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谢寸官说得有信心,但林炳显然还是有些不信的样。不过,林炳也是经常在外面跑的人,自然没有将这种不信任挂在脸上。谈完事情,时间还早,于是林炳就请谢寸官等人一起转转山打根,顺便请他们用晚餐。

    谢寸官等人的中餐是在亚庇下飞后,在机场餐店用的。亏啥都不能亏肚,于是就叫上刘凡和戴若夕,三人坐上林炳的车,开始游玩山打根。

    山打根市做为沙巴州第二大城市,是一个海湾城市,景sè非常宜人。

    林炳又是个经常在外面跑的有心汉,自然知道谢寸官这些外来人喜欢看什么,于是车就缓缓地驶上了沿湾公路,在这里,地势较高,可以明显地看到海湾内迷人的风景,以及远归的渔船。

    许是运气好的原因,车到沿弯公路的高点时,正好是太阳落下海平面的时候,林炳适时地停下车,让他们停下来看个痛。

    看着红ri绚丽了满天云彩之后,就从海平面上那么一点点地落下去,恍然如美丽的蝴蝶,那一季短暂,而又摄人心魄的美丽风情,谢寸官看着看着,一张苍白而倔强的脸庞,突然毫无来由地就出现在他脑海中,一时间泪水就蓄满了他的眼眶。

    为什么美丽总是短暂的,人这一生,到世间来走这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当他生命的后一刻,不得不离开妻弱幼的家族时,他是怎样的心情呢?他想到了姐姐谢思,小小地就放弃学业,承担起养家责任,至今她心中可有遗憾?他想到了加拿大,他将刀刺进李宪忠的身体里时,他可有后悔?他想到了加坡之行中,那一个个倒在自己刀下的人,他们可否知道。他们为之献出生命的“事业”其实是错的!他想到了印尼泗水,李佛协去世那一刻,他是否还有牵挂?他想到了长街血战,刀光闪烁间。一条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那么离开人间,到底是谁的错?后,他想到了张苗儿,他的苗儿,在生命的后一刻里,离开自己时,她到底是是因幸福而不舍终留下遗憾,还是因不舍而幸福终了无遗憾!

    当天边后一丝红霞都被遮入水面之下时,林炳就再次发动了车。他大笑着道:“哈,你们运气真不错!人们轻易遇不到恰好是这么好的时间,这么合适的地方,来看这么美丽的落ri……”

    他的话令谢寸官回过神来,他轻不可闻地叹口气,一转脸就看见了正望着他,一脸的若有所思的戴若夕沉静的脸庞。

    谢寸官不由地伸手抹去眼角的那点湿润,自嘲地道:“海风真大!”

    戴若夕一愣神,在他转身走向车时,几乎是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话:“能流泪其实是好事情!”

    谢寸官微微一怔。但旋即就大踏步走向车,大声问林炳道:“林老板,ri落看了,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山打根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林炳回过头来嘻嘻笑道:“一般从国内来的客人。都喜欢吃这里的水屋,尤其是步嘉村那里。又便宜又好吃!至于那些海鲜大餐馆,虽然味道jing美,但一是少了些家的感觉,二是在那里吃海鲜,全世界都是一个味儿,没有山打根人的特别味儿。所以,今天我请你们去吃水屋,明天估计社团的头头脑脑们要请你们吃大餐,老林我近经济紧张,就不花那个冤枉钱了……”

    一席话说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谢寸官突然感觉,这毫不做作的谈话方式,令自己一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车顺着沿湾公路下山时,渐渐地,整个山打根市就亮了起来,虽然没有那种繁华都市那样灯火艳丽,少了绚丽夺目的感觉,但却多了一份美丽的宁静味儿。

    林炳适时地闭上了嘴,车里一片宁静,同这遥远国度里的夜sè相呼应。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至治之极,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谢寸官的脑海中突然泛起了老道德经上的这段文字来。

    曾经少年的时候,他根本不能理解这段文字,他只感觉到老的消极与不思进取。但到了今天,杀戮过后,在这宁静的异国小城市里,他突然感觉到了老的伟大。

    人类追求不死,但人生七十古来稀,就是现代人科枝发展,切肝换肾的,又有几人能过百岁而不去;人类追求速度,航天飞机能将人带到月球,但浩翰宇宙,总有人到不了的地方;人类追求美食,可是谢寸官小时候生活困难的时候,他会为一餐饭有肉惊喜,但到了今天,顿顿有肉的时候,每每到吃饭时间,他却会为吃什么而愁。因为似乎,吃什么都不香了;人类追求乐,但现代人生活中,乐已经越来越少了。

    现代孩cāo做繁复、sè彩绚丽的电脑游戏,并不如过去的孩童年时一支木枪带来的欢乐多。但副作用却是,孩们都少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当林立的高楼组chéng rén类生活的主要元素,城市里人们的视野远看不过五十米的时候,谢寸官不明白,人的乐在那里。

