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163

    那呆子把钉钯撒在腰里,整一整青锦直裰,斯斯文文,走入门里,只见是三间大厅,帘栊高控,静悄悄全无人迹,也无桌椅家火。转过屏门,往里又走,乃是一座穿堂,堂后有一座大楼,楼上窗格半开,隐隐见一顶黄绫帐幔。呆子道:“想是有人怕冷,还睡哩。”他也不分内外,拽步走上楼来,用手掀开看时,把呆子唬了一个惣踵。原来那帐里象牙chuáng上,白媸媸的一堆骸骨,骷髅有巴斗大,tuiting骨有四五尺长。呆子定了性,止不住腮边泪落,对骷髅点头叹云:你不是——

    那代那朝元帅体,何邦何国大将军。当时豪杰争强胜,今日凄凉lu骨筋。

    不见妻儿来shi奉,那逢士卒把香焚?谩观这等真堪叹,可惜兴王霸业人。

    八戒正才感叹,只见那帐幔后有火光一幌。呆子道:“想是有shi奉香火之人在后面哩。”急转步过帐观看,却是穿楼的窗扇透光。那壁厢有一张彩漆的桌子,桌子上luàn搭着几件锦绣绵衣。呆子提起来看时,却是三件纳锦背心儿。他也不管好歹,拿下楼来,出厅房,径到门外道:“师父,这里全没人烟,是一所亡灵之宅。老猪走进里面,直至高楼之上,黄绫帐内,有一堆骸骨。串楼旁有三件纳锦的背心,被我拿来了,也是我们一程儿造化,此时天气寒冷,正当用处。师父,且脱了褊衫,把他且穿在底下,受用受用,免得吃冷。”三藏道:“不可,不可律云:公取窃取皆为盗。倘或有人觉,赶上我们,到了当官,断然是一个窃盗之罪。还不送进去与他搭在原处我们在此避风坐一坐,等悟空来时走路,出家人不要这等爱小。”八戒道:“四顾无人,虽ji犬亦不之,但只我们道,谁人告我?有何证见?就如拾到的一般,那里论什么公取窃取也”三藏道:“你胡做啊虽是人不之,天何盖焉玄帝垂训云,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趁早送去还他,莫爱非礼之物。”那呆子莫想肯听,对唐僧笑道:“师父啊,我自为人,也穿了几件背心,不曾见这等纳锦的。你不穿,且待老猪穿一穿,试试新,晤晤脊背。等师兄来,脱了还他走路。”沙僧道:“既如此说,我也穿一件儿。”两个齐脱了上盖直裰,将背心套上。才紧带子,不怎么立站不稳,扑的一跌。原来这背心儿赛过绑缚手,霎时间,把他两个背剪手贴心捆了。慌得个三藏跌足报怨,急忙上前来解,那里便解得开?三个人在那里吆喝之声不绝,却早惊动了魔头也。

    话说那座楼房果是妖精点化的,终日在此拿人。他在洞里正坐,忽闻得怨恨之声,急出门来看,果见捆住几个人了。妖魔即唤小妖,同到那厢,收了楼台房屋之形,把唐僧搀住,牵了白马,挑了行李,将八戒、沙僧一齐捉到洞里。老妖魔登台高坐,众小妖把唐僧推近台边,跪伏于地。妖魔问道:“你是那方和尚?怎么这般胆大,白日里偷盗我的衣服?”三藏滴泪告曰:“贫僧是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取经的,因腹中饥馁,着大徒弟去化未回,不曾依得他的言语,误撞仙庭避风。不期我这两个徒弟爱小,拿出这衣物,贫僧决不敢坏心,当教送还本处。他不听吾言,要穿此晤晤脊背,不料中了大王机会,把贫僧拿来。万望慈悯,留我残生,求取真经,永注大王恩情,回东土千传扬也”那妖魔笑道:“我这里常听得人言:有人吃了唐僧一块rou,发白还黑,齿落更生,幸今日不请自来,还指望饶你哩你那大徒弟叫做什么名字?往何方化?”八戒闻言,即开口称扬道:“我师兄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齐天大圣孙悟空也。”那妖魔听说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老大有些悚惧,口内不言,心中暗想道:“久闻那厮神通广大,如今不期而会。”教:“小的们,把唐僧捆了,将那两个解下宝贝,换两条绳子也捆了。且抬在后边,待我拿住他大徒弟,一发刷洗,却好凑笼蒸吃。”众小妖答应一声,把三人一齐捆了,抬在后边,将白马拴在槽头,行李挑在屋里。众妖都磨兵器,准备擒拿行者不题。

