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凝神顿住,忽然脱口道:“有,素有鬼医之称的鬼医子程之焕,他便有这个能力。那个文景先生易容术虽有冠绝天下之称,但要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还不足以与程之焕相提并论。”

    他紧盯傅玉书,一字一顿道:“程之焕自小拜在太白山天一老人门下,据说这天一老人便有令人起死回生的绝世医术,旁人只知他的医术武功惊世骇俗,却不知他的易容术同样独步天下,无人能及。他曾经收过三个徒弟,其中便有鬼医子程之焕。至于另外两位据说是十七年前就被天一老人赶下山了,之后从未见此二人在江湖上露面,好像突然神奇般消失了,是死是活,我也不太清楚,师公们亦从来没有提过。”

    傅玉书闻言惊讶道:“这个鬼医子嫌疑甚大,若是有人蓄意假扮二师公与四师公,有谁能够请得动程之焕呢?据说他可是闭门谢客,足不出户,江湖上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鬼谷所在,能如此了解鬼医子行踪的,玉书觉得除了他家人和两位师兄,别无他人。”

    清平来了精神似地道:“有道理,看来程之焕有与他的两个师兄串谋的嫌疑。”

    说到此处,猛然想起一事,抬头迎上傅玉书惊讶道:“对了,刚刚柳枫不是自称他乃天一老人的关门弟子么?这件事我们可以向绍青求证。”

    傅玉书点头,表示赞同。

    清平心里突然无比雀跃,立刻兴奋地推开门走了出去,却正遇到天绍青与天倚剑、柳枫走在院中说话。

    清平不由分说上前叫住天绍青:“绍青,我有事情要和你谈,你有空么?”

    他目光自天倚剑及柳枫身上掠过,天绍青想起先前清平在前厅的举动,虽有迟疑,但还是答应下来,随他一道进屋。

    清平也便将门窗关紧。

    坐下后,清平单刀直入向天绍青求证道:“绍青,有件事我想问你,刚刚柳枫说他师出太白深山,那你知道他的师兄叫什么名字?”

    天绍青未做它想,如实答道:“柳大哥告诉我,丹阳子居长,玄阳子为弟,还有一个鬼医子。”

    清平心里一喜,接着问道:“你可见过他们三人真面目?”

    天绍青摇头,道:“前些日子,我曾有幸在街上见过鬼医子程之焕,其他两位倒不曾见到。”

    清平不免紧张起来,跟着追问:“柳枫有没有见过他的三位师兄?”

    天绍青斩钉截铁道:“从来没有。柳大哥上山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经离开了太白山。”

    清平道:“前后相差多久?”

    天绍青道:“不足几月罢了。”

    清平激动道:“也就是他们师兄离开太白山,与柳枫上山是同一年时间?”

    天绍青肯定答是。

    如此,更加证实清平心中所想,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他难耐兴奋,硬是生生装作平静,道:“柳枫今年多大?”

    天绍青想了一想道:“柳大哥拜天一老人为师那年是九岁,今年整整二十六了。”

    清平接口道:“那他上山至今就是十七年时间?”

    天绍青点头:“嗯,差不多。”转而看着清平一脸疑惑,转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清平遂将方才与傅玉书一番谈话全全道了出来,听得天绍青膛目结舌,诧异吃愣。

    清平随即立起,曼声道:“而丹阳子与玄阳子离开太白山那年,也就是十七年前,华山发生过一件事。”

    天绍青遂问:“什么事?”

    清平转头看她,认真地道:“你从来不在华山,你可听说过三师叔?”

    天绍青摇头。

    清平道:“有一天,一个华山弟子在山上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师父及诸位师公便赶去看,当时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当时大伙都认不出来,但是三师叔却指着尸体一口咬定那是四师公东方宿,可当时四师公东方宿就在大家跟前站着,大家当然觉得三师叔信口胡言,因为三师叔一直有些神志不清……”

    天绍青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道:“后来三师叔怎么样了?”

    清平淡淡道:“自杀了,可是他死了,华山的人还是认为他闹了一出笑话。”说罢,冷目看着天绍青,道:“三师叔那件事后不久,有人在山下屠村,又有弟子指着其中一个尸体,说那是二师公,当时大家全都以为二师公不幸遭难,可是上山以后,二师公安然无恙站在大家面前,弟子们方觉虚惊一场。”

    天绍青浑身发寒,不由站起来盯紧清平,叫嚷道:“你叫我到这里来,就是想证实丹阳子和玄阳子是否有假扮二师公和四师公的嫌疑?你别忘了,如果二师公和四师公是假的,那真的二师公和四师公又到哪里去了?”

    清平也不再拐弯抹角,点头承认,更与她相顾一眼,道:“所以我才给你讲三师叔的故事,十七年前华山脚下屠村的故事。”

    天绍青迈开一步,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前后相隔数月,先后有两个人混进华山,而且是混在华山七剑当中,这场假扮之事一连做了十七年才以假死结束。你当假扮一个人非常容易么?若要假扮一个人,首先要学会那个人的生活习惯,说话声音,尤其是师公那样的前辈高手,单武功一样,就要出神入化,做到滴水不漏才可。非但如此,这个人的过去也要了如指掌才不会被人拆穿。”

    清平听完淡然道:“这点我当然考虑到了,唯一的可能是我们华山七位师公当中,有一个是丹阳子与玄阳子的合谋,这样一来,假扮自然水到渠成。”说此,盯了天绍青一眼,道:“经你提醒,我现在反倒怀疑这个合谋人就是大师公谷尤。兴许当时便是他与那假的二师公、四师公合演的一出假死计,后来三人言语不和,大师公被人在墓室杀死。”

