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齐越冷笑道:,“那么我也一样可以现在就下令将你处决。罪名是谋杀现役军官,煽动士兵聚众闹事,武装对峙上官

    哪怕死上一百次,也毫不足惜。”

    看着他,林翔淡淡地说:“你,不会杀我不,确切地说,你不敢杀我、”

    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瞬间转化为隐约的潮红,迅速布满齐越整张脸庞。他提聚起蕴藏在身体里的力量,森然道:“为什么?”“杀了我,你无法向新京方面交代一~”林翔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慢慢吸了一口香烟:“这件事情说不上谁绝对正确。不错,我的确是枪决了一名团长,但前提是他首先带领士兵冲击后勤仓库,强行哄抢物资。政治监察委员会完全可以用这个作为借口,对步兵二团乃至三十四师进行军、政清肃,或者再次下调对于第三集团军的物资分配限额。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你不希望看到,也是无法承受的结果。何况,一旦对我判以极刑,也无法对步兵二团官兵作出交代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补给品是我和其他政监委员反复申请的结果。在饿着肚子忠诚于西部军区,或者能够得到足够供应吃饱的情况下,你觉得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林翔说话的声音不大,齐越的脸sè却变得越来越严肃。

    他忽然发现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正如此前参谋人员商议推演后得出的结论,这个同样叫做林翔的政监中校不是不能处理,却无法简单的用“杀”这个字作为决断。一旦新京方面以此作为突破,对西部军区实施更加强烈的制裁,久以形成惯例的平衡最终将被打破。冲突或者碰撞谁也无法预料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这起事件也很奇怪。其中最大的疑点,就是这名在事发之后赶往后勤仓库的政监中校。

    他完全可以命令步兵二团对哄抢人员进行反制”开枪杀伤更多的人,甚至拒绝服从三十四师师长黄宾的命令。但他并没有那样做,而是交出仓库控制权,愿意接受集团军司令部的调查。在那种极其混乱的局面下”想要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新京方面预先安排好的yin谋,那么他应该当场射杀数量更多的军官。可是现在……

    齐越眯缝责双眼,静静地看着对面椅子上的林翔。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忽然,林翔手指一松,夹在指间的烟头掉落在地板上。他又从衣袋里出烟盒,却没有拿出打火机,而是偏过身子,冲着齐越微微笑了笑,郎声说道:“能借个火吗?”这个动作,实在太熟悉了。

    “压缩饼干的味道真不错。可是。

    那个时候我不敢全部吃完,尽管,很饿。”

    这句话在外人听来”没有任何意义。根本就是一句毫无理由突然冒出来的自言自语。齐越眼中的瞳孔却骤然紧缩,眼角与嘴chun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每个人的内心世界当中,都有着一些永远不可能被外人知晓,只用自己才能明白它们存在位置的秘密。

    幼年,1盾懂无知的三岁男孩,自傲而炫耀地在女孩面前脱下ku子,ting起自己像幼苗一样翘立的生殖器。同时用手指轻刮自己脸庞”

    嘲笑对方:“你木有小机鸡。”

    发育中的少年,已经明白男女有别。他开始想要探究更多、更加深奥、关于性别之间的差异与共同点。卫生巾、短裙、微母但明显拱起的r会被他的目光牢牢锁定,茫而贪婪地注视着这些自己永远不可能拥有,女孩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主动脱光暴lu在眼前的生理特征。

    年龄越大,不可告人的东西就越多。

    在母亲不知道的情况下,从她的钱包或者口袋里出两张一元面额的钞票。

    未经过父亲允许”偷偷从他的香烟盒里抽出几枝烟卷,带着成功的喜悦与前所未有的刺ji,躲在角落里用打火机点燃,在呛鼻难闻的烟雾中连声咳嗽,却偏偏以为这是男人长大应该具备的象征。

    青年、中年、老年时光推移”存留在脑海深处的封闭记忆越来越多、对不喜欢对象的愤怒与诅咒,对心仪已久女孩的桃sè眷恋,对身处环境与待遇的不满”对儿女妻子的厌烦。

    甚至,即便到了随时可能终结生命”距离死亡时日不多的七十、八十、九十岁,仍然可能在幻想当中,认为自己就是魁伟锋壮,在危难关头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也会对着张贴在墙壁上附有肌肉膨胀魁梧阿诺,性感美貌比基尼女郎的海报,在yu望梦中不自觉地上下撸动早已萎缩的皱皮小弟弟,或者用胡萝卜矿泉水瓶之类的道具,拼命插捅久已干涸的tui间泉眼。