    却说孙行者自南庄人家摄了一钵盂饭,驾云回返旧路。径至山坡平处,按下云头,早已不见唐僧,不何往,棍划的圈子还在,只是人马都不见了。回看那楼台处所,亦俱无矣,惟见山根怪石。行者心惊道:“不消说了他们定是遭那毒手也”急依路看着马蹄,向西而赶。行有五六里,正在凄怆之际,只闻得北坡外有人言语。看时,乃一个老翁,毡衣苫体,暖帽门g头,足下踏一双半新半旧的油靴,手持着一根龙头拐bāng,后边跟一个年幼的僮仆,折一枝腊梅huā,自坡前念歌而走。行者放下钵盂,觌面道个问讯,叫:“老公公,贫僧问讯了。”那老翁即便回礼道:“长老那里来的?”行者道:“我们东土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一行师徒四众。我因师父饥了,特去化,教他三众坐在那山坡平处相候。及回来不见,不往那条路上去了。动问公公,可曾看见?”老者闻言,呵呵冷笑道:“你那三众,可有一个长嘴大耳的么?”行者道:“有,有,有”“又有一个晦气sè脸的,牵着一匹白马,领着一个白脸的胖和尚么?”行者道:“是,是,是”老翁道:“你们走错路了,你休寻他,各个顾命去也。”行者道:“那白脸者是我师父,那怪样者是我师弟。我与他共发虔心,要往西天取经,如何不寻他去”老翁道:“我才然从此过时,看见他错走了路径,闯入妖魔口里去了。”行者道:“烦公公指教指教,是个什么妖魔,居于何方,我好上门取索他等,往西天去也。”老翁道:“这座山叫做金兜山,山前有个金兜洞,那洞中有个独角兕大王。那大王神通广大,威武高强。那三众此回断没命了,你若去寻,只怕连你也难保,不如不去之为愈也。我也不敢阻你,也不敢留你,只凭你心中度量,”行者再拜称谢道:“多门g公公指教,我岂有不寻之理”把这饭倒与他,将这空钵盂自家收拾。那老翁放下拐bāng,接了钵盂,递与僮仆,现出本象,双双跪下叩头叫:“大圣,小神不敢隐瞒,我们两个就是此山山神土地,在此候接大圣。这饭连钵盂,小神收下,让大圣身轻好施法力。待救唐僧出难,将此还奉唐僧,方显得大圣至恭至孝。”行者喝道:“你这o鬼讨打既我到,何不早迎?却又这般藏头lu尾,是甚道理?”土地道:“大圣性急,小神不敢造次,恐犯威颜,故此隐象告。”行者息怒道:“你且记打好生与我收着钵盂待我拿那妖精去来”土地山神遵领。

    这大圣却才束一束虎筋绦,拽起虎皮裙,执着金箍bāng,径奔山前,找寻妖洞。转过山崖,只见那luàn石磷磷,翠崖边有两扇石门,门外有许多小妖,在那里轮枪舞剑,真个是——

    烟云凝瑞,苔藓堆青。峻曾怪石列,崎岖曲道萦。猿啸鸟啼风景丽,鸾飞凤舞若蓬瀛。向阳几树梅初放,nong暖千竿竹自青。陡崖之下,深涧之中,陡崖之下雪堆粉,深涧之中水结冰。两林松柏千年秀,几簇山茶一样红。

