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夜下作战,除了河面上八十余艘船舰的灯光铺天照射,亦有部分黑云骑兵手举灯盏分列两旁,那灯盏与简文先前所持一模一样,是故淮河北岸即使乱作一团,即使雨声大作,仍然犹如白昼般通亮,丝毫不影响双方厮杀。

    漫天大雨倾盆,黑云铁骑声势滔天,坐于马上拼杀勇猛,简御手持马槊冲锋,击杀唐兵数众,老将之风更盛。

    此刻拦他者,正是李记与赵琦琦,二人立于简御坐骑两侧,持剑力攻。

    那马槊虽是粗长笨重,但在简御手中却挥舞自如,由于马槊力拔千斤,难免气盖云雾,李记与赵琦琦剑法虽然凌厉,但论勇悍之力,气势倒略减几分,稍是不慎被马槊击中,便几与命丧无二。

    每逢此时,李记便极力引开马槊,那马槊一旦打在李记身上,李记便吃不得这一重力,当下口吐鲜血,倒退三步。

    他瘦弱的身形曼在雨中,受过重击之后东倒西歪。

    只是被这简御讨得便宜,颇为得意地大笑。

    赵琦琦见他如此气焰,心中不忿,想他是在马上才占尽优势,便想方设法试图刺他马腹迫他下马,简御发觉,立刻打马冲开赵琦琦攻击。

    几人便是如此僵持着。

    那柳敏儿与蓝少宝也没闲着,双双与士兵们一道抗击着黑云铁骑兵甲,蓝少宝手无兵器,几乎是徒手作战。

    舒望则在一旁观察柳枫与简文的对决,眼见柳枫天门剑被通天简挡住,简文剑锋直逼柳枫下腹,柳枫无以回守,命在旦夕,舒望不禁大呼:“公子!”

    简文以为自己此击柳枫必将得逞,心头无比兴奋,岂料得通天简上一声剧裂震响,简盾从中间分裂。

    简文三尺长剑所逼之处也不见柳枫,而是空空无人,只留凄凄的雨声相伴。

    但天门剑确实斩在了通天简盾上,沥沥雨水中,只见柳枫手持天门剑,不知何时立在了简文身后方。

    简文早已惊悚战栗,顷刻,通天简已被迫分作两半,简文飞快扔剑拾简,各抄一块在手。

    那简展开如盾,本是长足三尺,阔狭尺距,如旌旗一般,此时一分为二,倒成了两半同样大小,更在简文手中如活物般收缩,竟转眼成了熨斗式武器,只是这熨斗仍乃铁筒编联,而他左右手则抄住底部威柄,手举奇异武器,转身以熨斗背面扑击柳枫,借的是熨斗背面面积阔然,力量无穷,威力够大。

    踏步前移,双手挥动生风,左一步右一步,步步欺进柳枫,势头不减如雷霆般迅猛。

    柳枫左闪右避,直到退后三丈来远,他仍是不依不挠,进攻刚辣,不断抢攻,不给柳枫松弛机会。

    待再逼进柳枫五丈,柳枫将天门剑一把刺出,被他左右手的熨斗合力夹住剑刃,故而那剑尖迟迟进不得他胸膛,柳枫手臂使力前挺,他双臂以熨面夹击阻止。

    两人力量相抗,震击对方俱是异常吃力。

    简文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天门剑剑锋上撤开兵器,吼嚎一声抬目,猛见前方已无人,大骇下,柳枫的兵刃已从后方搭在了他的颈上。

    简文感受到柳枫目光冷寒地逼在他的背脊,所谓杀气直迫心头,只得静止伫立,不再动作。

    船头士兵云集,一面登岸营救柳枫等人,一面敲战鼓鸣号,似是通知城楼士兵,倏忽间,濠州城方向已有杂沓的脚步声逐渐传来。

    赵铭希方才在船头起纵,身纵之声破雨传彻,极是迅疾。

    却不想船头前方有人闻他疾扑声响立刻跟着纵身,那人眼尖灵敏,早料得他是有意靠近柳枫,发觉这一动作,猛然抢赵铭希一步斜蹿于空,旋身间瞪目,身子反折,竟以无比迅疾的速度拦住了赵铭希去路,并手持惊鸿剑直刺赵铭希。

    赵铭希被迫手举玄天剑与其兵器在空中交击,试图将其人震退,他为人向来狠辣,出手击人丝毫不逊柳枫,恼怒于有人在此关键时刻拦阻自己,故而那一瞬间未经考虑,左掌大力拍上那人肩头,内力激射,瞬时便将那人力震丈许远。

    那人受这猛击,轻功施展不开,身子一路下滑,淮河水势浩荡,身后俱是滔滔水流,是故那人直朝水面而去。

    赵铭希这才发觉衣鸿影掉落,兴是一时惊讶竟一呆,此时衣鸿影已被他拍中,整个身子无力支撑,直接掉入水中。

    衣鸿影不熟水性,顷刻便在水中下沉,赵铭希吓了一跳,他何曾想过如此便取了衣鸿影性命?

