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游干 (三十一)

    游干班开了没几天,圣经学院的围墙上出现了二十四个巨大的标语字,每个字足有簸箕般大小,在昏黄发青的围墙上用白色的石灰浆写就。写好的当天,就吸引了差不多所有的学员一起观看。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敌少我打,敌多我藏。”二十四个字加上中间的间隔,差不多把一条围墙全部写满,很有气势。

    “太精练了!完全浓缩了游击战的精华。”有人说。

    “这必须是一位游击大家,才能总结出如此点晴般的语言。”另一人说。

    “我要查查,这是中国古代哪一位军事家的创造,这绝对不是今人所能为之。”这是一个酸溜溜的声音。

    莫敌也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游干班每天除了学习就是训练,没有什么新闻,偶尔出现一回,莫敌也不能免俗。

    “我估计这段话也来自于那边,我们这边,还真没有人有这么深的游击功力。”刘敬之判断说。

    “不一定。”莫敌摇摇头,说:“如果是前四句,我相信是那边的东西,加上后面两句,就不一定了。如果说前四句是虎头,后两句就是蛇尾。”

    “呵呵,天纵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真的感到有点狗尾续貂的味道。”刘敬之大笑起来。

    “你们说的没有错。”在莫敌的身后,传出了一个人的声音:“莫敌同学的判断是对的。”

    两人回头一看,是游击政工学的教官李涛。这些日子,因为经常在一起教与学,已经很熟悉,连忙叫了一声教官好,然后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用求知的眼光看向李涛。

    “民国十九年,我党的*同志在宁都的一次大会上,做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下联是: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李涛说:“后面这两句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不说狗尾续貂,也不说虎头蛇尾,起码有点不在一个档次。”

    莫敌和刘敬之都笑了,对方是客气,如果不客气,只怕用出的词比狗尾续貂虎头蛇尾更要不堪。

    “贵党的*先生不仅是一位政治家,还是一位军事家,我读过他的《论持久战》,中国的抗日道路估计还真的要沿着他的预测走下去。”刘敬之说。

    “你说的不错,*同志是我党最宝贵的财富,他无论在政治军事经济还是哲学文化艺术方面均有极高的造诣,只要坚持他指引的道路,就不会走弯路,一旦偏离他的思想,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李涛说这话时,一脸的崇敬,他从秋收暴动时就跟着*,十多年来,对*的思想与理论已经有了近乎膜拜的程度。

    “*先生除了你之前说的十六字,还有其它关于游击战争的论述吗?”莫敌问。

    “有的。”李涛说:“*同志曾经说过,群众斗争的发展是一天天扩大的,任何强大的敌力是奈何我们不得的。我们用的战术就是游击的战术,大要说来是分兵以发动群众,集中以应付敌人。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总结为:大踏步前进,大踏步后退,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

    仿佛洪钟巨吕震在莫敌的头上,莫敌完全被震住了,突然间,仿佛在他的头顶天空裂开了一条缝,一道金光直直的照射下来,他置身其中,再也看不见其它人,也不再有面前这二十四个大字。他怎么离开人群,离开刘敬之和李涛已经忘记了,也不知道怎么样竟沿着小河一直往山上走,一直走到西面的峻岭之上,这里正在大兴木土,一座坐北朝南的别致的双层小楼房已经基本完工,工人还进行最后的修饰,种上花草,打扫庭除。莫敌信步走到小楼门口,居高临下展目远眺,四周群峰耸立,圣经学校尽收眼底。 古人云: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诚不我欺。张云逸、叶剑英、*不也一样,考虑问题的高度,一个高于一个。

    打了一年多的仗,自己很有一点自得,在淞沪,是因为时刻记住岗田教官的教导,对日军能够有正确的判断,因此才取得了一点胜利,在津浦路南段,更是因为有张云逸三天的培训,这三天的培训让自己的作战有了游击战的认识,也因此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对付第九师团,石牌大战,无处不体现出游击作战的优势。唯有一次吃亏就在黄梅,但是,黄梅大战,除了之前那样打,自己也没有太多办法。通过这次游干班的学习,希望能够找到更好的解决方式。

    莫敌完全把自己投入到学习之中,然而,平静的圣经学院并不平静,就在一团和气的教学环境下,也有着对游击不同的理解和看法,因此而出现的争议常常能上升到一些莫需有的高度。

    礼拜天,轮流休息,每个队可以批准二十人离开学校,其他人就只能在校园里活动,当然,如果有体力,也可以与后山爬山,去山上的寺庙里参禅。莫敌从来没有申请过出门,一来没有必要,再来也不想走,他是一个很能安定下来的人。

