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杰把诉状送到立案庭,顺便到邵谨那里去了一趟。

    “立!”邵谨坚决地说,接着来了句,“领导说了。”

    这句话让唐人杰哭笑不得,画蛇添足,亡羊补牢,这就是,领导说了的,不能立也立,领导没说的,能立也不立。

    从法院回来,唐人杰叫来老张,给他说案子立上了,但可能只赔十万元!

    “那不行。”老唐同样态度坚决。

    “你那房子没建,就一个准建证本本,赔你十万元值了。”唐人杰语重心长地说,“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互相体谅下,社区领导也有难,毕竟有那么多人盯着,要注意影响。”

    “要建的。”

    老张还是认定这个死理,唐人杰都有些生气了,不耐烦地说:“打个比方,别人借你家一只老母鸡,他也只能还你一只老母鸡。你总不能说,你的鸡会生蛋,蛋生鸡,鸡生蛋,那是多少呢?合同法明确规定,违约一方的责任不能超出他的预期?当年村里也没想到宅基地审批会停止,会有旧村改造!如果没有这些,你那个又能够值什么钱呢?”

    老张喃喃地说:“十万太少了。”

    唐人杰语重心长地说:“你好好想想,我们和法官都探讨过,就算这十万元也没有根据给你,只能是调解,但以判代调,用判决书的方式,要是调解结案,其他村民知道了会不答应,另外,你还得保证不上诉!”

    “为什么我不能让诉?你们不是有个上诉不加刑吗?那是我的权利。”久医成良医,久打官司,老张这个老农民,竟然也懂得了权利。

    唐人杰沉声道:“上诉意味着法官办了个错案,而且错得离谱,没有评估,没有根据,二审会改判或发回重审,不行!”

    老张还是固执地说:“我还是觉得不公平。”

    看到老张也在为自己的权利和所谓的公平坚持,唐人杰自己一瞬间都有一丝羞愧,比较而言,自己这些法律人,反而没有自己的原则坚持,可是形势比人强,光坚持也没用啊,唐人杰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法律也有办不到的事,你还是接受吧,我是你的代理人,是站在你的立场说话的,这样的结果应该不错,另外,你给我的代理费五万元全退给你,就当帮你。”

    阳春雪私下交代过,这个事处理好了,三社区那边会给他们律所一些费用,所以唐人杰决定把收老张的律师费全退了,他家的境况让人寒心,案子动静很大,区里局里也挂了号,又是上访,他不收费,结果好坏没自己责任。

    老张把手一推,激动地说:“那不行,你该收多少就是多少,你也出了不少力,这是你应该得的。”

    唐人杰叹口气,说:“我直说你别介意,你们家条件困难,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拿着收据到会计那里把钱领了,回去想想,法律有法律的无奈。”

    “我不需要人可怜,我只要属于我该得的一份。”老张就是这么固执。

    唐人杰真接无语,想了想,只好劝他说:“那好吧,你回去再认真考虑一下,也希望你理解。”

    老张转身走了,嘴里念叨着,“十万?太少。”

    案子很快开庭,没想到在梅超风手里,法庭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某一类案子经常集中在某一个法官手中,这样在业务上更加熟悉,有关房产的纠纷一般在她手上。唐人杰先去了她办公室,和她两个好长时间没见了,聊了很多其他话题,这个案子没有压力,梅超风也知道是调解,

    唐人杰开玩笑,说她比以前胖了,别的女人听见说胖生气,她听见高兴地说:“我这把年纪,胖嘛,当然心宽了。三社区的代理人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律师,回头我和他们说说。”

    开庭时间过了十多分钟,老张才急急忙忙赶来。

    本来想斥责他几句,梅超风还是忍了,就开始组织开庭,她知道是提前安排好了的,一切程序免了,真接就问双方,“就你们协商的那个数字,十万元?”

    社区拖长的律师就可以,大家就盯着老张,老张之前一直埋头坐着,这时突然站了起来,坚决说不行,必须是七十万元或一套房子。

    上次和老张分手后,唐人杰退了他的律师费,也再没有问过案件,他认为从法律上来说,给他十万元赔偿应当不错了,不就是一张盖了章的条子吗。

    事前说好的庭没法开下去,梅超风冷着脸出去给庭长打电话,过了一会,他把唐人杰叫出去,“领导说,做下老头的工作,十万元不错了,没有根据,准建证不是借用物,又过期了。”

    唐人杰双手一摊:“没办法,我都给他讲过多少遍了,要不你说说?你是法官,你的话可能听。”

    梅超风恢复了往日的风采,训起了老张,“你接不接受?从法律上来说,十万元都赔偿不了,你那个证过期了,也不能外借,你要是不接受,我就驳回你的诉讼请求或判你败诉。”

    老张气得满脸铁青,鼓着劲要闹,唐人杰赶紧把他拉到庭外,又给他说了很长时间,唐人杰劝说道:“你要是不答应,判决下来谁也没办法,审理过的案,你有理也没法说。”

    老张看了唐人杰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接着他转向冲进法庭说:“我撤诉,这官司我不打了,行吧?我有这个权利吧?”

