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子未他对我……”

    我一句话说不完整,内心里完全是抗拒这样的猜测的,可唐刈却一拍大腿,说:“沈掌柜,你总算是开窍了。”

    “不可能。”我说:“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我们两个之间不可能会有儿女之情。”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唐刈接言说:“你就没觉得你这小徒弟一直对江询抱有敌意?你说这没怨没仇的,他为的是什么啊,我跟江询可是一起去东盐镇的,他怎么就没对我也天天恨得牙痒痒似的呢?这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我还是不相信,唐刈说:“而且这人啊,十几岁也就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他一个大小伙子,能耐得住跟你在山上待那么多年,那心里还能真没点什么想法么,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就他对你的那个劲儿,我都以为你们俩是一对。”

    “你脑子里还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我皱眉,说:“我们沈记历代都是一男一女阴阳调和,从未有过师生动情相恋一说,何况换位思考,我也是一个人跟他在山上待了这些年,可我肯定,我对他只有姐弟之情,师生之谊。”

    “这……它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哎呀!”唐刈说不清,语气有些着急,见我木着一张脸,叹气道:“反正你就相信我吧,他的心跟你的心,肯定是不一样的,你说要只是师生之情,他不该用现在这样的模式跟你相处,你看沈小兄弟在遇到什么事的事情,对你有过对师父该有的尊敬和依从吗?”

    我被他说愣了,听到他又接着说:“这话我以前就想说了,就是一直没机会,也不能确定,今天看他这样子,准没跑儿了。沈掌柜,你不能还把他当小孩儿呢,还是找个时机跟他好好聊聊,把话说开吧,不然这不明不白地拖着也不是个事儿,说清了,不管以后他还愿意跟着你还是怎么样,我们大家伙儿相处起来也没这么尴尬,让他断了这个念想,说不定也能早点再找到个心仪的姑娘,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我知道了。”我深吸一口气,说:“我会解决的,唐刈,谢谢你了。”

    “啊,没事。”唐刈抓抓脑袋,“知道你跟江询在一起了我还是很高兴的,祝福你们啊,江询虽然有时候神出鬼没的,来路也神秘,但他人真的不错,关键时刻能靠得住。”

    我嗯一声,牵强地笑笑。

    离开房间后,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接受唐刈的猜测,可怎么也想不出我该怎么对子未开这个口去谈,在圆楼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去了哪儿,问了兰若,她说从我们一起上楼之后,就没有再见到过他。

    我顿感一个头两个大,唐刈说江询神出鬼没,我还不觉得怎么样,起码他不会瞒着自己去了哪儿,给人的感觉的还是踏实的,可子未的行踪摸不清也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我事后去问,他也不愿意告诉我答案,导致我对他的信任度越来越低。

    可没办法,找不到人,手中连点线索都没有,所有的事情都只能等他自己回来之后再说。

    我在这个空当里去了趟白忠先生那里,给刀柄刀鞘上漆的同时,把我上回留出的那几块石头也给带了去,想把它们分层切开,研究一下。只是这一次,当我走进巷子,进门拿着钥匙准备开侧院的门时,突然觉得身边的气息变化急剧,连忙回身一躲,刚才所站的位置几根钢针刺在了门板上。

    我一时诧异,看到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我之间所见的木人正缓缓活动,朝我走过来。

    我只得后退,往厅堂的方向去,不懂这又是为什么,有了上次的经历,也不敢妄动,但脚步一迈出,屋翎方向便再次有暗器射出,在那个木人接近后,我只好往他身上去躲,哪知这暗器的来源根本不是于某一个方向,而是遍布四周,根本是躲也躲不过。我被那些暗器分神的工夫,一时没察觉,又被身边的木人给捉住,情急之下只好对着房内喊了一声白老先生。

    里面没有回应,我对着一块木头踢也不是打也不是,一侧肩膀被它紧紧捉着,更无法与它分开,正焦急着,院子里的机关仿佛被关闭,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那些落在地上,钉在门上的短针暗箭都凭空而起,从哪里来,又倒飞出去不见了踪影。

    我转头,看到司徒曜抱剑立在堂下,一瞬间,安了安心。

    “你又做了什么?”他眉头蹙起,我也感到冤枉,说:“我只是想打开院门,这是之前白老先生同意过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触动机关。”

    “白门机关不会无缘无故而被触发,它们一定是感应到某些敌意或阴邪之气,对此处造成了威胁。”

    司徒曜走到我身边,眼睛紧盯着我,上下扫了一眼,看到我手中的包裹,道:“你身上带了什么?”