    “天纵,大礼堂在进行大讨论,你不去听?”张智农跑进教室问。

    “又在讨论什么?还在讨论一支游击队应该由多少人组成么?”莫敌白了他一眼:“这种讨论不听也罢,人多有人多的玩头,人少有人少的设计,非要争出个好与不好,实在是吃饱了撑的。”

    “不是不是。”张智农连忙解释:“这回争论的题目比上回有意思,游击与侧击。”

    “游击与侧击?”莫敌想了想:“游击就是游击,侧击就是侧击,这两个毫不相关的东西为什么要扯到一起。”

    “所以才有意思。”张智农说:“听说争得很激烈,我们去看看。”

    “好吧!”莫敌把手里的《游击队整顿训练大纲》讲义合上,跟着张智农走了出去,他平时不喜欢参加这些讨论,原因很简单,他个子矮,每次去这种场合,除了站在第一二排,就只能看到别人的身子,闻前面人的屁臭,反正每次争论总会有个结果,结果不用去现场也会知道,就没有必要去享受那份现场气氛了。

    这次也一样,到了礼堂,已经是人满为患,好在这次的争论制定了一些规矩,先选出代表在主席台上分争论双方坐下,交替发言,不能中途插话,因此不像前几次,乱得如同农村赶大集。

    来到礼堂边,张智农把莫敌弄到窗台上半蹲着,自己站在莫敌的身边,化身为莫敌的支撑,这样的莫敌就比一般人高出了半个头来,主席台上的动静尽收眼底。

    “这个方法不错吧?”张智农显摆说:“我想了很久,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你看到现场。”

    “不错,哥们谢谢了。”莫敌拍了拍张智农的肩膀,很是感谢。

    主席台上的争论,已经到了白热化,说话的那位手舞足蹈,说得唾沫四溅,挡在面前的桌子两个脚已经离地,正自摇摇欲坠。注意一看,才发现如果不是身边的两个同伙用力拉着他的裤子,只怕已经冲了出去。

    “下回派上去争论的,应该把裤头带解下,谁要站起说话,就必须手提裤子,一旦手舞足蹈失去控制,裤子就会掉下来,他就会老老实实去揪裤子,不至于弄得这么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莫敌刚说完,张智农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却不想自己的笑声竟然引起了身边诸人的不满,有人骂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想笑,出去笑够了再进来。”

    张智农笑到一半,被生硬卡住,咽得脸红脖子粗,直喘大气,看到张智农的样子,莫敌乐得肚子直抽筋,差点没有从小窗台上滑了下来。

    认真听了一会,莫敌总算听明白了在争论些什么,一方认为,游击,就是在一定的区域内进行独立自主的作战,在那里生存,在那里成长,在那里与日寇斗争,采用游击作战的二十四字方针,把敌人消灭。战术要灵活多变,不可墨守成规,可以采用坚壁清野和战略转移的办法,来避开日军的锋芒,不采用固守一地的做法,与敌人拼消耗,尽可能地保存部队实力,而不是保存地盘。

    而另一方则认为,游击战,是正规战的合理补充,游击部队,其活动的主旨仍然是为正面战场的正规战服务,主要的方式就是“侧击”。这一方优势明显,他们引经据典,直接背诵了蒋介石在1938年1月召开参谋长会议时的讲话:“我们要打破日寇这个‘锥形突击’的战术,最适当的方法,就是‘侧击’。侧击的要件:第一,要控制相当数量的预备队,当寇军施行锥形突击时,我预备队对寇军的侧背,猛力进展,施以侧击。第二,要正面阵地能稳定持久,使侧击部队有充裕的运动与作战时间。”并举例说明在鲁南台儿庄与德安万家岭两次大胜利都是通过侧击所取得的。

    “走吧,没有什么新意。”莫敌说。

    “不会吧?很有新意啊!”张智农说:“委员长的话很有道理的。”

    “那你继续在这里听,我走了。”跳下窗台,莫敌径直离去。

    刚走到台阶前,张智农又嘻皮笑脸从后面追了上来,说:“天纵你到是说说,为什么觉得没意思?”

    莫敌想了想,说:“我个人是赞成另一方的,虽然没有委员长的话做注脚,但是他们才能在敌后占住脚,过于强调与正面战场的配合,会不自觉地把游击战演变成兵团战,就会失去机动灵活的优势,也将失去游击战的意义。你能理解吗?”

    张智农摇摇头,说:“不理解,不过理不理解无所谓,反正上头叫怎么打就怎么打。”

    莫敌笑了,这才是大多数人的真实心态。提议说:“去大队长那里看看,出去玩的同学有回来的没有,如果有出门指标,我们也申请出去一趟,去雷公潭看看,我们到底弄回多少钱了。”

    张智农大声叫好,对于钱,他向来是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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