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二人一同摆开长剑,瞪视月明教左右护法,异口同声道:“妙极,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夜一并了账!”

    沈无星道:“我取熊必昌右手……”

    天绍琪一旁呼应道:“我取郭启亮右手!”

    熊必昌与郭启亮听得明白,大怒道:“做梦!”说罢,破风刀舞动,已与沈无星夫妇拼杀在了一起。

    去年五月初五,沈天涯死于熊必昌与郭启亮刀下,这二人破风刀狠辣迅疾,素来不留情面,又生的是诡诈多端,那沈天涯却不是因为武功不济,而是生生被月明教护法与圣使使计偷袭,暗算而死。

    如今被沈无星夫妇讨得这等机会,自然不会无端放弃,此番夫妇并肩作战,大有双剑合璧之感,剑在手中,舞的是飞花飞蹿,落英缤纷。

    芳草瑶花俱为之颤动,猛听得夫妇二人一声大喝,两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跟着郭启亮与熊必昌那无头的身躯被沈无星夫妇的手中剑一同刺中,被一同钉死在一棵老树杆上。

    夫妇二人拔剑嘶吼,一齐跪在地上,齐声诉道:“爹,孩儿手刃了仇人,你可以安息了!”转而只见天绍琪嘤嘤抽泣的声音。

    这一奇变,使得众人大讶,天绍青若非亲眼见到,绝不会相信自己大姐仇恨如此之深,那一刻,整个人为之骇然,口中失声叫道:“大姐!”

    她却不知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

    这悚人剧变使得聂贞大恼,但也惊愣,见柳枫霍然从地上起身,全然一副无恙之态,她随即转身大喝:“撤!”再不多留,喝令月明教弟子撤离,一行人向山下奔逃。

    沈无星夫妇双双喊道:“不准走!”二人竟一道立起,提剑拼杀了下去。

    李泗义见之不对,朝山上的岐王府护卫使个冷厉眼色,那些护卫们则立刻喊杀追击,直迫的月明教一干人鼠窜,见了人,只管胡乱劈砍。

    形势一时混乱不堪,清平见此,亦持剑大喝:“这样就想逃走?我华山师弟的仇,给我拿来!”说罢,寒芒一闪,人已奔至不见,混在了人流中,只见剑光闪耀,一阵砍杀,继而是人流频频倒地。

    那傅玉书也没有办法,只得与上官无忧互视一眼,一道追击月明教教众。

    程品华在两位师弟卓清月及顾凤鸣的掩护下,趁天绍青及李玄卉等人叙话不备之际,于打杀的人群中扔给柳枫一个锦囊,柳枫本不在意,只随手拆开,谁料一看过后,面色大变,立即提着天门剑飞跃山下而去。

    那锦囊内的短笺上却是写着:欲知乃父李继岌死因,山下风行客栈,提着天门剑来见。

    这破风离去的声音,使得李玄卉与天绍青回头张望,待瞅到是柳枫,师徒二人俱是诧异无比。

    天绍青担忧道:“师父,怎么办?”

    李玄卉摆手止住她的话,道:“师父跟去看看,你留在此处,料理好你母亲的后事!”

    天绍青点头,李玄卉已随拼杀的人流涌向山下。

    谁料遇到李泗义和聂贞相抗,打得难解难分,因聂贞狠辣,金杖上有一机关,其内盆腹乃是空腔,待聂贞将机关一拔,杖头一端立时飞出数条青花毒蛇。

    李泗义乃岐王府公子,虽有神勇之能,亦有过临敌经验,奈何单单怕这毒虫毒蛇,见聂贞施放青花毒蛇撕咬自己,竟接连后退,惊惧万分。

    刘寒本欲在旁相帮,此刻见了毒蛇也不免心寒生怯,焦急地喊道:“泗义哥哥!”说着,上前数步,直对那物一阵胡乱劈砍。

    聂贞见他们手足无措,自然是幸灾乐祸,她欲再攻,李玄卉却突然在此驻足,他将拂尘一拂,一甩,青花毒蛇俱被扫入草丛中。

    聂贞顾望四周,见随身而来的月明教弟子所散无几,又见得李玄卉助阵,心知不妙,亦不打算再战,遂夺了个空位,借机遁去。

    李玄卉也没有再追,而是安抚李泗义。

    李泗义道:“真人来的可真及时!”说着,面朝李玄卉拱手道:“真人救我性命,泗义感激不尽!”

    李玄卉将他拉起,却未迎视李泗义,而是双眼一直瞅着四下搜寻柳枫。

    李泗义不知他何意,只当李玄卉担忧岐王府与月明教战况,连忙道:“真人不必过分忧虑,聂贞一走,月明教余下弟子皆乃乌合之众,凭借王府随行的百名护卫及玉华山弟子,华山几位师兄帮助,相信足以应付。”

    李玄卉向他合揖,道:“既如此,小公子也已安然无恙,贫道告辞!”

    就欲离去,李泗义却将他叫住:“真人,请留步!”

