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漓偏偏无所谓地笑了,也许早料到众人会是这般反应,那不稳的腰身颤了两颤,朝李记道:“当年你爹一定告诉过你,二叔曾因顽皮好动,被毒物咬伤了脸,后来失踪了几个月,是不是?”

    他说的皆是事实,李记沉默良久,不得不点头,杨漓欣慰地唤了声‘记儿’,要与李记摒弃前嫌,也好似两人从未有真正的隔阂。

    李记茫然抬头,瞧着这个身份多变,却仍是自己二叔的人,竟觉那般陌生,这一刻,到底是信也不信?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谁又能说得清呢?

    杨漓小时候被毒物所伤,又跑出家门,几个月后,安然无恙地回来,原来从那时起,一切都有预谋,真正的杨漓已被换了身份,那他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

    李记思潮翻涌,虽这么想着,却又有几分疑惑,譬如杨漓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杀柳枫?背后的主人是谁?

    李记的心情复杂难鸣,可有一点非常明白,既然没了父仇,那便谨记父亲遗愿,怎会任人杀了柳枫?

    想至此,李记瞧了瞧杨漓,收了剑,慨惜道:“二叔,这些年我误会你了!”

    杨漓也似乎很欣喜他能谅解自己,宽容地走近李记,说道:“不碍事,两叔侄嘛,本来就没有深仇大恨!”

    看看两人相距不足几步,方秋梦厉喝一声,从旁奔出,拽住李记衣袖道:“李记,你别相信他,他想利用你杀死柳公子,幕后那些人都不怀好意,他也有预谋的!”

    正说着,破空弹出声响,划破黑夜,方秋梦立刻倒在李记怀里,身子瘫软下去,她的背上中了一镖,谁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李记震惊,急忙接住方秋梦。

    镖上有毒,李记封住她几处穴道,可为时已晚。

    那毒性甚为厉害,方秋梦嘴角毒血溢流不断,与他目光相对,带着一丝凄怜的惨笑,道:“不要难过,相公,我对不起你,那天看见二叔的脸后,就中了他的毒,其实白天你们在房里谈话,我全听到了,杨漓他胁逼我,我不是怕死,相公,你相信我,我把这些告诉他,是想多活几天,我多不想离开你呀……”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艰难地抬手,想摸摸李记,还没等李记捉住,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李记大声痛哭。

    李记的从人看不过眼,喊了一句:“李大哥,不能放过姓杨的,是他从中捣鬼!”余下的人也纷纷响应。

    哄闹声中,李记霍然直视杨漓,冷厉的眼神,似要杀人一般,直令杨漓一颤,下意识后退一步道:“记儿,你冷静点……”

    李记提起剑,逼向杨漓道:“把秋梦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他大叫间,半空落下个人,说道:“那么多嘴的人,临死还在背叛你,死了就算啦,你有甚好哭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日晚上,窜入杨漓屋里的老人,也是刚刚现身的老妪。

    李记爱妻至深,方秋梦做的错事,根本抵不过丧妻之痛,也怜惜方秋梦可怜,闻言恼了,火速蹿前数步,难过道:“为什么要害她?她已经中毒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老妪冷哼道:“最讨厌像你这样的人,反正今晚谁也不能活着离开此地,她早死,岂非免受折磨?”

    李记大怒:“岂有此理!”

    老妪见李记扑来,转朝杨漓喝道:“杨漓,还不动手!”

    这话一落,斜上空传出异响,这老妪抖了抖身子,提气跃上一处屋顶,众人不解何意,以为她要逃跑,但她并没有走,众人不禁感到一股诡异的气息弥漫笼罩,原来她在那处拖了一截丝线,抖抖索索,将之放长。

    眨眼,就听天绍青在远处疾呼:“柳大哥,小心上面呐!”