    这大圣观看不尽,拽开步径至门前,厉声高叫道:“那小妖,你快进去与你那洞说,我本是唐朝圣僧徒弟齐天大圣孙悟空,快教他送我师父出来,免教你等丧了性命”那伙小妖,急入洞里报道:“大王,前面有一个o脸勾嘴的和尚,称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来要他师父哩。”那魔王闻得此言,满心欢喜道:“正要他来哩我自离了本宫,下降尘世,更不曾试试武艺。今日他来,必是个对手。”即命:“小的们取出兵器。”那洞中大小群魔,一个个精神抖擞,即忙抬出一根丈二长的点钢枪,递与老怪。老怪传令教:“小的们,各要整齐,进前者赏,退后者诛”众妖得令,随着老怪,腾出门来,叫道:“那个是孙悟空?”行者在旁闪过,见那魔王生得好不凶丑——

    独角参差,双眸幌亮。顶上粗皮突,耳根黑rou光。舌长时搅鼻,口阔版牙黄。o皮青似靛,筋挛硬如钢。比犀难照水,象牯不耕荒。全无喘月犁云用,倒有欺天振地强。两只焦筋蓝靛手,雄威直ting点钢枪。细看这等凶模样,不枉名称兕大王

    孙大圣上前道:“你孙外公在这里也快早还我师父,两无毁伤若道半个不字,我教你死无葬身之地”那魔喝道:“我把你这个大胆泼猴精你有些什么手段,敢出这般大言”行者道:“你这泼物,是也不曾见我老孙的手段”那妖魔道:“你师父偷盗我的衣服,实是我拿住了,如今待要蒸吃。你是个什么好汉,就敢上我的门来取讨”行者道:“我师父乃忠良正直之僧,岂有偷你什么妖物之理?”妖魔道:“我在山路边点化一座仙庄,你师父潜入里面,心爱情yu,将我三领纳锦绵装背心儿偷穿在身,只有赃证,故此我才拿他。你今果有手段,即与我比势,假若三合敌得我,饶了你师之命;如敌不过我,教你一路归yin”行者笑道:“泼物不须讲口但说比势,正合老孙之意。走上来,吃吾之bāng”那怪物那怕什么赌斗,ting钢枪劈面迎来。这一场好杀你看那——

    金箍bāng举,长杆枪迎。金箍bāng举,亮藿藿似电掣金蛇;长杆枪迎,明幌幌如龙离黑海。那门前小妖擂鼓,排开阵势助威风;这壁厢大圣施功,使出纵横逞本事。他那里一杆枪,精神抖擞;我这里一条bāng,武艺高强。正是英雄相遇英雄汉,果然对手才逢对手人。那魔王口喷紫气盘烟雾,这大圣眼放光华结绣云。只为大唐僧有难,两家无义苦争轮。

    他两个战经三十合,不分胜负。那魔王见孙悟空棍法齐整,一往一来,全无些破绽,喜得他连声喝采道:“好猴儿,好猴儿真个是那闹天宫的本事”这大圣也爱他枪法不luàn,右遮左挡,甚有解数,也叫道:“好妖精,好妖精果然是一个偷丹的魔头”二人又斗了一二十合。那魔王把枪尖点地,喝令小妖齐来。那些泼怪,一个个拿刀nong杖,执剑轮枪,把个孙大圣围在中间。行者公然不惧,只叫:“来得好,来得好正合吾意”使一条金箍bāng,前迎后架,东挡西除,那伙群妖,莫想肯退。行者忍不住焦躁,把金箍bāng丢将起去,喝声“变”即变作千百条铁bāng,好便似飞蛇走蟒,盈空里luàn落下来。那伙妖精见了,一个个魄散魂飞,抱头缩颈,尽往洞中逃命。老魔王唏唏冷笑道:“那猴不要无礼看手段”即忙袖中取出一个亮灼灼白森森的圈子来,望空抛起,叫声:“着”唿喇一下,把金箍bāng收做一条,套将去了。nong得孙大圣赤手空拳,翻筋斗逃了性命。那妖魔得胜回归洞,行者朦胧失张,这正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性luàn情昏错认家。可恨法身无坐位,当时行动念头差。

