民,能得相爷帮忙还我们一家清白,已经十分感激,哪里担得起相爷长久招待?”

    “可是……你们若走了,我怎么证明给你看?”丁澈咬牙道,他何尝不明白范小鱼一家坚持要走,完全是因为自己外公家的态度。可恨只恨自己也是寄人篱下,在这个府里头连一点做主的权利都没有。

    “证明什么?”范小鱼不解。

    “你不是说如果我学武,一定连三天都坚持不了吗?”见她居然忘了两人之间的约定,丁澈愤怒地转到了她面前。气得双拳紧握。

    “哦……呵呵,这个呀……”范小鱼拖长了音,对上丁澈那因染怒而显得有生气多了的眼睛。眸光一流转,故意大大方方地挥了一下手,“既然你没机会证明,那我就收回那句话好了。”

    “不行。”丁澈斩钉截铁地道,眼中的怒火燃烧的更甚,“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我一定要证明给你看。”

    “你找到师父了?”范小鱼轻笑。“要是你找到师父了。我们在京城里等你三天倒也无妨。”

    “我……我可以拜你叔叔为师。”丁澈终于忍不住蹦出久藏的渴望。

    “先不说我二叔收不收你,你外公那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堂堂地相爷外孙居然跟着一个江湖人弃文从武的。你别忘了,你可是出自书香门第、名门世家。”范小鱼收起玩笑的神情,正色道。

    回想前几天她和范岱还在千方百计地要让丁澈自己主动提出拜师,如今却要劝人家放弃,范小鱼心中不免有些无奈的感慨。

    “我没说要放弃读书,我可以一边读书一边习武。”丁澈坚持道,“外公那里,我会去说服他的,只要他同意了,你们就可以留下来。”

    “恐怕不可能。”范小鱼笑道。

    “不试怎么知道,你先回松院等我,我这就去找外公。”丁澈转头就走。

    “哎,你等一下。”

    “干嘛?”

    “你刚才把我转晕了,我不认识回松院的路了。”什么?”范小鱼一被一个下人送回松院,范岱就急不可耐地来问她。

    “他倒是说了要拜你为师,可是二叔,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钱家不会同意的。”范小鱼意兴阑珊地自己倒了一杯茶喝,顺便斜睨了一眼开始转眼珠子的范岱,“对了,我可提醒你,你可不要动什么把人家拐跑地心思,我们家好不容易才能过上平静日子,要是你敢破坏,我以后可不承认你是我二叔。”

    “怎么会?拐带人口可是犯法的,二叔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范岱先是一,随即嘿嘿笑着否认。

    “不会最好,二叔,你可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我去找翠云姐,问问我们地衣服干了没有,我们收拾一下,午饭后就走。”范小鱼放下茶杯,带着一种莫名的心结走向门外,留下独自郁闷的范岱。

    翠云和绿萼听说他们只住了一个晚上就要走,惊讶地同时都有些不舍,可是不舍归不舍,她们就是再仰慕岳瑜,再喜欢范小鱼一家,身为下人也是完全没有挽留的权利的。

    顺利的是,因为众人换洗的衣物昨晚就洗了,晾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正好都干了。两个丫环抢着把所有的衣服都仔细地折叠好,眼角不禁已闪现了泪光。

    午饭没多久就送来了,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虽无特别珍贵的佳肴,但也算丰盛。众人默默地吃完,正要请翠云去通报总管向钱惟演辞行,那总管突然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托盘的小厮和一个身段窈窕、杏眼冷面地丫环,仔细一看,那丫环分明就是丁澈身边地古玉。

    “这是我家相爷的一点小意思,以感谢众位对我家公子地援助之情。”总管用一种干巴巴的语气,先是公事化地解释了两句今日府中有贵客,钱惟演没空再见他们,并重点强调了丁澈也因要随同作陪,就让揭开了小厮盘中的红布,却是一盘大概五十两左右的小银锭。

    “多谢总管好意,只是……”范通蹙了下眉。

    “古玉,代我送送客人。”他想问个究竟,那总管却不给他机会,嘴角一扯,算是笑了笑,转身就走,只抛下一句。

    “是,总管您慢走。”古玉对着他的背影福了福,抬头看着范家人时嘴角已带上了一抹鄙夷的冷笑,“意思就是我家公子和你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你们拿了这些银子就可以走人了,以后也不要再借着我家公子的名头到钱府来。”

    “靠,你以为我们是来要钱的吗?”见总管才转身,这个丫环就敢如此无礼地说话,出于谁的授意一眼明了,范岱顿时暴跳。

    “怎么,你们还想像当年那样得寸进尺么?别忘了,这是在钱府。”古玉眼中闪过一丝惧怕,但随即有恃无恐地昂起下巴更加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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