    车终于驶入了传说中的步嘉村,一阵阵鲜香味儿就从各个家户内或大排档上飘出来。门口拉客的多是男xing,他们露着憨厚的笑容,眼睛里越隐藏着jing明的神情。谢寸官想到刚林炳在山头所说的家的味道。他突然就无声地笑了起来。

    家。永远只有一个,母亲和姐姐对自己的笑容里,永远不会有别的参杂。

    当然,还有苗儿,那在另一个世界里,等待着他的倔强女孩儿。

    车终于停在了一家门口,门口迎客的却并不是大叔,而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十岁左右的样,露着还没长齐的豁牙,羞怯地笑着。让人没来由地就生出无限的好感来。看到林炳的车,孩就流露出欣喜的神情来,跑上前来帮着开车门,却一句话也不说。林炳下车来。先是从身上摸出一只小包的糖果,递给她。

    女孩看看已经下车的谢寸官、戴若夕和刘凡,就羞红了脸,但仍然接过那包糖果,然后林炳就蹲下身体,指指自己的脸。

    女孩又看看其他几位客人,看了看手中的糖果,犹豫了又犹豫,终于伸出嘴巴,在林炳脸上亲了一口。就红着脸跑开去,推开微掩的房门,请他们进去。

    林炳就笑着对谢寸官解释道:“我的一个好朋友的女儿,很聪明,可惜生下来声带有问题,不能发声。原来准备做声带再造术,但后来我朋友出事了……”说到这里,林炳的声音就低沉下来:“一直就耽误到现在,已经九岁了,还没有上过学。”

    说话间。大家就进了门,一个马来妇女在小女孩的牵引下,出来笑着给大家打个招呼,就又急急忙忙地进了厨房。

    小女孩在给大家倒上茶水后,就从屋里牵出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拿着林炳给的糖果,逗着得小男孩咯咯地笑了起来。谢寸官注意到。把一颗糖塞进弟弟的嘴里后,小女孩就将糖果包小心地包起来,放在自己口袋里,然后带着一种满足的喜悦表情,跑到厨房去给妈妈帮忙去了。

    他不由地笑了起来,想起了父亲不在的那个时候,姐姐谢思刚上班时,单位聚会时的好吃的,都要包回来带给自己和母亲的情景。

    当一道道海鲜从屋里端到桌上时,一阵扑鼻的香味儿,就窜得人舌下生津。

    这种味儿果然同大酒店的不同,少了那种jing致的味道,但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土香气儿。就连腌制的酸菜的那种海霉味,都带着一股亲切感。

    桌很大,菜很丰盛,小男孩就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显然这是平常这家人吃不到的丰盛菜品了。

    林炳呵呵笑着,挟起一筷菜,喂给小家伙,然后在小屁股蛋上轻拍一巴掌道:“去,到厨房找姐姐和妈妈去!”

    许是他的话惊动了厨房里的小姐姐,小女孩就跑过来,歉意地对大家笑笑,就要拉着弟弟进厨房去。

    戴若夕却一把拉住小女孩和小弟弟,对着桌上的三人道:“桌这么大,菜又这么多,不如都叫来一起吃吧,不然,一会都浪费掉了……”

    林炳听了她的话,不由地挠挠头,看了一眼谢寸官,有些为难地道:“这样不好,不合规矩!开门做生意,那能同客人一起吃饭,除非是请朋友,那是不能收钱的!”

    谢寸官看了一脸戴若夕,就对林炳笑道:“什么合不合规矩,规矩还不是人定的!刚你在路上还说,这里吃饭,比大饭店大的好处就是,有家的感觉。为了这个家的感觉,也应该请主人一起来吃!至于说收不收钱,嘿,主人上桌让客人找家的感觉,不收服务费就不错了,难道你难饭钱都想省了?”

    林炳听了,不由地一愣神,显然没料到谢寸官竟然这么会说话,不由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出来混不是一天两天了,林炳自然知道,细节决定成败的道理。

    谢寸官这一开口说话,立刻让他感觉这个年轻人不但为人心细,而且能舍身处地地为别人考虑。但这种人往往也是可怕的,做为朋友,站在朋友的角度考虑问题,这就叫舍身处地。但做为敌人呢?能站在敌人的角度考虑问题,那就叫老谋深算了。

    想到这里,一面站起来,将小男孩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一面对小女孩道:“丫丫,去叫妈妈一起来吃饭,今天林叔请客!”

    小女孩扑闪着大在眼睛,看了一眼林炳,又看了一眼谢寸官,后就眼馋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就跑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女孩就拉着妈妈出来。那女人一脸的难为情,但在林炳的劝说下,还是坐上了桌,一开口,倒令谢寸官等人吃了一惊,竟然说一口流利的广东话。

    原来在山打根,广东话是通用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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