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赶到岐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九的黄昏了,而此时,岐王府里里外外正是一片通明,亮如白昼。

    满目锦绣,各处灯盏高挂,彩绸飞舞,风中吹得是喜气重重。

    今日,王府最小的公子李泗义即将成婚,完成他向一个成熟男人的锐变,因此,王府里所有人都是满面喜色,兴高采烈。

    然而,李征望着走廊厅堂散发的灯火,却双眼迷朦,眉头紧锁。

    他想起刚刚进门时,有人在岐王府大门东面摆擂叫耍,叫擂的人是个壮汉,说今日要为自己妹妹选个夫婿,可擂台却设在岐王府七丈处。

    岐王府管家一再让他另辟别道或者择选别的吉日,壮汉的理由却是岐王府小公子成亲便是最好的吉日,在这里,今日所来恭贺者皆是四方各路英雄豪杰,亦不乏一些割据政权的王孙公卿。

    兴许他妹妹碰到好姻缘,这便嫁了,又怕口说没有信服力,遂将他妹妹端了出来,那姑娘怀抱琵琶姗姗步到台前。

    有几个好事者当下便惊呼一声,齐声赞美,只见那姑娘身穿一袭清水湖绉,绉纱在风中鼓荡,衣角飞扬,显得整个人轻柔逸动,她紧抱琵琶,睥睨众人,面带微笑,明眸流盼,一展颜一颦眉,两靥飞花。

    李征进入岐王府时,那帮人正轮番抢擂较量。

    当然了,这般紧要时候,李泗义却人影没见,既不见出门迎客,也迟迟不见拜堂。

    宾客们虽是坐席吃喝,但早已等得焦急,于是,黄昏天热这等托词,使得几个帮派人物都借口溜出王府。

    壮汉吆喝的嗓门极大,又是敲锣,又是打鼓。

    那比擂姑娘手上原本拿着琵琶,见有人挑擂,顿时将琵琶扔在一旁,双手一扬,左右袖中各弹出一尺来长的飞剑,她顺手一按机括,飞剑当下伸长了三尺。

    此番面视众人,双眸之间,先前的娇婉之气瞬间被洒厉所替代,双手挥动,飞剑起舞,风声四骇,闪电般将一干挑擂者接连撂下擂台,手法干脆利落,那姑娘更是娇气满面,目露不屑。

    见这姑娘名不见经传,却如此厉害,吃亏叫痛的几人相继折回岐王府后俱窃窃私语,言语间不无咒骂埋怨。

    她用何兵器?

    两把三尺飞剑,从袖里弹出来的。

    野丫头,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竟然连番打倒好几个兄弟。

    这话传在众宾客耳中,异常清晰。

    这时,一些宾客仍在大厅立着,比较知名的人物中除了天倚剑,还有玄天门赵氏兄弟;苏视忠苏神医;更有大理隐域宫弟子,恭贺人乃继任宫主钟若引;天绍志及钟妙引则在角落里伫着;玉华山亦有几个女弟子代替李玄卉而来;当然华山派的傅玉书及长弟子清平亦在其内。

    另外尚有远来的客人,比如神秘无踪的玉柳庄,它的到来者方一露面,李征便大吃一惊,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拜会清居苑、自称李双白故友的读书人,他的名字就叫秦琅。

    李征直到此刻方才看清秦琅的兵器,乃是江湖上多年不见的清光剑。

    秦琅的身旁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不等旁人开口,她自报家门说她叫秦笑,是秦琅的小师妹。小姑娘极爱讲笑话,时不时逗得大伙捧腹大笑,也很爱笑,好像在她心中,从来没有伤心欲绝的事情。

    络绎缤纷之中,三尺袖里飞剑这等话顿让傅玉书大愣大惊,立刻飞奔而出,直赶擂台而去。

    擂台前,只听一声清脆微贬传入傅玉书耳里:“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在这儿打?”声落,端木静从擂台下面越众而出,双臂将一柄剑抱在怀中,满脸讽意地望向那个叫擂的姑娘。

    叫擂姑娘被这语气一激,一把将面前两个挑擂之徒掀开,目视端木静抖开剑锋,大声叫道:“我要跟你比剑!”

