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墙黛瓦,烟柳画桥,无根软絮,随风送春。

    氤氲细雨中,陶紫撑着一把油纸伞,一步一抬的攀上一座小桥,桥下流水潺潺、木舟翩翩。她停在桥头,将眼前这如画景色都收尽眼底。

    待她看饱双眼,才上前去追赶在桥下蹦蹦跳跳的袁启。借助易容药剂,他变成了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男孩。陶紫看他瞳仁乌黑、一脸白胖,伞也撑得歪歪斜斜,只上去将他的伞收起,将自己的伞匀出来大半与他。

    袁启憨然而笑,陶紫也笑。他们早已不惧风雨,撑一把伞也似乎是为了更好的融入这诗画景色。

    转了大半个澄州,二人相携回到了客栈。景色虽好,看过便罢。陶紫预备明日便继续南下去往临州城。

    离开西崇国后,她又在世俗界走走停停一年有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鬼怪异事也经历不少,但毕竟是世俗界,各国又有八大宗门的弟子值守,相对都是平静安宁的。

    也因此,陶紫丹田中的那棵金色的小树长势十分缓慢,原本已经显露雏形的花苞,只是长大了一点点。

    但陶紫也不觉得可惜,毕竟看到人世安宁,已是莫大的慰藉。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原来的印子又浅了许多,自己从中招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年,所以她迟早有一天会恢复的。

    这一夜,仗着双重禁制的安全性,听着窗外雨打屋檐滴答声,她睡得异常安宁。

    第二日晨起,她惬意了伸了个懒腰。

    但接下来,她一下子怔在床上,怎么觉得,自己的修为像是恢复了?

    她连忙盘膝而坐,内视自己的经脉与丹田,原本被禁锢至炼气期大小的丹田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筑基的水平,经脉也恢复到了以往的宽广。

    她嘴角忍不住上扬,自己这是恢复了?但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那个金色的小树明明还同昨天一样……这样说来,应该不是那小树的原因,但自己似乎也没有做什么事情……

    莫非,这恶咒也是有时效的?从被掳到魔方域,自己修为突然消失到昨日刚好是满三年!

    无论如何,修为恢复总是好事一桩,她虽然依旧纠结,却不会因此整日都处于惊慌之中。恶咒即便解了,但那下咒之人还没有头绪,所以她要比那人更快的提升修为,比那人有更多一些的依仗,这样才有机会将那人揪出来!

    她目光清亮如初,任灵力在体内毫无滞涩的运转一个大周天后,陶紫撤下禁制,带着袁启离开了客栈,离开了氤氲如画的澄州。

    一连数十日在雨中行进,他们终于经过了一个不算小的镇子。

    但刚接近镇子,陶紫远远的就感觉到那镇子方向有些诡异。似是有一片怨气将大半个镇子都笼罩其中。

    陶紫一路遇怪杀怪、遇恶除恶,现下遇到这等事,几乎没有犹豫,就走进了镇子。

    这个小镇,叫桑青镇。镇上,处处植桑,家家纺丝。

    陶紫找了间客栈住下,待夜至三更,选个怨气最深重的时候,便起身前去探查。

    那怨气铺天遮地,源头也不难寻找,正是在镇北的一座废弃的园子里。

    正门处,是两个斑驳破旧的字——“明园”,依稀可见。

    待走进去,一路更是斑驳阴暗,陶紫将那块怪异的石块握在掌心,感受那怨气渐渐被这石块吸纳。

    她心下稍定,但脚下却无法再进一步。

    免不了心下惊疑防备,想要后退,却听到一个幽怨的女声,由远及近:“客人来访,还请里面坐坐。”

    陶紫看她怨气冲天,是个厉鬼无疑,直接问道:“这镇中怨气,可是你在捣鬼?”

    那女鬼一身檀色衣裳,头上珠环玉翠,看上去竟是光彩照人,她笑掩嘴角,嘤嘤道:“这良辰美景,贵客难不成只是来兴师问罪的?”

    陶紫冷然道:“难不成还是来吟诗作对的?”

    那女鬼咯咯直笑,笑了半晌,才道:“客人您可真会说话,我们这里好久没来您这样的贵客了,还请根奴婢去主母那里坐一坐吧。”

    陶紫淡淡道:“不必了,就在这里吧,你那主母不是也来了?”

    那女鬼回头,果然见一三十如许的妇人,缓缓飘至身前。

    她对陶紫行礼道:“贵客前来,奴家有失远迎。”行动间,眉目庄重,礼仪周正,竟是一派大家风范。

    陶紫点点头:“无妨,只你何故不去投胎?可是有冤仇无处诉。”

    那妇人闻言,原本自持的脸上瞬间闪过万千情绪,最后她点点头,对陶紫道:“今夜,夜色正好,客人不如听我讲个故事。”

    陶紫刚要说话,她继续道:“客人不必多想,左右不过是个故事罢了,对客人并无多大妨碍。”

    陶紫道:“随你。”即便有妨碍,她也有手段去对付。

    那妇人脸上露出个感激的笑意,随后便似陷入沉思之中。

    一百年前,桑青镇有一秀才,姓陆名霖,字俊杰。一日,春光晴好,他协数名友人同登桑青山,爬至半山腰上,他有些疲倦,便于林中歇息。

    但见周围郁郁青青,耳边百鸟轻啼、一派婉转可爱。陆霖闭目假寐,忽闻“噗通”一声,竟有一黄雀从空中堕下,不歪不斜,正落在陆霖面前。

    陆霖见它口中唧唧啼叫不止,但却始终飞不起来,不由疑惑道:“你是受伤吗?但身上分明没有伤口?可若不是受伤,这般艰难又是何故?”

    但那黄雀哪里能回他人言,只依旧哀啼不止罢了。

    恰在这时,有一少年,手持弹弓从林中至前,对那陆霖道:“这雀儿是我打下的,还请还我。”

    但那陆霖却道:“这雀儿生于林中,原本自由自在,你何故毁它生活,不如就此放了罢。你若是同意,我这里可以与钱替这雀儿偿之。”

    那少年被他说得的面红耳赤,连忙道:“我……我本是一时贪玩罢了,我以后不会再猎这雀儿了。”说完,竟然像个娇羞的小娘子一般落荒而逃。

    那陆霖将那雀儿带回府中,亲自喂养数月,待雀儿终于恢复如初后,才放归山林。

    又三个月,陆府敲敲打打迎来了陆霖的新娘子,拜过高堂,揭开盖头,陆霖只觉自己这新婚娘子有些面善。

    那新娘也不同别个新嫁娘一般,对陆霖露出个九分爽利一分娇羞的笑容来,更直接道:“怎得,郎君竟不认识奴家了么?”说完将一直握住的右手摊开,那里面是一把弹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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