    见天绍青不再说话,清平冷然道:“我还要提醒你,如今江湖上人尽皆知,李继岌乃柳枫之父。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知道,二十七年前,后唐庄宗李存勖被明宗李嗣源围城,之后李存勖便死于乱阵,其子李继岌闻明宗反,试图率兵驰趋京师,以救内难。可惜他行至渭河就踏上了不归路。我要告诉你的是,当时擒贼先擒李继岌的就是我们华山,当时华山所有弟子都有参加诛杀李继岌的行动。因为大师公谷尤当时接到一封朝廷密函,要我们华山在渭河拦截李继岌。”

    天绍青闻言一震,几乎站立不稳,怒声道:“你胡说!我不信!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根本就没有这件事。”

    清平看了她一眼,面目平淡道:“二十七年前的那件事是我们华山所做,当时曾有朝廷密函一封送到华山,让华山暗中行事。事后又查出来那是一封假密函。这封密函乃是经自大师公之手,如今看来定是大师公早有预谋,有意陷害华山。兴许当年之事师伯也有参与,有些事情,绍青你还是要考虑清楚一些。”

    天绍青乍一听这个消息,震惊半响,难以回过神来,往昔的记忆,使得她脑海里频频闪现自己做的那个梦。

    梦里面,柳枫与天倚剑自相残杀,每次都吓得她大汗淋漓。

    还有柳枫残玉上的剑气,曾经便有人怀疑那是华山剑气。

    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起柳世龙临终时所说的那些话:“姑娘,你应该最清楚,那剑痕和我身上的一样,这剑气是出自华山的吧!”

    那次路经李宅,那个镇上被杀的百姓,他们身上那剑气,她记得清楚,那就是华山剑法。

    如今事实从清平口里说出来,天绍青再也忍不住,立刻奔出门外,道:“我不信,我不信……”

    虽然她带着怒气跑掉了,但是清平方才的冷漠着实让人心惊。

    自私原本就是每一个人的本性,清平也不例外。

    傅玉书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悄然浮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茫茫黑夜,空气中似乎有了一分冷意。

    天绍青径直奔进天倚剑房间,大叫道:“爹,爹……”

    天倚剑正扶妻子李裳睡下,见她如此错乱叫嚷,嘘声示意她莫要出声,当下关上房门,与天绍青走到另一处房间。

    天绍青心里惊惶,连忙将清平口中那件渭河之事说了一遍,并问道:“爹,二十七年前,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件事?”

    天倚剑默然,半响过后,方叹了一声:“清平所说句句属实,确有此事!”

    天绍青趔趄倒退,忽然上前两步,猛力抓住天倚剑手臂,急切道:“爹,那件事没有你的,对不对?”

    天倚剑一手将她揽在怀里,喟道:“爹当时忙于诛灭月明教教主边行,收到七位师父密令赶去之时,已经晚了一步。”

    天绍青抬起头来,激动道:“那就是与你无关了?”

    见天倚剑不说话,她紧张地心情顾自放下来,低声嘟喃道:“刚才我真的好害怕。”说至此处,将首埋在天倚剑怀中,轻声问道:“爹,那件事究竟怎么回事啊?柳大哥他爹,就是曾经的魏王李继岌究竟是怎么死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何事?”

    天倚剑双眼迷朦,仰首望着深处,开始陷入深深地回忆之中,一面思索一面道:“当时我听说渭河有变,要我和你师叔上官倚明去杀一个人,当然事先,他们已经画好了画像,我们只需照着画中人去寻,辨认清楚即可动手,七位师父的密令上称,不要多问,见了人便杀,我和你师叔当时觉得奇怪,为何你七位师公会下这样的密令?但事出紧迫,来不及细问。当我们赶到渭河的时候,就看到和画像上长的一模一样的一个人在村子里杀人……”

    天绍青诧异地望着天倚剑,脱口道:“那些被杀的人都是村民?”

    天倚剑没有说话,但天绍青已经怔愣地不知所措,良久,讷讷地问:“爹,他是不是你们杀的?你告诉青儿!”

    天倚剑犹豫了片刻,道:“当我们动手的时候,你三师叔突然冲出来……”

    天绍青惊道:“是三师叔杀了他?”

    天倚剑以默然算作回答。

    天绍青已惊呆地无言以对,半响方道:“但是为什么江湖上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呢?”

    天倚剑木然道:“因为此事过后,华山极力掩饰,不想对外宣扬。”

    天绍青奇怪道:“为什么?”

    天倚剑道:“因为李继岌死后,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他事先服过入癫药,而且当时的朝廷也没有发过诛杀李继岌的密函给华山。”

    天绍青震惊道:“那就是他――”

    天倚剑接道:“也就是这件事,华山为人利用,极有可能做错了,又怎么会向外宣扬,而让江湖上的人知道呢?”

    天绍青望着窗外,惊道:“杀错人了?”

    天倚剑犹自说道:“这二十七年,华山附近一直不太平,三次遭人屠村。第一次是李继岌为人陷害而大肆杀戮,第二次发生在十七年前,最后一次就是去年。可这三次华山事先俱是浑然不知,被人蒙在鼓里。我们一直怀疑华山有奸细潜伏,但多少年来,从来没有查出来过。如今就连你大师公也不再了,当初只有他接到过那封朝廷密函,他也是唯一见过那密函信使真面目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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