    话说齐天大圣,空着手败了阵,来坐于金山后,扑梭梭两眼滴泪,叫道:师父啊指望和你——

    佛恩有德有和融,同幼同生意莫穷。同住同修同解脱,同慈同念显灵功。

    同缘同相心真契,同见同道转通。岂料如今无杖,空拳赤脚怎兴隆

    大圣凄惨多时,心中暗想道:“那妖精认得我。我记得他在阵上夸奖道:‘真个是闹天宫之类’这等啊,决不是凡间怪物,定然是天上凶星。想因思凡下界,又不是那里降下来魔头,且须上界去查勘查勘。”

    行者这才是以心问心,自张自,急翻身纵起祥云,直至南天门外,忽抬头见广目天王,当面迎着长揖道:“大圣何往?”行者道:“有事要见yu帝,你在此何干?”广目道:今日轮该巡视南天门。”说未了,又见那马赵温关四大元帅作礼道:“大圣,失迎,请待茶。”行者道:“有事哩。”遂辞了广目并四元帅,径入南天门里,直至灵霄殿外,果又见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四天师并南斗六司、北斗七元都在殿前迎着行者,一齐起手道:“大圣如何到此?”又问:“保唐僧之功完否?”行者道:“早哩早哩路遥魔广,才有一半之功,见如今阻住在金山金洞。有一个兕怪,把唐师父拿于洞里,是老孙寻上门与他交战一场,那厮的神通广大,把老孙的金箍bāng抢去了,因此难缚魔王。疑是上界那个凶星思凡下界,又不是那里降来的魔头,老孙因此来寻寻yu帝,问他个钳束不严。”许旌阳笑道:“这猴头还是如此放刁”行者道:“不是放刁,我老孙一生是这口儿紧些,才寻的着个头儿。”张道陵道:“不消多说,只与他传报便了。”行者道:“多谢,多谢”当时四天师传奏灵霄,引见yu陛。行者朝上唱个大喏道:“老官儿,累你累你我老孙保护唐僧往西天取经,一路凶多吉少,也不消说。于今来在金兜山金兜洞,有一兕怪,把唐僧拿在洞里,不是要蒸要煮要晒。是老孙寻上他门,与他交战,那怪却就有些认得老孙,卓是神通广大,把老孙的金箍bāng抢去,因此难缚妖魔。疑是上天凶星思凡下界,为此老孙特来启奏,伏乞天尊垂慈洞鉴,降旨查勘凶星,发兵收剿妖魔,老孙不胜战栗屏营之至”却又打个深躬道:“以闻。”旁有葛仙翁笑道:“猴子是何前倨后恭?”行者道:“不敢,不敢不是甚前倨后恭,老孙于今是没bāngnong了。”

    彼时yu皇天尊闻奏,即忙降旨可韩司道:“既如悟空所奏,可随查诸天星斗,各宿神王,有无思凡下界,随即复奏施行以闻。”可韩丈人真君领旨,当时即同大圣去查。先查了四天门门上神王官吏;次查了三微垣垣中大小群真;又查了雷霆官将陶张辛邓,苟毕庞刘;最后才查三十三天,天天自在;又查二十八宿,东七宿角亢氐房参尾箕,西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南七宿,北七宿,宿宿安宁;又查了太阳太yin,水火木金土七政;罗睺计都炁孛四余。满天星斗,并无思凡下界。行者道:“既是如此,我老孙也不消上那灵霄宝殿,打搅yu皇大帝,深为不便。你自回旨去罢,我只在此等你回话便了。”那可韩丈人真君依命。孙行者等候良久,作诗纪兴曰:

    风清云霁乐升平,神静星明显瑞祯。河汉安宁天地泰,五方八极偃戈旌。

    那可韩司丈人真君,历历查勘,回奏yu帝道:“满天星宿不少,各方神将皆存,并无思凡下界者。”yu帝闻奏:“着孙悟空挑选几员天将,下界擒魔去也。”四大天师奉旨意,即出灵霄宝殿,对行者道:“大圣啊,yu帝宽恩,言天宫无神思凡,着你挑选几员天将擒魔去哩。”行者低头暗想道:“天上将不如老孙者多,胜似老孙者少。想我闹天宫时,yu帝遣十万天兵,布天罗地网,更不曾有一将敢与我比手。向后来,调了小圣二郎,方是我的对手。如今那怪物手段又强似老孙,却怎么得能彀取胜?”许旌阳道:“此一时,彼一时,大不同也。常言道一物降一物哩,你好违了旨意?但凭高见,选用天将,勿得迟疑误事。”行者道:“既然如此,深感上恩。果是不好违旨。一则老孙又不可空走这遭,烦旌阳转奏yu帝,只教托塔李天王与哪吒太子,他还有几件降妖兵器,且下界与那怪见一仗,以看如何。果若能擒得他,是老孙之幸;若不能,那时再作区处。”

    真个那天师启奏了yu帝,yu帝即令李天王父子,率领众部天兵,与行者助力。那天王即奉旨来会行者。行者又对天师道:“门gyu帝遣差天王,谢谢不尽。还有一事,再烦转达:但得两个雷公使用,等天王战斗之时,教雷公在云端里下个雷扌屑,照顶门上锭死那妖魔,深为良计也。”天师笑道:“好,好,好”天师又奏yu帝,传旨教九天府下点邓化、张蕃二雷公,与天王合力缚妖救难。遂与天王、孙大圣径下南天门外。

    顷刻而到,行者道:“此山便是金兜山,山中间乃是金兜洞。列位商议,却教那个先去索战?”天王停下云头,扎住天兵在于山南坡下,道:“大圣素小儿哪吒,曾降九十六洞妖魔,善能变化,随身有降妖兵器,须教他先去出阵。”行者道:“既如此,等老孙引太子去来。”那太子抖擞雄威,与大圣跳在高山,径至洞口,但见那洞门紧闭,崖下无精。行者上前高叫:“泼魔,快开门还我师父来也”那洞里把门的小妖看见,急报道:“大王,孙行者领着一个小童男,在门前叫战哩。”那魔王道:“这猴子铁bāng被我夺了,空手难争,想是请得救兵来也。”叫:“取兵器”魔王绰枪在手,走到门外观看,那小童男,生得相貌清奇,十分精壮。真个是——

    yu面娇容如满月,朱chun方口lu银牙。眼光掣电睛珠暴,额阔凝霞发髻骛。绣带舞风飞彩焰,锦袍映日放金huā。环绦灼灼攀心镜,宝甲辉辉衬战靴。身小声洪多壮丽,三天护教恶哪吒。

    魔王笑道:“你是李天王第三个孩儿,名唤做哪吒太子,却如何到我这门前呼喝?”太子道:“因你这泼魔作luàn,困害东土圣僧,奉yu帝金旨,特来拿你”魔王大怒道:“你想是孙悟空请来的。我就是那圣僧的魔头哩量你这小儿曹有何武艺,敢出làng言不要走吃吾一枪”这太子使斩妖剑,劈手相迎。他两个搭上手,却才赌斗,那大圣急转山坡,叫:“雷公何在?快早去,着妖魔下个雷扌屑,助太子降伏来也”邓张二公,即踏云光,正yu下手,只见那太子使出法来,将身一变,变作三头六臂,手持六般兵器,望妖魔砍来,那魔王也变作三头六臂,三柄长枪抵住。这太子又nong出降妖法力,将六般兵器抛将起去。是那六般兵器?却是砍妖剑、斩妖刀、缚妖索、降魔杵、绣球、火轮儿,大叫一声“变”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都是一般兵器,如骤雨冰雹,纷纷密密,望妖魔打将去。那魔王公然不惧,一只手取出那白森森的圈子来,望空抛起,叫声:“着”唿喇的一下,把六般兵器套将下来,慌得那哪吒太子赤手逃生,魔王得胜而回。