    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它们永远不可能公开,只能封闭在记忆深处,随着时间慢慢腐烂,最后,被带进坟墓,消逝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齐越也不例外。

    对于未知事物,人类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与恐怖。

    旧时代毁灭世界的活尸,乃至因为搞射和病毒进化产生的异能,都曾经对人类社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巨大思维冲击。当陌生的一切最终变得熟悉之后,人类也彻底接受了谁也无法改变的现实。然而,内心深处的秘密被挖掘、深翻,从另外一个人口中轻描淡写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对于固定意识的冲击和震撼,简直无法言语。

    齐越的脸sè骤然变得苍白,他的嘴chun紧紧闭合,右手已抬起,五指似乎是想要握纂成拳,却僵在了半空,怎么也无法合拢半伸张状态的手指一一股发自内心的彻骨寒意透穿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刚刚认识林翔时候的详细场景。那算不上是必须上报的内容,也与军事机密之类的字眼无关。就好像两个朋友si下小聚,彼此之间交谈的话语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流传,却没有任何人会对当时喝什么酒吃什么菜,说话碰杯之间的每一个动作留心在意。

    但是不管怎么样,潜意识当中的非自觉性记忆仍然会把这些微妙的部分加以保留,尽管有些朦胧,却总会有种介于模糊和清晰之间,被淡化,又被努力回想起来的冲动。

    竟是谁?”

    齐越下意识地侧过身子想要伸手出别在腰间的枪。

    还是第一次有人直言说出这些连自己都几乎快要遗忘的东西。非常惊讶,非常意外,也非常恐怖。他并不觉得这次谈话仍然还在自己能够接受的程度,它显然已经超出可以接受的范围。感觉。仿佛整个人被全身录光,赤倮luo,毫无遮挡被别人用挑剔眼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对于暴lu,男性虽然没有女性那般惊慌失措,但毕竟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羞辱。

    齐越本能地把林翔归于“敌人”这两个字的笼罩之下。记忆当中的秘密,自己不可能公布外传。可是,它们居然从另外一个人口中说出。这是否意味着一来人可能拥有一种极其神秘,也未经过证实的特殊变异技能?

    谗心术

    废土世界的人类,在身体获得突发性进化的同时也产生了各种只在旧时代传说当中神灵才会具备的特殊能力。他们能够随意控制火焰、冰霜、暴风、岩石,也可以操纵空气、病毒、细胞,甚至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控制其它动物的思维和动作。没有确切证据表明究竟有多少变异者拥有特殊能力,也从未有人对这些能力进行细致的分类、归项收集整理。但有两点可以肯定、第一,不是每一个进化人都拥有异能。第二,谁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到底出现了多少种令普通人感到恐惧的特殊能力?

    读心术的存在,只是一种没有根据的猜测已经出现了那么多看似荒诞的古怪异能,很多东西已经无法单纯用“科学”两个字来解释。那么,为什么不能索性大胆一些,对不可知的东西进行预测呢?

    就像旧时代的宗教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灵存在,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着那个虚幻缥缈的对象虔诚祈祷。上帝也许只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幌子,也许。他就站在距离不过几米的背后安静而沉默地看着你。

    是我。”

    对于齐越此刻的表现,林翔并不觉得奇怪。他仍然端坐在椅子上带着洞悉一切的从容和镇定,微笑着说:“我可没有能够看穿人类心灵的强大力量。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出来,仅此而已。”

    停顿片刻,他再次微微张开口chun,用清晰无比的声音说:“我。

    就是林翔。”

    非常简单的同答,丝毫无奇的〖答〗案。

    齐越意外地沉默了。

    他满是威严的面孔渐渐变得松缓,肌肉和皮肤却又在瞬间紧绷,整个人散发出沉寂、冰冷而孤独的气息,仿佛一尊已经动作敛聚,完全被坚冰死死封冻的雕像。然而,寒冷坚硬的外表下面,却是随时可能如同火山般狂猛爆发,如飓风推动下汹涌狂涛的咆哮大海。

    “我当然知道你是林翔。”

    齐越说话的口气非常平淡,其中有着一种居寄临下的可怕严肃:“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从红sè共和军建立的那天开始,他至少见过上千个“林翔”。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还是自己亲自主导研发、制造的产品。他们的外表和已经死去的战友完全相同,为了寄托哀思,齐越甚至对复制个体的记忆部分,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自我灌输,使他们保留了林翔曾经的某些习惯性动作。就如同科幻小说当中,拒不接受爱人死亡现实的生物学家,利用基因技术制造出新的替代个体一样,在地下避难所等待辐射尘散开的最初几十年”“林翔”其实并没有死,他仍然还活着。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变成今天这种完全被伟大领袖控制的模样”而是一个空有躯壳,没有独立思维,却被人尊敬的英雄象征。