    没想到他来这一着,唐人杰急了,提醒他说:“老张你要想好了,好不容易立上的案子!”

    老张咬咬牙:“我决定了,撤诉!”

    见老张如此固执难缠,梅超风脸色很不好看,跑出去给庭长汇报,过了一会进来说:“你写申请吧,撤就撤,那是你的权利。”

    从法院出来,唐人杰第一时间把老张撤诉的事告诉了阳春雪,她说已经知道了,领导说让老张去折腾吧,太贪心!

    后来的事唐人为就不知道了,直到上周五,突然传来消息,说老张在帝都自-焚,烧得非常严重。撤诉后的老张就去帝都上访了,为了不在火车站被截,他坐汽车从西南一直到帝都,也不知道汽油是怎么带进去的,听说,他是装在饮料瓶子里,当警察检查时,还喝了一口。

    阳春雪正在外地出差,于是派新来的张辉律师连同街道办、市信访局、维稳办连夜去帝都。最后就是张辉告诉唐人杰的那个结果,赔偿老张九十万元,人回青城治疗,医药费等据实结算。

    听到这个消息,唐人杰坐在办公室久久未动,想起和老张打交道的经过,他和自己讨论“八袋”时孩子样的神情。他没有听自己的建议,接受十万元,他要回来了九十万元的赔偿,但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究竟是谁的悲剧呢?

    唐人杰决定去看看他,会计说老张没有把五万元的律师费全退走,而给唐人杰留了一万元,对他家来说,一万不是个小数目。唐人杰让会计取出来,自己给他送到医院去。

    他和徐晓岚买了些水果,去了医院,老张伤得很严重,头上缠着绷带,脸上也围了几圈,只露出眼睛和嘴巴,能看,却无法说话,看到唐人杰和徐晓岚来看他,他拉着唐人杰的手不放,眼泪滚滚而出,他张了张嘴,想给唐人杰说什么?唐人为不知道,他是后悔了,还是觉得自己的付出值?他老妻坐在一旁,麻木地坐着,默然不语。

    唐人杰回头,看到徐晓岚也在抹眼泪,就叫她打开包,把老张的一万元拿出来,另外再给了两千元,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老张拼命摇头,手用力推辞,不肯收回那钱,唐人杰只好塞给他的妻子,他老妻也推辞了一阵,最后还是收下了。

    唐人杰和徐晓岚陪老张坐了一会,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起身说:“你好好休养,别再想了,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老张眼睛眨了眨,他挥挥手,示意唐人杰走。

    从医院出来,两个人过我最有点郁闷,唐人杰把车开去了阳江边。心情不好时,他自己喜欢一个人去江边坐坐,独自一人看直上云宵的大江,看江面上自由飞翔的鸟儿,看被礁石撞得粉碎,又积蓄能量,一次次冲向岸边的海浪。

    和徐晓岚看一会儿,心情好转,和大江相比,一切都是渺小的。他甚至愿意把自己心中的话讲给江水听,尽管江水总是以沉默来回答我;有时我也对着大江高声喊叫,激流用撞击岩石的巨响回答他。

    徐晓岚经过这段时间参与了这些案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爽性了,经常是冥思苦想,现实粉碎了她的很多理念,今天看到老张这种情形,更让她心情沉重,对了,还有李婷的案件,听说叶知秋已经被抓了,警方调查结果就要出来了,很快就应该移交法院。

    “那个李丽,现在安全了,我看看,是不是该让她走了。”唐人杰想起这事,妈的,李丽坐在他们家里一周,徐晓岚天天晚上和她睡,虽然李丽还是很自觉的不谈还半炮的事情,但自己确实是天天晚上连半炮也没得打,实在憋坏了。

    徐晓岚一指头戳在他额头上:“你呀你,看到这么多惨案,没见有多少同情心,一天就想着那龌龊事,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啊!”

    唐人杰叫屈道:“哪是啊!你看李丽的安全,老张他们,哪个我没有倾注同情心?”

    “走吧。李丽在城里也是租房住,条件困难,就让她信一段时间吧,我也不好叫她走。今晚开始,我还是挪过来和你睡,够满意了吧,小样!”

    “嘿嘿,知我者,晓岚也。”唐人杰淫-邪一笑,“其实我也不是非得要叫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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