    邓张二雷公,在空中暗笑道:“早是我先看头势,不曾放了雷扌屑,假若被他套将去,却怎么回见天尊?”二公按落云头,与太子来山南坡下对李天王道:“妖魔果神通广大”悟空在旁笑道:“那厮神通也只如此,争奈那个圈子利害。不是什么宝贝,丢起来善套诸物。”哪吒恨道:“这大圣甚不chéng人我等折兵败阵,十分烦恼,都只为你,你反喜笑何也”行者道:“你说烦恼,终然我老孙不烦恼?我如今没计奈何,哭不得,所以只得笑也。”天王道:“似此怎生结果?”行者道:“凭你等再怎计较,只是圈子套不去的,就可拿住他了。”天王道:“套不去者,惟水火最利。常言道,水火无情。”行者闻言道:“说得有理你且稳坐在此,待老孙再上天走走来。”邓张二公道:“又去做甚的?”行者道:“老孙这去,不消启奏yu帝,只到南天门里上彤华宫,请荧huo火德星君来此放火,烧那怪物一场,或者连那圈子烧做灰烬,捉住妖魔。一则取兵器还汝等归天,二则可解脱吾师之难。”太子闻言甚喜,道:“不必迟疑,请大圣早去早来,我等只在此拱候。”

    行者纵起祥光,又至南天门外,那广目与四将迎道:“大圣如何又来?”行者道:“李天王着太子出师,只一阵,被那魔王把六件兵器捞了去了。我如今要到彤华宫请火德星君助阵哩。”四将不敢久留,让他进去。至彤华宫,只见那火部众神,即入报道:“孙悟空yu见公。”那南方三炁火德星君,整衣出门迎进道:“昨日可韩司查点小宫,更无一人思凡。”行者道:“已,但李天王与太子败阵,失了兵器,特来请你救援救援。”星君道:“那哪吒乃三坛海会大神,他出身时,曾降九十六洞妖魔,神通广大,若他不能,小神又怎敢望也?”行者道:“因与李天王计议,天地间至利者,惟水火也。那怪物有一个圈子,善能套人的物件,不是什么宝贝,故此说火能灭诸物,特请星君领火部到下方纵火烧那妖魔,救我师父一难。”火德星君闻言,即点本部神兵,同行者到金兜山南坡下,与天王、雷公等相见了。天王道:“孙大圣,你还去叫那厮出来,等我与他交战,待他拿动圈子,我却闪过,教火德帅众烧他。”行者笑道:“正是,我和你去来。”火德共太子、邓、张二公立于高峰之上,与他挑战。

    这大圣到了金兜洞口,叫声“开门快早还我师父”那妖又急通报道:“孙悟空又来了”那魔帅众出洞,见了行者道:“你这泼猴,又请了什么兵来耶?”这壁厢转上托塔天王,喝道:“泼魔头认得我么?”魔王笑道:“李天王,想是要与你令郎报仇,yu讨兵器么?”天王道:“一则报仇要兵器,二来是拿你救唐僧不要走吃吾一刀”那怪物侧身躲过,ting长枪,随手相迎。他两个在洞前,这场好杀你看那——

    天王刀砍,妖怪枪迎。刀砍霜光喷烈火,枪迎锐气迸愁云。一个是金兜山生成的恶怪,一个是灵霄殿差下的天神。那一个因欺禅性施威武,这一个为救师灾展大伦。天王使法飞沙石,魔怪争强播土尘。播土能教天地暗,飞沙善着海江浑。两家努力争功绩,皆为唐僧拜世尊。

    那孙大圣,见他两个交战,即转身跳上高峰,对火德星君道:“三炁用心者”你看那个妖魔与天王正斗到好处,却又取出圈子来。天王看见,即拨祥光,败阵而走。这高峰上火德星君,忙传号令,教众部火神,一齐放火。这一场真个利害。好火——

    经云“南方者火之精也。”虽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乃三炁之威,能变百端之火。今有火枪、火刀、火弓、火箭,各部神祗,所用不一。但见那半空中,火鸦飞噪;满山头,火马奔腾。双双赤鼠,对对火龙。双双赤鼠喷烈焰,万里通红;对对火龙吐浓烟,千方共黑。火车儿推出,火葫芦撒开。火旗摇动一天霞,火bāng搅行盈地燎。说什么宁戚鞭牛,胜强似周郎赤壁。这个是天火非凡真利害,烘烘或或火风红