    不管是出于何种情由,他都无意杀衣鸿影,见此情景,连忙疾掠过去,登萍渡水于他而言并非难事,因而仅一个起纵,已在衣鸿影身子下沉间及时拉住了她的一只手,将其拖出水面。

    由于距船舰甚近,便回到了船舰上,那些留在船上的士兵见此立刻用枪矛刀叉将他围拢,似是忌惮他武功高绝,因而只是围成一圈以刀枪对峙,却迟迟没有上前擒拿,想是等待时机预备活捉。

    今夜本就是雨势霏霏,众人皆是冒雨血战,士兵们尚且罢了,都是戎装盔甲着身,又是经过酷暑严寒训练的士兵,长年行军打仗,任是何等恶劣天气,性命攸关之时,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如今夜这等天气作战,以他们精壮的身子捱住不成问题。

    衣鸿影本就生的纤弱娇小,又逢夏季,故仅是裙衣裹身。

    方才她冒雨站立数个时辰,皆赖于习过武功,抵抗一时半刻倒也无碍,但长时间堆积,难免身体暗积不适。

    淮河河水冰凉,尤其水下更是冰冷刺骨,加之大雨,水势高涨不息,浑身经凉水浸覆后,冷寒便立刻袭遍她的全身,故而方随赵铭希上船,努力咳出喉咙里挤压的水垢后,她便感觉一阵头晕惊厥,非但站立不住,竟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拾不起身子。

    赵铭希大骇,见她不受自己搀扶径直晕倒,低首间又见雨水浸染,裙衣裹覆不住齐齐黏贴在身,以致她身上女儿家的玲珑曲线暴露无遗。

    赵铭希虽已成年,却从无遇此尴尬,饶是天绍青,也无这般近距离见过,这一幕也是平生头一回,一瞬间难免教他脸红心热,将头避过少许,目光及处,猛然意识到周围尚有许多唐兵更是一惊,心下一阵慌张,顾不得许多,连忙打横抱起衣鸿影,将她半个身子以自己身影遮住,冲开包围圈跳上那艘船舰的船楼二层,拾了处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才把衣鸿影放下。

    此时二楼早已空无一人,所有士兵俱都聚在船头,是故赵铭希在里面拣来一件衣服,因水战船舰所有物需一应俱全,干净的衣物也是甚多,不过大多为男衫。

    赵铭希手揣衣服,摇醒衣鸿影递给她,示意她换去湿衣,期间却转头避目,不再接触衣鸿影目光,也一直默然不言,神态极为尴尬。

    衣鸿影摸过衣服,他逃也似的,立刻迈步走出船楼飞身跃下。

    待他方一跃至船头,士兵们又涌集过来,赵铭希再纵身朝北岸疾掠,这次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待他方一离船,身旁的唐兵立即惊呼惊咋,有的举驽搭箭,只闻嗖一声,箭矢便朝前远射,周围弓弩手见此亦是响应发箭,却俱无法沾到赵铭希衣角。

    原是赵铭希闻声纵起三丈躲避,三丈再三丈,由于轻功极佳,辨析灵敏,故纵有数十羽箭,也奈他不何,只是如此以来,他前扑之势略有减缓。

    待箭矢发完,他踏水纵身,身子旋旋前掠,眼见登岸在即,手臂被人忽地一拽,那手一把将他拖回相反方向,回头一看,竟是秦朗。

    赵铭希随秦朗一道落在楼船的楼橹上,两人迎面相视,因楼橹灯盏高照,同样精工打造,不受雨水侵染,故二人神情一览无遗,也因架置较高,士兵们若要上来追击,一时也是不济。

    是故楼橹无人,赵铭希目光锐利直逼秦朗,高声道:“如此大好时机,铭希取天门剑,秦世兄为何要拦铭希?”

    秦朗极是冷静,摇头道:“不可,赵贤弟今夜不可取天门剑!”

    赵铭希绝然道:“为何不可?今夜天门剑势在必得,铭希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话锋顿了片时,忽然迎视他一笑,道:“秦世兄此次不是意在为子君的双腿找柳枫报仇,难不成到了此刻打起退堂鼓了?”

    秦朗一愣,问道:“我不曾说过此行作甚,贤弟如何得知?”

    赵铭希自信昂昂道:“与兄数日,兄心里想甚,铭希岂有不知?况且秦世兄多次提及子君双腿之事,铭希早已料得秦世兄此行不单单是相助铭希夺取天门剑。”

    秦朗对赵铭希这等敏锐的心思尤佳赞赏,朝他略一点头,便诉道:“此来确是为子君报仇,不过秦朗与柳枫有明年之约,故此行并非为柳枫而来……”转身凝视赵铭希,见其诧异,叹了口气道:“我早已打探清楚,子君是死于龙德朱友贞之手。”

    赵铭希恍然道:“原来秦世兄想杀的人是朱室龙德!”

    秦朗接话道:“他们手里有天名剑,况与柳枫师出同门,如果贤弟要轻易图取两剑,此刻便不能拿走天门剑!”说此,看着赵铭希意味深长道:“龙德如此针对柳枫,无外乎与柳枫夹有私仇,家仇国恨,他对柳枫可是恨之入骨!”

    赵铭希凝神思索他的话,秦朗定睛注视着他道:“只有柳枫才能将他引出来,如果贤弟拿走天门剑的话,柳枫一旦不敌,以你我二人之力,要对付龙德更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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