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忽然传来天绍琪的说话声:“小冰,小冰,走慢一点,小心,快到娘这儿来!”

    沈小冰是她和沈无星的女儿,是去年五月初来到这个世上的,是她的生命。

    女儿已经学会了走路,虽然磕磕绊绊,可亦然是天绍琪一天之内最会开心的时候,天知道,自从沈家庄血杀之后,因了天名剑的缘故,她们夫妇俩终日东躲西藏,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快乐了。

    天绍琪鬼使神差地憎恨起了天名剑,所以当初在华山上丢失天名剑后,她心里竟无比的庆幸。

    祸根就是祸根,谁杀死公公沈天涯,谁泄露了沈家的秘密,谁就不得好死。拿到剑,注定没有好日子过,看他们还不斗个你死我活,她如是想!

    现在,她唯一的心愿,就是丈夫沈无星能够开心起来,女儿沈小冰快些长大,一家人安全,已经足够了。

    没了天名剑,她反而一脸轻松,女儿沈小冰咿呀学语,差不多十个多月大了,即将周岁,虽然走路不太稳当,但亦足已令天绍琪开心不已,她几次逗弄着沈小冰,想让沈无星开心,可是沈无星仍是打不起精神。

    今天早上,沈无星去练剑,结果一剑败给了天绍琪!

    如果以前输给自己的妻子,他不会觉得没面子,他乐于输给自己的妻子。

    可如今不同,他想上月明教报仇血恨,可惜武功连自己的妻子也打不过,这让他无比沮丧,这说明十个月来的辛苦练剑,他的武功没有半点起色,一早上他都开心不起来,即使天绍琪再怎么逗他亦是徒然。

    天绍琪一面和孩子逗笑,一面在旁边看着他,几次欲叫醒沈无星,沈无星俱无反应,她不由哀伤起来。

    本是抱着沈小冰,此刻,她一只手下意识地松开了,一脸落寞地瞅着自己的丈夫。

    沈小冰还是个孩子,她体会不到父母的悲伤,所以她看见远处有棵树,就呀呀着叫开,渐渐挣脱了母亲的怀抱。

    天绍青不由走过去,叫了一声:“大姐!”

    她用手拉住磕绊到自己跟前的沈小冰。

    “姐夫!”她望见沈无星坐在一旁亦顺道叫了一声,沈无星却独自静处没有应她。

    天绍琪见此抱着沈小冰起身,姐妹俩慢慢走到一角,天绍青道:“大姐,怎么姐夫不开心呀?”

    天绍琪叹了一口气,神情落寞道:“他早上练功,他看出来我让着他,正在生闷气呢!”

    天绍青大为吃惊道:“啊,大姐夫嫌你打赢他啦?”

    天绍琪远远望着沈无星孤寂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天绍青看着她的面色,有所悟道:“大姐,别不开心了,那些事都过去了,青儿觉得你现在应该好好养大小冰,还是多劝劝姐夫吧,姐夫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她紧紧抓着天绍琪的手,虽然这样的劝慰起不了任何作用,可不劝慰几句,她的心情会更糟。

    天绍琪走了两步,沉思着道:“青儿,我一直觉得这其中另有内情,你知道吗,那把剑藏在沈家,就连无星也不知道的……”

    她忽然盯着天绍青,道:“你说月明教怎么会知道呢?”

    天绍青随即道:“一定有人泄露了沈家的秘密……”

    天绍琪点头,跟着恨然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绝不放过他!”

    天绍青亦愤愤不平:“我看此人定是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如此埋没良知,残害沈家上下数百条人命,居心叵测啊!”说着,转面看向天绍琪道:“难不成他才是真正想要天名剑的人呢!”

    天绍琪恍然道:“你这么一说,倒真有此可能,天名剑如今已经不知所踪,想必早落到这个人手里了……”说到这里,猛然怒道:“哼!它日若是让我碰上他,我一定杀了他!”

    天绍青拍了一拍天绍琪,道:“大姐,我帮你!”

    天绍琪面现几分忧色,道:“大姐怎么好连累妹妹你呢?”

    天绍青道:“我们是一家人,大姐何必这么见外呢!”

    ……

    柳枫伫在窗前,她们所说的话,他俱听在了耳里,一清一楚的言辞,他看着天绍琪埋怨,天绍青一旁回应,姐妹俩愤愤不平,心情随之沉重,刚刚与天绍青玩闹的气氛亦不见了,他脸色暗了瞬时,猛地转身回到屋内拿起了天门剑,霍然走出房了。

    他直接走到了李老太君住处,可是老太君却不在。

    此时此刻,李老太君正在苑内散步,她看到李征在花厅前面发脾气,吩咐丫环将庭院里那些花剪掉,不由走过去道:“小征,你干什么?”

    李征坐在一把交椅上面,抬目望了李老太君一眼,道:“能不能把那些花换掉?”

    李老太君一怔,道:“你不喜欢吗?”

    李征闻言垂下首,双手相搓,烦躁地扳了两下,道:“已经旧了,是该换新的了!”

    李老太君更讶:“可是这刚刚才种上没几天!”忽然一手抚着李征的肩头,道:“小朝以为你会喜欢……”

    说到这里,老太君终于意识到李征似乎没有听她说话,他一只手已经开始摘起了那些花,将花悉数扔在了地上。

    老太君随即问道:“小征,你怎么了,太君看你面色不好!”

