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快离开这里!”

    眼前的位置是一片空荡的街区,阴沉沉晃着几道手电筒的光,在我出声提醒后,面前几个人受到惊吓,即使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也纷纷逃离,躲在掩体后面拔出了自己的枪,在未知中寻找需要面对的目标。有人在通过对讲机跟郭正联络,汇报这里出现的情况,请求支援。

    我转过身,惊异地看到就在我背后零零散散,出现了约十几个的空间裂痕,毫无规律地散布在那里,在若隐若下的光芒下,隐约能看出木漳县内部的样子。

    首领带着一队人出现在我们眼前,刚才被江询打成两半的纸人这会儿竟完完本本地站在她手中,仔细看去,破裂之处有一道缝补过的痕迹,一缕极细的银丝,通体带着微弱的荧光。

    “能从阵法中逃出来,你们果然不是普通人。”首领开口,右手一挥,金属碰撞地面发出叮的响声,我垂目看去,是那枚棺材钉。

    “这是我们木漳县所有族人与他们之间的恩怨,谁都左右不了,你们如果现在反悔想要离开,也许还有机会。”首领望向我,说:“但你们若是执意要跟我作对,同样的方式,你们逃不出第二次。”

    “沈掌柜。”唐刈站在我背后看着地上的尸体双腿发颤,“我早就说过我们不该掺和这件事的,这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因果报应,我们还是快走吧。”

    人命关天,我没理他的话,现在没了阵法的压制,我们可以随意调动自己的真气,她想达成目的,在这里开杀戮,没那么简单。

    “退后。”江询制止了唐刈还想说的话,站到我身旁,与我对视了一眼,“既然逃不了,不如送佛送到西,一起给这件事做个彻底的了结。”

    我唇角一抿,初见时对他的敌意在经历过这一番之后早已消失,颔首示意,与他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挞魔鞭沾满了毒液与血迹,我手边一时没有趁手的武器,与他们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江询还带着在木漳县时使用的弓箭,严阵以待,站在最前与我一起抵挡首领的下一步行动。

    唐刈见我们没有退却的意思,抓着头发哎哟两声,重声叹了一口气,跑得远远的,躲在了后面警察的枪后。

    “子未,你去唐刈身边,保护好他们。”我说:“注意附近有没有其他的裂痕,等郭正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告诉他们,尽可能封锁周围区域,别让无关的人闯进来,搏斗中尽量用冷兵器,在没有生命威胁的情况下,千万别开枪。”

    “师父,我……”

    我转过眼,他眉头紧蹙,对上的目光反而不说话了,咬了咬下颌,看一眼江询便扭头离开,带着一股愤恨一般,一双拳头攥得死死的,去做我交代给他的事情。

    从离开东盐镇之后子未就变得越来越奇怪,很多举止行为都是他之前未曾有过的,心思也越来越深。可当下我没有时间去琢磨他的想法,如果这算做是一场入侵,我和江询就是拦住他们的第一道防线,只要还能扛得下来,就绝不能躲避后退。

    只是对面的人一个个像野兽一样直扑上来,攻击的方式跟在木漳县不同了,不懂得再去使用他们手里的武器似的,单凭一身的蛮力,拳脚横踢乱打,全无章法,却因为巨大的力气让人招架不住,连江询也在节节败退。更为诡异的是,他们对我们攻击的反应就像当时在阵图中被控制的小哑巴和穆锦衾一样,完全失去了感觉,即使肩膀脱臼,也要悬着一条已经无法控制的手臂无用地冲上来。

    这太奇怪了。

    “江询。”我退后几步,“掩护我。”

    他应该也察觉到其中的异样,当即会意护在我面前,挞魔鞭拼并一体,横在身前拦下靠近的族人。

    我闭上眼睛,将手遮在眼前,深吸了口气,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额前,中指指腹从双目前拂过,再睁开时,越过江询,看穿那些凌乱的躯体。

    他们明明还在活动,还服从着首领的命令,可在我的视线中,这些人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不止阳火是熄灭的,胸腹也没有呼吸的起伏,心脏也不跳动,我甚至看不到他们体内所宿的魂魄,他们身上唯一还算得上有生命活动的地方,就是他们大脑里那团既不是阴也不是阳的浊气。

    我想不通,又回过头去看被穆锦衾。

    小哑巴承受了江询的那一下攻击,人虽醒着,却受了重伤,此时躺在穆锦衾的怀里,无论穆锦衾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既不哭,也不动。

    这两个人的体征虽与那些人相同,但我还能看到她们的魂魄,尤其是穆锦衾,她的身上比其他人多出了一层气,仿佛一层防护罩,笼罩在周身,透过这一层看进去,在她的大脑里,那团浊气是静止的,仅仅凝成一个圆形的气团,没有任何活动。

    我正一筹莫展,找不到这番现象的合理解释,无意间一瞥,余光里穆锦衾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相貌我并不陌生,我曾在墓室的壁画中见过,正是木漳县的上一任首领,穆锦衾的姐姐!