    灌输记忆,并不代表着要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部交出。即便是齐越,也保留有一部分永远不会公开的东西。可是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这个男人,却正在逐一演示出自己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应该好好活下来。如果我早一点认识到自己的价值”成都保卫战的时候,谢治平将军可能就不会死。这……也许是我此生最大的错误,也是永远不可能弥补回来的遗憾。”

    林翔似乎并不在乎齐越的态度。他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夹住烟头的手指细长而平稳”没有一丝想要动弹的异象。一缕轻风从窗外吹进,抚面而过,四散飘开的烟雾深处,闪烁出他那双在幽暗当中深邃灼亮的眼瞳。

    “我是七十五步兵师唯一的幸存者。可是谁又知道,亲手挥刀砍下自己连长脑袋的那个时候,我是何等的痛苦与茫然?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还有没有未来?也不清楚是不是还能活着走出那座城市?我喝过yin沟里发臭的脏水,也生嚼过老鼠脑袋。尊严与〖道〗德”在死亡压迫下变得一钱不值。我原本以为能够在人类社会当中找到真正的依靠和公平,却发现自己仍然属于被凌辱欺压群体当中的一员。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想要吞吃我的血肉,却比我死得更早世间一切,就是这么滑稽而令人畏惧。你永远不可能真正掌握一切,却又实际控制着某些捉不定的现实。”连林翔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一刻如此平静。思维在剧烈bo动着,说话口wěn却异常平稳。他再也有刚刚走进办公室时候那种想要拥抱齐越的冲动,也不再想要在短时间内一口气说出憋闷足足一个世纪话语的yu望。或许……经历过冷场、怀疑、必不可少的谨慎与试探之后,当初如火焰般炽烈的热情,已经被现实中寒冷彻底浇灭。

    理智,终究是人类大脑深处永远占据统治地位的存在。

    沉默了几分钟”齐越从办公桌后面走出,站在桌前,tun部半坐在坚实的桌面上”用闪烁不定且带有敌意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双眉慢慢挤到一起”冷冷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从两个人高低悬殊的军衔来看,这句话相当于命令。

    可是在林翔耳中,却无异于强行打开自己尘封记忆的钥匙。封闭了整整一个世纪的印痕被掀开,除了悲伤与痛苦,死亡与惨叫,血与火的纠缠其中,也有让人感到愉快和温馨的部分。它们深深埋藏在黑暗当中,如镌刻在刚硬岩石上的烙印,永远不可磨灭。

    “如果不是你把我送到野战医院,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恋爱。”

    淡淡地吸了一口烟,林翔微笑着补充:“当然,我指的是在旧时代。”

    作为过渡思维的必要回答,林翔非常满意地看到齐越那张勉强保持着沉着冷静的脸上,再次流lu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曾经说过,必须告诉那个女孩一~

    我喜欢她。可是,不知道明天究竟是生或死的时候,与其在另外一个人的心里播下感情的种子,让她同样承受着痛苦和悲伤。还不如把这一切彻底封闭,成为自己永远的秘密。我不可能在无法预料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的时候,把应嘉强行带进我的世界。如果你一定要继续探究我当时说过的每一个字,那么〖答〗案是至少,现在不能。”宁静,被彻底打破。

    齐越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某种重物狠狠撞击着,一种强烈无比的能量,猛然灌注进自己身〖体〗内部,刺ji着心脏强劲地条约起来,发出近乎呐喊一般“嘭嘭”乱响的沉重轰鸣。

    怀疑,如同黎明前的黑暗,被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光线一集一点驱除。无法抗拒,又艰难无比地慢慢让出本该被自己牢牢盘据的每一寸空间。

    证据,已经足够。

    可是,他仍然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真〗实可信。

    齐越的主观思维仍在挣扎,他宁愿相信这是新京方面的yin谋,却无法控制潜意识当中那点不断扩夹的光明火焰良久,他终于慢慢张开口chun,用近乎失声的音调,颤抖着问:“……为什么,要救我?”

    林翔夹住烟头的手指一松,脸上仍然带着如同阳光般和煦的微笑,认真回答:“因为你曾经救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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