    李征无意间抬起头道:“没什么,只是孙儿想看新芽出土,勃勃生长的样子了……”

    他说的平淡,就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可神态举动却让老太君心酸不已,她的孙儿又开始了定时的烦躁,自从李征生病,今年他似乎烦躁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也难怪,他看到别人生龙活虎,蹦蹦跳跳,别人可以嚣张,他却不可以,因为他的病不允许他情绪有任何激烈反应,换而言之,他不可以肆意的张狂、发怒,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只能将它们压在心里。

    富户士族的俊儒们都可以随便走动,为什么他不可以?今天他的脸色比昨天更惨白,他一气之下将镜子摔了!

    老太君见他怒不能怒,故作平静,连忙伸开双手将李征搂在怀里,祖孙俩抱头相泣。

    猛然一个女婢来到身后,道:“太君,柳公子有事在房里等你!”

    老太君起身擦了擦眼睛,李征见此说道:“太君,孙儿没事,你忙吧!”

    老太君跟着转过面,冲那女婢道:“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后,李征一个人瞅着那些花,过不多时,又有一个女婢过来道:“禀公子,前厅有客人来到,欲拜会天大侠,可是天大侠昨个儿走了,这会儿亦没有回来,奴婢去找太君,太君也在招呼昨日来的客人,公子可要去前厅看看?”

    李征闻言转过头,问道:“小姐不在吗?”

    女婢摇了摇头:“小姐将自己关在房里,奴婢去找她,她说她今天不见客人!”

    李征随即道:“那我去前厅看看!”

    李征又有事情可做了,他立刻精神振奋,不到片刻已经赶去了前厅。

    客厅里,摆满了东西,俱是上等值钱的贵重礼物,看阵势,似是提亲聘礼,非但如此,除了两个主人之外,更站了数位穿着光鲜的仆俾,各个手里捧着锦盒。

    今日来的客人极不一般,李征赶到客厅的时候,天绍青与天绍琪已经站在了那里,在她们的对面,那两位主人俱是衣着光鲜,面貌不俗,两人乃年轻人,神态上或多或少有几分相似,李征断定他们乃是一对兄弟。

    两人面带笑容,双眼烁烁,神采飞扬,其中一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绍青。

    天绍青怒嗔道:“你来干什么,快把你的东西拿走!”

    迎面那人道:“诶,三姑娘,铭希这次是专门来看你的!”

    天绍青瞪了他一眼,不高兴地道:“哼!谁要你看!”

    李征一脚跨进厅内,面色一沉,这时,那兄弟中的另一人迎住李征道:“这位想必是这里当家的,在下赵铭锐!”

    李征意外道:“原来是玄天门二位门主,有失远迎,不才正是李征!”

    赵铭锐呵呵一笑,脱口赞道:“久闻李公子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也!”随即跟着李征哈哈一笑,接着转向一旁,指着旁边的弟弟道:“这位是舍弟铭希!”

    赵铭希连忙随之做了一礼。

    李征邀道:“两位门主光临敝舍,当是敝舍蓬荜生辉,赵门主,里面请!”

    一句赵门主,一语双关,众人当然不知道李征这言外之意,却是故意不给情面,落下了一个。

    赵铭锐心知肚明,却与其弟赵铭希双双当做不知。

    李征与赵铭锐一道坐在厅内,赵铭希立在一旁,亦没有上去招呼他,他倒不怎么在意,而是一直望着天绍青,嘴角夹着一丝兴奋的笑容。

    坐下后,赵铭锐便开门见山地道:“赵某素来知道公子乃爽快人,今日当着公子的面,赵某也就直说了!”

    李征慢啄清茶,道:“赵门主有话尽可直言!”说话间,双目却是抬也未抬。

    他素来这种秉性,江湖上人尽皆知,赵铭锐亦见怪不怪,当下沉吟了片刻,尴尬地笑了一笑,叹了口气道:“哎,这件事说起来,都是我这个舍弟――”

    他指着赵铭希,转回面道:“舍弟此前见到一位姑娘,从此倾心,回到家,俱是茶饭不思,日前更因此大病了一场,赵某实在心疼这个弟弟,便有意成全他,所以今日特意来拜会贵府,带来这些礼物算是下聘!”

    李征诧异地抬起头,诘声问道:“赵门主的意思是?”

    赵铭希连忙截下话道:“当然是求亲!”

    “求亲?”天绍琪与李征俱是面色一怔。

    天绍琪随即道:“但不知所求何人?”

    这时,天绍青已经怒不可遏,气的转过了面去,天绍琪仍是没有发现自己妹妹的神情,当然,她刚才已不知走神几次了,听到‘求亲’二字方才如梦初醒般来了精神。

    赵铭锐双掌相击,让家仆呈上聘礼,赵铭希在一旁笑意昂昂地指着天绍青道:“铭希此来,娶得就是你!”

    天绍青闻言驳叱道:“你不要说了,你――出去!带上你的东西马上出去!”她忽然大怒着上前夺过几样聘礼盒子,将之摔在了地上。

    天绍琪见她如此激动,急忙将她拉住,道:“青儿,入门总是客,你不能这样对人!”

    听了此话,天绍青却是更气,将赵铭希所带来的东西样样俱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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