    身影极淡,只是一缕残魄。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么多年,她居然一直都没有踏入轮回,一直守在穆锦衾的身边吗?

    在我看向她的同时,她也注意到了我的发觉,幽幽转过身来,面向我看了几秒,对我张开手,空荡荡的掌心里以自己的一部分气息化出一个形体,是一只蛑蟊。

    我依旧茫然,看着她慢慢地对我张开嘴,没有声音,只对我说出两个口型。

    人……

    偶……

    人偶?

    人偶!

    我大概知道了首领那个木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穆锦衾说过我们都中了蛑蟊的毒,想活下来就必须在体内植入一只成年的母虫,然后永远地待在结界里。我们第一次在那具死尸身上发现蛑蟊,就是从他的头颅中取出来的,那么现在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蛑蟊对于首领来说,不是完成计划的武器,而是作为一种媒介,使她控制了木漳县所有人的生死和行动。

    与我们在东盐镇遇到的傀一样,眼前这些人,都只是一帮被无形的线所掌控的傀儡,而发号施令的,就是首领手中所拿的那个纸偶,至于他们的本人,除了穆锦衾和小哑巴,这些人怕是早就已经死在了当年的那场灾祸中,所留下的只是一具具空壳而已,从很多年以前,他们就已经在靠体内的蛑蟊行动。

    “沈清?”

    我从恍惚的思考中回神,对江询说:“这些人已经死了,用阳气攻击他们的大脑,那里的蛑蟊才是他们被控制的关键!”

    江询手下的动作凝滞了一下,似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在他正握激活挞魔鞭的同时,我取出几张阳符,闯入他们无章法的阵营中去,在闪避之间将几张符纸全部贴在了他们后脑的位置。

    蛑蟊喜阴,尸体也是阴性,死亡这么多年,尸身状态在某种程度上已接近干枯,在与阳气接触的瞬间,那些人整颗头颅爆出大片火花,烧了起来。

    火焰窜起,人却还在动,只是迷失了方向,也不再那么有力,原地胡乱挥舞几下双手,终于慢慢地倒了下去,那些寄宿在他们大脑中的蛑蟊,在巢穴被破坏后,一只只从他们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口腔中钻了出来,恹恹虚弱,趴在原地不再动弹。

    我用光了身上剩下所有的阳符,在眼前拉出一道界限,限制他们无法再上前。

    江询就在这时抓住机会,冲上前去将目标对准了失神中的首领,与穆锦衾不同,她自己本身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被轻易地打倒在地上,那个木盒摔开,里面一个鸡蛋大小的茧滚了出来。

    “不!”

    挞魔鞭对着那颗茧甩下去的瞬间,首领发出一声嘶吼,却眼看着它裂开,露出里面一只已经死掉的蛑蟊的尸体。

    我看着就站在它旁边的那个纸人的眼睛里再一次发出精光,在发生什么之前,弯腰捡起地上那枚棺材钉,第二次朝它刺了过去。

    修补过的细线十分脆弱,不必再补上第二下,它便再一次跌落,变成两截。

    只启动了一半的阵法被彻底打破,头顶的黑暗在散去,出现在木漳县的那轮太阳又重新回来了,光芒缓慢地落在我们身上,驱散了寒意,带来温暖。而木漳县那些人失去控制者,一个个只是呆呆地站着,暴露在炙热阳关下时,身体在抽搐中倒下去,继而也陆陆续续地烧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首领看着眼前倒下的人,一步步后退,“我明明照他说的做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一道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刚刚才得回来的容貌在被烧焦,一块块仿佛一个碎裂的面具。

    她喉咙里发出痛苦尖锐的叫声,连我都觉得头皮发麻,不忍再看下去。

    穆锦衾放下怀里的小哑巴,站起来走到我们身边,微颤的手拿过江询身上的弓,将一支箭对准她的头,松开了拉满弦的手。

    箭矢准确地刺穿了她的大脑,声音截然而止,转而换上一片死寂。

    地上那些蛑蟊在猛烈地蠕动,腹部一收一缩,看样子是要开始繁衍。

    “师父。”子未走过来,轻声说:“郭警官来了。”

    “你们快走吧。”穆锦衾身体颤抖,忍着哽咽的情绪,用祈求的语气对我们说:“拜托你们,帮我照顾好小哑巴,她是我们木漳县唯一能存活下来的希望……”

    “穆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们一起离开吗?”唐刈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这里还有这么多的虫子,太危险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穆锦衾摇头,“我不能离开,这是我们那一辈人留下的恶果,拖到今天,也该有一个彻底的解决。蛑蟊之祸,当初是因我们的族人而起,我应该给所有无辜的人一个交代。结界是我姐姐建立的,现在变成这样,我必须回到自己的土地上,让这一切,都归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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