    端木静也不知何时来到这街上,此番一语击醒众人,使得众人都将目光移向她去。

    她打量叫擂姑娘片时,见其不过十七八岁,顿觉其乳臭未干,转眼又见其满面怒容持剑对峙自己,当即娇笑道:“你个小丫头,要跟我比剑?难道你想要个女相公不成?”随即咯咯笑了起来。

    不等那姑娘回话,她又瞥了那姑娘几眼,冷哼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遂娇声一笑,整个身躯都为之颤动了起来。

    叫擂姑娘目光紧落在她的剑上,不甘示弱地仗剑喝道:“把你的剑拔出来。”说罢,轻功一展,蜻蜓点水似地从擂台上一跃而下,准而无误地落在端木静面前,剑锋直迫在端木静身前要害之处。

    端木静却并无恼意,掩起嘴角,笑的更甚,虽是笑着,却让人觉得她目中带厉,大有讥嘲挑衅之嫌。

    叫擂姑娘冷叱一声,疾喝道:“比剑!”说着,脚下迈开,已经形成了一种对阵之前的走法。

    端木静却只管发笑,并不动作。

    如此一来,引得那姑娘更恼,羞辱之感让她不愿罢休了账,正要挺剑上前,却猛然被人在一旁拽住,只见傅玉书从人群里露出脸来,朝她叫道:“无忧!”

    原来这叫擂姑娘正是上官无忧。

    上官无忧见是傅玉书,立刻喜上眉梢,收剑在怀,顺势叫道:“傅大哥,你终于出来了。”说此,环视众人一眼,目光从岐王府门口掠过,不满地道:“刚刚我来到这里想去找你,谁知那帮家伙却不让我进去,非要我掏出请帖,我哪里有帖子嘛,我说认识你,他们又说我想攀亲混进王府,我就让他们去叫你,他们却把我赶走了,真是狗眼看人低,哼。”

    傅玉书顿时恍然大悟,见这番闹剧不过是为了寻找自己,不免埋怨道:“我若是一直不出来,你就不怕真的有人胜了你?”

    上官无忧面上一乐道:“我打算形势不对,就报你的名字出来挑擂,让他们先将你打倒再说,没想到我还没报你的名字,你就出来啦。”显然她这样说话,是对傅玉书武功有着极大信心,不但口中满是称赞之词,脸上亦是洋溢着无限自豪。

    傅玉书微喟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事,转问道:“你如何来到这里?”

    上官无忧嘟起嘴怨道:“还说呢,你一走就是大半年,也不捎个信给我,我就去华山找你啦。”

    傅玉书轻叹:“我在这儿也呆不久,你不住在华山等着。”

    上官无忧接道:“被爷爷发现了,倒时回家又得挨骂呢。”

    傅玉书叹息一声:“山高皇帝远的,你在华山,爷爷在金陵城,没人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呢?”

    上官无忧双眉紧皱,道:“哼,爷爷有好多耳目的,我这一趟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还非得骗爷爷说我去大理探望姨娘,他才肯答应呢。”

    傅玉书闻言凝神伫立,若有所思,他想起上官于桑的脾性,不禁双眉紧皱开来。

    上官无忧却转目斜顾,见端木静已然不见,不由恼道:“哎呀,又被她逃了。”

    傅玉书松了口气,抬眼瞥向擂台,见四下里空空如也,连那先前叫擂敲鼓的壮汉也已逃之夭夭,遂看向上官无忧,微声道:“不止,你看,你请的人都走啦。”

    上官无忧双目低落,喟叹道:“哎,我给他好多银子呢,让他帮我摆下这个擂台,若不是银子多啊,他还不肯来呢,岐王府果真有些能耐。”

    二人走向岐王府,傅玉书望着岐王府那朱红的大门,道:“一个平民百姓如何与岐王府对抗?仅此一次,他以后就得逃得远些。”

    上官无忧接话道:“可不是,所以我才给那么多银子嘛。”

    说话间,二人已跨入王府,上官无忧方一进去,一个侍卫将军便怒容冲了出来,冷目从上官无忧身上扫过,朝四下冷喝:“围起来。”

    令声一下,结果,数十个王府护卫将上官无忧及傅玉书围在院中,直将二人迫的直眉楞眼,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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