    那妖魔见火来时,全无恐惧,将圈子望空抛起,唿喇一声,把这火龙火马,火鸦火鼠,火枪火刀,火弓火箭,一圈子又套将下去,转回本洞,得胜收兵。

    这火德星君,手执着一杆空旗,招回众将,会合天王等,坐于山南坡下,对行者道:“大圣啊,这个凶魔,真是罕见我今折了火具,怎生是好?”行者笑道:“不须报怨,列位且请宽坐坐,待老孙再去去来。”天王道:“你又往那里去?”行者道:“那怪物既不怕火,断然怕水。常言道,水能克火。等老孙去北天门里,请水德星君施布水势,往他洞里一灌,把魔王曛死,取物件还你们。”天王道:“此计虽妙,但恐连你师父都淹杀也。”行者道:“没事淹死我师,我自有个法儿教他活来。如今稽迟列位,甚是不当。”火德道:“既如此,且请行,请行。”

    好大圣,又驾筋斗云,径到北天门外,忽抬头,见多闻天王向前施礼道:“孙大圣何往?”行者道:“有一事要入乌浩宫见水德星君,你在此作甚?”多闻道:“今日轮该巡视。”正说处,又见那庞刘苟毕四大天将,进礼邀茶。行者道:“不劳,不劳我事急矣”遂别却诸神,直至乌浩宫,着水部众神即时通报。众神报道:“齐天大圣孙悟空来了。”水德星君闻言,即将查点四海五湖、八河四渎、三江九派并各处龙王俱遣退,整冠束带,接出宫门,迎进宫内道:“昨日可韩司查勘小宫,恐有本部之神,思凡作怪,正在此点查江海河渎之神,尚未完也,”行者道:“那魔王不是江河之神,此乃广大之精。先门gyu帝差李天王父子并两个雷公下界擒拿,被他nong个圈子,将六件神兵套去。老孙无奈,又上彤华宫请火德星君帅火部众神放火,又将火龙火马等物,一圈子套去。我想此物既不怕火,必然怕水,特来告请星君,施水势,与我捉那妖精,取兵器归还天将。吾师之难,亦可救也。”水德闻言,即令黄河水伯神王:“随大圣去助功。”水伯自衣袖中取出一个白yu盂儿道:“我有此物盛水。”行者道:“看这盂儿能盛几何?妖魔如何曛得?”水伯道:“不瞒大圣说。我这一盂,乃是黄河之水。半盂就是半河,一盂就是一河。”行者喜道:“只消半盂足矣。”遂辞别水德,与黄河神急离天阙。

    那水伯将盂儿望黄河舀了半盂,跟大圣至金兜山,向南坡下见了天王、太子、雷公、火德,具言前事行者道:“不必细讲,且教水伯跟我去。待我叫开他门,不要等他出来,就将水往门里一倒,那怪物一窝子可都曛死,我却去捞师父的尸首,再救活不迟。”那水伯依命,紧随行者,转山坡,径至洞口,叫声:“妖怪开门”那把门的小妖,听得是孙大圣的声音,急又去报道:“孙悟空又来矣”那魔闻说,带了宝贝,绰枪就走,响一声,开了石门。这水伯将白yu盂向里一倾,那妖见是水来,撒了长枪,即忙取出圈子,撑住二门。只见那股水骨都都的都往外泛将出来,慌得孙大圣急纵筋斗,与水伯跳在高峰。那天王同众都驾云停于高峰之前观看,那水bo涛泛涨,着实狂澜。好水真个是——

    一勺之多,果然不测。盖唯神功运化,利万物而流涨百川。只听得那潺潺声振谷,又见那滔滔势漫天。雄威响若雷奔走,猛涌bo如雪卷颠。千丈bo高漫路道,万层涛ji泛山岩。冷冷如漱yu,滚滚似鸣弦。触石沧沧喷碎yu,回湍渺渺漩窝圆。低低凹凹随流dàng,满涧平沟上下连。