    天绍青正从那个屋宇下方疾奔来此,瞧得清清楚楚,夜空飞来一人,由那丝线牵着,随意收缩伸展,可放大数倍,到了那人跟侧,如绑了他的四角似的,全身外罩一层铁衣,只是那双臂做的奇大,犹如苍鹰展翼,铁衣上还连着根根铁器,既细又小,且密密麻麻,由粗到细,如铁锥一般。

    那人全身都是铁器,头上又戴有铁盔,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柳枫根本难进其身,眼见他要俘获的目标是自己,唯有急退数步,闪开半身,沿地一个倒翻,纵了出去。

    他才稳身立定,那鹰人随后疾跟,情急中,天绍青掷来一把剑。

    柳枫用手接住,以剑撑地,掠上高空,剑锋折转,向下劈出一道剑气,撞上鹰人,只听得铮铮两声,空中溅起了火星。

    鹰人满身利器,纵使被撞飞七八根铁器,也无明显损伤,宛如鹰被拔下一根羽毛,奈他不何。

    不做停歇,老妪在那一头操纵坚韧的丝线,鹰人提气又朝柳枫进逼,一霎时到了跟前。

    柳枫以真气灌满剑身,格开鹰人,借机落于屋顶,想去打那老妪,可老妪眼尖,又蹿向一旁,柳枫刚踩着瓦片,鹰人展开双翅追了过来,又将柳枫逼回地面。

    鹰人见他落下,自己也跟着落下,似乎就逮住柳枫是目标。

    他全身被铁器套牢,毫无破绽,一时间,很难找到死穴,柳枫唯有时而虚攻几招,暗思对策,把天绍青急的手足无措,就怕有个闪失,架起轻功,去打那老妪,那老妪把线一扔,鹰人没了老妪协助,自身也有一定实力,只是笨拙了些,随柳枫落在上。

    柳枫被他进逼,总不能以肉身相碰,但这一次偏偏没有急于避让,就等着鹰人来到切近,准备施个诱敌之计,但这无疑太冒险。

    就这千钧一发之时,斜刺里猛然扑来一人,从后抱住鹰人,柳枫逮住机会,拾掌打在剑柄,结果那剑受力,横着向前冲击,剑尖正好刺中鹰人眉心,重重的倒地声激起一片尘土,只见抱住鹰人的,是蓝鹰翔。

    鹰人虽死,蓝鹰翔也被铁器贯穿,当场毙命。

    疾步赶来的蓝少宝,看见这情形,疾扑过去,抱住蓝鹰翔的身子,他怎料才与父亲握手言和,就出了这状况。

    单紫英慢慢蹲下来,说道:“蓝前辈做了想的事,蓝公子,他走的很安心!”也揉着眼睛。

    众人不禁感到一阵难过,李记的人由于气愤,与杨漓的人打个不可开交,猛听几声轰响,柳枫等人才回过神。

    只见那老妪在旁冷冷狂笑,接着是杨漓指着他们,道:“这里早已经埋好了硝石,一触即燃,主人有令,誓要杀死你们,一个不留,怪就怪柳枫连累了你们。”

    众人听了,好些人慌慌往出逃,只有李记的人有队伍,立在那里规劝李记,李记却叫他们走。

    这间歇,天绍青上前两步,目射冷光,盯住那老妪道:“我知道你是端木静,为何要这般做,柳大哥何处得罪你了,姑娘又是受何人驱使?”

    老妪不言,揭去面上人皮,果然映现出端木静的脸容,柳枫见状恼怒,竦身欲擒端木静,两人打了数个回合。

    彼时,硝石已被设法引燃,在各处激起荜拨声,端木静虚晃一招,匆匆从院墙飞离。

    杨漓被扔弃,不由急道:“静仙子,还有老夫呢!”刚要逃,被李记拦住。

    李记满腔怒恨,杨漓无法,又与李记斗在一处,两人穿墙绕壁,于熊熊火光中相斗,李记像是拼了命,细剑发挥了惊天动地的奇妙,杨漓浑身被划出数道血痕,身子不稳,从屋顶跌落,藏身大火。

    火势汹涌,越来越猛,柳枫与蓝少宝对望一眼,相互道了句:“小心!”便预备离开李宅。

    临走时,李记默默抱起方秋梦,跪在院中无有知觉,众人不由失惊,猛听轰一声,天绍青连忙道:“李公子,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李宅已毁,你跟我们走吧!”

    李记浑然没有听到,抱着死去的方秋梦,喃喃低语,柳枫心里一沉,还是带着一点希望道:“李记,不要做傻事,快走吧,来不及了!”

    李记凄然一笑,摸着方秋梦的脸颊,平静地道:“我不走,你们走吧!”接着,就见他抱着方秋梦,纵起丈许高下,慢慢向深宅大院走了,再也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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