    李泗义走到李玄卉面前,恭敬地回揖道:“母亲大人素闻李真人通闻《道经》,有意拜访,今次一见,也是天赐,既然月明教已经做了鸟兽散,相信一时半刻不敢轻易攻山,泗义也放心多了,烦请李真人前往岐王府一叙,为家母讲经,以了家母多年心愿,如何?”

    他言辞恳切,这番央求,实出李玄卉意料,李玄卉出家为道二十七载,平素不是游历天下,便是四方讲经问道。如今听闻李泗义如此说辞,自然心中欢喜,一时未作犹豫,便应承下来。

    于是,待天亮时分,李泗义留下数名岐王府护卫将山上一番收拾,太白山又恢复了往日平静。

    天绍青与天倚剑一道垒起一座新坟。

    未免不打扰太白山教派清净,故而父女二人直朝太白山教派那座山峰下面走了数里,直到脱离太白山教派范围方才将李裳安葬。

    李玄卉去了岐王府讲道,因此天绍青只得亲身前去寻找柳枫。她方从母亲墓前起身,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哼曲。

    曲调延绵悠远,高亢不失奔腾,不乏清悦,曲中有几分蜀中乡情的味道。

    天绍青乍听此曲,竟是一愣,不顾天倚剑喊叫,已朝唱曲人奔去。

    待到奔至一棵树下,就见秦笑一面抵足而眠,一面哼曲。

    天绍青上前将她叫醒,仍不免吃惊地问道:“姑娘,这曲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秦笑闻言坐起,双臂抱膝,嘻嘻笑道:“姐姐,你问这个干什么?”说着,看向天绍青,道:“难道你也听过我爹唱曲?”

    天绍青惊讶道:“你爹?”

    秦笑犹自起身,回道:“这曲子名叫《出征》,就是我爹谱作的呀!”

    天绍青身躯一颤,惊愣道:“原来当日救我的人,是秦庄主!”当下立刻回想起了去年与柳枫初识之际,自己护送黄居百一路赶去青城山的一幕。

    当时在蜀中经过一处十丈阔的双河,记得在那双河里摆脱柳枫,她曾砍断槐树拦阻,拽着黄居百过河时,救她的人是一个哼着曲子的划舟人。

    天绍青忆及往事,心生感慨,她不曾忘记问划舟人姓名,那划舟人自称姓秦,而她从划舟人那里听得曲子与今日秦笑口中曲子大有同生之感。

    细想玉柳庄庄主秦世英,按年纪论,也该有四十多岁才是,与划舟人年龄相仿,素闻秦世英武功盖世,一身功力神秘莫测,若是当日救助自己的划舟人真是他,那划舟人用高绝功夫摆脱柳枫,也在情理之中了。

    这对于天绍青而言,真真算做意外。

    她从来不曾想过,会这样得知救命恩人的身份。

    天绍青一时惊喜,望向秦笑之时,竟忽然觉得这小姑娘格外亲切,不觉增加了几分好感,握住她的手,道:“笑儿姑娘,可否告诉秦庄主,天绍青多谢他在蜀中的救命之恩,日前我抢走你的马,真是对不起啊!”说着,面露几分惭色。

    秦笑转过身道:“算啦,失马总比失人好得多!”

    天绍青满脸迷茫,不解道:“我不懂!”

    秦笑走开了几步,悠然道:“就算你们没抢走那马儿,它也免不了要死于非命!”见天绍青仍是不解,她又长叹一声:“本来我跟师兄早就离开这里了,谁知道我们下山找马,哪知道我和师兄新买的两匹马拴在这附近,等我们下来的时候,都被毒死了!”

    天绍青大惊,问道:“这是怎生回事?”

    秦笑耸耸肩,道:“我也想知道,我师兄说是月明教的人逃散时捉马不成便将马杀了,那假如我和师兄在的话,岂不是要对我们痛下杀手?我和师兄倒不是怕他们,而是我爹告诫出门在外,切不可惹事生非。万一和月明教打起来,免不得死伤嘛。不过如今这件事,我和师兄也只是猜测。师兄现在留我在这里,自己另找坐骑预备我们回庄,他一会儿就来了。”

    天绍青疑惑道:“你们不是比他们早下山么?如何会?”

    秦笑神秘兮兮地笑道:“姐姐有所不知,因为我和师兄打赌,月明教几时会逃散,所以便在山上潜伏了两个时辰――”说此,突然惊叫道:“哎呀,师兄可能要来了,我不能多呆了,要走啦!”遂冲天绍青做个鬼脸,嬉笑着跑远。

    天绍青长吁口气,猛然想及一年前那件事,想她那时候与柳枫还是敌对,接连在柳枫手下死里逃生,险中求胜,如今已发生这么多变故了。

    本欲寻到柳枫,却转而与天倚剑会合而去。如今月明教已经退去,想必柳枫也会即刻回来。

    天绍青却不知道就在这日晚上,风行客栈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也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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