    行者见了心慌道:“不好啊水漫四野,曛了民田,未曾灌在他的洞里,曾奈之何?”唤水伯急忙收水。水伯道:“小神只会放水,却不会收水,常言道泼水难收。”咦那座山却也高峻,这场水只奔低流。须臾间,四散而归涧壑。

    又只见那洞外跳出几个小妖,在外边吆吆喝喝,伸拳逻袖,nongbāng拈枪,依旧喜喜欢欢耍子。天王道:“这水原来不曾灌入洞内,枉费一场之功也”行者忍不住心中怒发,双手轮拳,闯至妖魔门首,喝道:“那里走,看打”唬得那几个小妖,丢了枪bāng,跑入洞里,战兢兢的报道:“大王,打将来了”魔王ting长枪,迎出门前道:“这泼猴老大惫懒你几番家敌不过我,纵水火亦不能近,怎么又踵将来送命?”行者道:“这儿子反说了哩不是我送命,是你送命走过来,吃老外公一拳”那妖魔笑道:“这猴儿强勉缠帐我倒使枪,他却使拳。那般一个筋子拳头,只好有个核桃儿大小,怎么称得个锤子起也?罢,罢,罢我且把枪放下,与你走一路拳看看”行者笑道:“说得是,走上来”那妖撩衣进步,丢了个架子,举起两个拳来,真似打油的铁锤模样。这大圣展足挪身,摆开解数,在那洞门前,与那魔王递走拳势。这一场好打咦———

    拽开大四平,踢起一起飞脚。韬胁劈xiong墩,剜心摘胆着。仙人指路,老子骑鹤。饿虎扑食最伤人,蛟龙戏水能凶恶。魔王使个蟒翻身,大圣却施鹿解角。翘跟淬地龙,扭腕拿天橐。青狮张口来,鲤鱼跌脊跃。盖顶撒huā,绕腰贯索。迎风贴扇儿,急雨催huā落。妖精便使观音掌,行者就对罗汉脚。长掌开阔自然松,怎比短拳多紧削?两个相持数十回,一般本事无强弱。

    他两个在那洞门前厮打,只见这高峰头,喜得个李天王厉声喝采,火德星鼓掌夸称。那两个雷公与哪吒太子,帅众神跳到跟前,都要来相助;这壁厢群妖摇旗擂鼓,舞剑轮刀一齐护。孙大圣见事不谐,将毫o拔下一把,望空撒起,叫“变”即变做三五十个小猴,一拥上前,把那妖缠住,抱tui的抱tui,扯腰的扯腰,抓眼的抓眼,挦o的挦o。那怪物慌了,急把圈子拿将出来。大圣与天王等见他nong出圈套,拨转云头,走上高峰逃阵。那妖把圈子往上抛起,唿喇的一声,把那三五十个毫o变的小猴收为本相,套入洞中,得了胜,领兵闭门,贺喜而去。

    这太子道:“孙大圣还是个好汉这一路拳,走得似锦上添huā。使分身法,正是人前显贵。”行者笑道:“列位在此远观,那怪的本事,比老孙如何?”李天王道:“他拳松脚慢,不如大圣的紧疾,他见我们去时,也就着忙;又见你使出分身法来,他就急了,所以大nong个圈套。”行者道:“魔王好治,只是套子难降。”火德与水伯道:“若还取胜,除非得了他那宝贝,然后可擒。”行者道:“他那宝贝如何可得?只除是偷去来。”邓张二公笑道:“若要行偷礼,除大圣再无能者。想当年大闹天宫时,偷御酒,偷蟠桃,偷龙肝凤髓及老君之丹,那是何等手段今日正该拿此处用也。”行者道:“好说好说既如此,你们且坐,等老孙打听去来。”好大圣,跳下峰头,si至洞口摇身一变,变做个麻苍蝇儿。真个秀溜你看他——

    翎翅薄如竹膜,身躯小似huā心。手足比o更奘,星星眼窟明明。善自闻香逐气,飞时迅速乘风。称来刚压定盘星,可爱些些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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