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夏站在鬼牙山断裂的山体附近,看着下方被大雪掩盖的崩塌山体,心中叹息。

    他的手边还提着一个浅蓝色的包袱,而这包袱,正是昨夜韩修交给他,而他后来又给了云瑶的。

    当时云瑶手中应该有两个包袱,可是现在,其中一个掉落在崩塌山体的边缘,而云瑶和另一个包袱,却不见踪影。

    但是眼前这种情况,齐夏却不做别的想法,他看的出来,云瑶必定是在这附近遇到了雪崩,然后不知道被埋到哪里去了。

    断裂的山体被皑皑白雪覆盖,连绵成一块整体,可是齐夏知道,这断崖远不止他看到的这么浅,如果现在跳下去找人,说不定还会引发第二次雪崩,连他也会被埋在里面。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思之再三,还是放弃了孤身一人下去寻找云瑶的想法。

    在他看来,云瑶一个弱女子被深埋进雪中,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出不来的,所以他早一步晚一步都没有什么区别,寻到的无非是云瑶的尸体罢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走稳妥点的办法,回赤城找人一起帮忙。

    想到这里,齐夏转身离开,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地朝着赤城的方向而去。而他也不知道,云瑶有着什么样的遭遇。

    在回赤城的路上,齐夏遇到了幸存的韩修,还有被韩修扶着的身受重伤的赵保。原来,这两人打的跟自己一样的主意,想要先回赤城再搬救兵。

    如此一来三人同行,一切倒也还顺利。

    可是他们不曾看到,断裂山体的另一边,骨勒巴图带着北狄人正在四处搜寻,找寻被雪崩掩埋的野兽尸体,顺便调查云瑶话里的真假。

    昨夜一场风雪,将地上所有的痕迹都掩盖,不管是血迹还是脚印,全都消失不见,唯有死去的大宁将士,还有雪狼的尸体,深埋在大雪中,随着雪崩的出现,被冲到各个角落。

    “队长,发现一具中原人的尸体!”

    “队长,这边也有一具,看起来是被狼咬断了腿!”

    “这边好几头死掉的雪狼,大家别碰,免得招惹狼群!”

    ……

    山崖之下,北狄士兵的声音传来,落入骨勒巴图的耳中。他举目四望,然后大手一挥:“你们几个从这里翻过去,看看上边儿是什么情况。”

    “队长,这地方雪不紧实,踩不住,根本翻不过去啊——”有人抱怨。

    “不试试怎么知道?少啰嗦……”

    随着一声令下,几个北狄士兵试图翻越这断裂的山体,但是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爬过去。总是爬到一半,雪就崩了,几次过后,也没有人再尝试。

    骨勒巴图没有办法,只得派人将四处的情况查探清楚,然后抬着两个大宁士兵的尸体,还有众人搜寻到的野物,回到了北狄军营。

    突兀瀚禀告了哥舒狂,于是哥舒狂亲自带人查看那两具尸体,然后再询问骨勒巴图一些情况。

    “现场和那中原女人说的一般无二,这些伤痕是雪狼咬的,我们在附近也发现了雪狼的尸体。这两个人被埋在雪中,想来是遭遇了雪崩没错,那中原女人的确是跟自己人失散了……”

    骨勒巴图一边说着,还一边将两具尸体的手掌翻出来,给哥舒狂看。

    “手掌上有很厚的茧,看位置应该是长期练刀和弓箭所形成的,是练家子。那中原女人也说,她是带着护卫一起的,想必就是这些人没错了……”

    “没有发现活口?”哥舒狂皱眉,问道。

    “禀大将军,没有活口。不管是人还是牲口,都没有存活的。”骨勒巴图说道,“说不定有活下来的护卫,但是不知道被雪崩埋去哪里了,要知道,这雪山上的雪崩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是我们自己也没办法全身而退,更不用说这些中原人了。”

    哥舒狂没有再问什么了,因为他发现,骨勒巴图查到的线索寥寥无几,根本不能证明什么,而仅有的线索,也与云瑶说的相符合,无法判定云瑶到底是不是细作。

    如今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云瑶说的完全属实,她是医女,来采药的,这些人都是护卫,遭遇狼群围攻和雪崩之后,她与护卫失散。第二,云瑶在撒谎,他们查到的证据都是云瑶故意伪造出来误导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相信她。