    “你先让它把我放开,我给你搜便是,若我身上真的有阴邪之物,我随你处置。”

    司徒曜没理会我,直接出手把我的包裹抢了过去,我一只手根本没法儿抵抗,只能泄愤般推了两下那个木人。

    “石头?”司徒曜本就拧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冷哼一下,道:“没有阴邪之物,这上面的咒文是怎么回事?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我更感无辜,看他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对这些石块的来源更加深了疑虑,故而有些迟疑,才对他说:“这些都是混在那天打捞上来的那些尸块里的,我也是见它们模样怪异,才留了下来,想拿过来剖开看一看,研究它们的来源和作用。”

    “小曜。”

    木人捉着我的那只手忽然放开了,我肩膀一松,感觉到一阵疼痛,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白忠坐在轮椅上,看着司徒曜,说:“把东西还给她。”

    司徒曜不解,白忠说:“这女子不是坏人,他们既然来到我们侗川,我们就该以最高的礼节相待,白门的暗器不长眼,侗川的人不该如此。”

    这回不仅是司徒曜,连我都搞不懂白忠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是什么药。

    可既然好不容见到他,我就不能放过,也不再管那些石头,追上去几步,抱手对他道:“白先生,上次我们没有说完的话,我还想跟您谈一谈。”

    白忠面无表情,说:“我与你,没有什么可谈的,你们的事情,我只是个隔了太远的局外人。”

    “我们?”我觉得他话中有意,只是被什么拘束着,不能说得透彻,便追问道:“您指的是什么?”

    “你,你的师爷,赵怀逸,定山王,还有……”他看向我,目光格外有深意,“胥轼。”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明明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可胸口却闷闷的,在隐隐作痛,尤其最后一个,当他说出胥轼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心尖都在打颤儿,感到一股悲楚的绞痛。

    白忠直直地望着我,我不知为何,一时竟是失态,抬手一碰,才知脸颊竟是湿润的,不知何故,布满了泪痕。

    “白先生!”

    我见他要走,在他面前单膝跪下,说:“您到底知道什么,请您告诉我,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扶她起来!”白忠对司徒曜道,话说得急,又在咳嗽。

    司徒曜犹豫,只好来搀我,我摇头,说:“非我强人所难,只是我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点线索,我不敢放弃,白先生,您若不愿开口,我便在这里等您回心转意。”

    言罢,膝头点地,双膝跪下去,俯身道:“弟子无能,拜托您了。”

    “姑娘……你这是何必……”他语气都在颤,声音抖得厉害,对我说:“你让我怎么受得起!”

    “白老。”司徒曜到他身侧,却被斥道:“你扶我做什么,快让她起来!”

    我们两个之间的拉扯,司徒曜却成了为难之人,我执拗不肯起身,坚持要他给我一个答案,白忠无法,沉默了好久,到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这些事情,不该由我来揭开,可我们却偏偏遇到了一起,或许,这就是我跟司徒靖一时贪心所该受到的惩罚。”

    闻言,司徒曜也是一怔,随后便被唤了一声:“小曜。”

    白忠对他说:“你心性纯净,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参与过司徒家所种之恶果,我们这些人里,若说无辜,你是唯一一个,你记着,你大哥若是有一天遇到什么意外,不怪任何人,你务必放下仇恨,也无需担起司徒家的未来,你只管代表你自己,过好以后的日子。”

    “白老?”司徒曜凝眸,“您这是何意?”

    白忠没有回答,视线转向我,对他说:“你带她去司徒家的藏书阁,把多年前我跟你父亲从远海带回来的那些史籍,拿给她看看。”

    “姑娘。”白忠看着我,“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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