    哥舒狂征战多年,从来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的直觉告诉他,云瑶没说实话,可是他却找不到任何证据。现在两国交战,他更不可能派人去赤城调查,所以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但倘若云瑶真的在撒谎,那么哥舒狂就不能不提防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身陷敌营竟然还能如此滴水不漏,说话做事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这份能耐,可不是谁都有的。

    “我知道了,将这两具尸体处理了,我去禀告吾王。”哥舒狂说着,然后转身吩咐突兀瀚,“在查明那个女人身份之前,不能惊动她,说不定还能从她口中套点消息。”

    “是,大将军。”突兀瀚和骨勒巴图同时应承着,看着哥舒狂离开。

    属于北狄王者的营帐中,博尔冰正坐在里面看资料,片刻后哥舒狂进来,向他禀告了骨勒巴图出去勘查的结果——没有结果。

    “也就是不能查明她的身份?”博尔冰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她说的那些治疗内伤的法子,可有问过军中大夫?”

    “问过了,大夫们确定没有问题,只有那金针渡穴一说,军中大夫只听说过,从没试过,所以不敢下手。”哥舒狂说道。

    “哦?”博尔冰冷笑,“看来还真是天衣无缝啊,想留着又怕她身份可疑,想杀她却又觉得可惜……”

    “吾王可有什么好办法?”哥舒狂问道。

    “确定她看不见?”博尔冰不答反问。

    “末将亲自试过,吾王应该也看到的,她的确看不见。”哥舒狂回答着。

    “这军中受了内伤的可不止你我二人,不是还有一个人么?”博尔冰笑了笑,说道,“让她去试试,若是有任何异动,杀!”

    哥舒狂听了博尔冰的话,眼前一亮,顿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立马应声离开,去安排了。

    博尔冰说的没错,这北狄大营中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另一个受了内伤的人,此人不仅受了内伤,而且外伤也不轻,现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无法开口。

    既然这两个人,一个无法说话,一个目不能视,正好用来做试验,看看这盲女是否真有如此本事。

    不过在这之前……

    哥舒狂心思千回百转,很快便有了主意,不管怎么样,既然入了北狄大营,想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北狄人不兴过年,所以中原的农历年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反而因为博尔冰在北狄大营之中,所以将士们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云瑶在这里呆了有足足两天了,她一个人住单独的帐篷,门口有两个北狄士兵守着,她出不去,每次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连一天三顿饭,都是有专门的人送进来的。

    她实在有些纳闷,不知道哥舒狂到底想做什么。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却也不让她诊脉看病,更不对她严刑拷问,难道只是为了用他们为数不多的粮食,养一个闲人么?

    更何况,她在赤城的时候看到顾清铭的信,说是北狄王博尔冰也在这大营之中,可是她来了好几天也没见着,甚至从周围士兵的谈话中都没能听到这位北狄王的任何消息。

    这样沉寂的日子,约莫又过了五天左右。

    这天,云瑶正在帐中烤火,却感觉到门口一阵风吹进来,似乎是有人进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姑娘的声音:

    “就是这个女人,让我来照顾?”

    “回哥舒小姐,这是大将军的意思。”身边的士兵开口说着。

    “可真是我亲爷爷!放着好好地大小姐日子不让我过,让我跑到这边境来伺候人,还是中原人!”那姑娘嘟囔着,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地走到云瑶的身边。

    而刚才那一番对话,已经尽数落入云瑶的耳中,她对身边这个姑娘,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哥舒狂的孙女。

    云瑶听着帐中的声音,感受着那位哥舒小姐的脚步声,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脚步声在她的面前停下,略有些嚣张地开口:“喂,我叫哥舒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云瑶。”云瑶淡淡的回答着。

    她忽然间想起,自己来北狄军营这么久,还没有人问过她名字,每次提起她,都是用“中原女人”或者“那个瞎子”来代称,而哥舒颖是第一个问她名字的人。

    “从今天起本姑娘就住这里了,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爷爷说你眼睛看不见,让我来帮你。”哥舒颖说明了来意。

    “帮我?”云瑶不解。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我爷爷说你医术高明,要让你为我们北狄的摄政王治伤。”哥舒颖说道,“摄政王博尔竣可是北狄王的亲弟弟,身份尊贵,马虎不得。既然你有那个能力,自然是要物尽其用。不过你眼睛看不见,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所以爷爷让我来帮你。”

    云瑶听着哥舒颖的话,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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