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荣华被他的一番话说的一愣,“大人,这几条细线代表了什么?”

    “铅锡附着到骨头上,便会形成这样的一条细线,所以它是证明人体中毒的重要证据。”

    “所以这些人是被铅锡毒死的?”郑荣华佩服的连连点头,刚想再拍几下马屁,却又被刘叙樘打断了。

    “郑大人,今晚就要劳烦你和你的属下了,你们要连夜将周边的几个村子挨家挨户的调查一遍,看看是否有两年前失踪或几年没有归家的人,如果有,便让家属过来比对尸骨,此事需快,决不能有半点耽搁。”

    “属下一定照办,只是大人,这里偏僻,要不您先回城休息,有了结果属下再让人去通知您。”

    刘叙樘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今晚我就随便在个老乡家里歇脚即可,有了结果你要立即回报,切不可耽误时间。”

    ***

    夜深了,刘叙樘却在床上辗转反复,怎么都无法入睡,他想起菜棚下面那二十多具尸首,心里久久都无法平静:这样一场大规模的谋杀,为什么几个村子的人却都不知道呢?而且凶手聪明的把尸首埋进坟地里,若不是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可以说是完全阻断了被他人发现的可能。这凶手如此狡猾,他到底会是谁呢?他和这些人又有什么恩怨,要将他们全都置之死地呢?

    想着想着,他觉得一侧脑袋渐渐疼了起来,疼痛来得很剧烈,不一会儿功夫,左侧太阳穴上的青筋就突突的跳起,刘叙樘本就没吃晚饭,被这么一折腾,觉得胸口一阵恶心,爬起来走到院中,一口带着酸涩的苦水已是从口中直喷出来。他捂着胸口喘息了半天,这才走到水缸旁边,舀了一瓢水三五口吞了下去。

    刚准备回屋,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声音很轻,时断时续的,被风一吹,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回过头,看到自己的屋子里站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看不清楚外貌,只隐约能分辨出他穿了一身蓝布衣服,冲刘叙樘抬起一只手臂,“回家.....回家......”

    刘叙樘向前走了两步,见他面孔一片模糊,便知道自己是大半夜遇到鬼了,于是正色说道,“告诉我,是谁害死了你,我可以为你伸冤,送你魂归故里。”

    听到这话,人影轻轻晃动了两下,断断续续吐出两个字,“他......他......”

    “他是谁?”

    人影不说话了,身体被夜风吹得左摇右摆,仿佛随时能被风刮跑似的。

    “你若怕,不敢说,便写下来。”刘叙樘小声的提醒他。

    那人闻言便蹲下神来,手指轻轻的在地上划拉着。

    院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郑荣华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大人,找到了,村里还真人在两年前失踪了。”

    刘叙樘被他唬了一跳,朝屋内望去,却发现那人影不见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里,看见地上有一摊尚未干掉的水渍,水痕歪歪扭扭的组成了一个字:长。

    “长。”他念出那个字,在心里揣摩了一遍又一遍。

    “大人,您听到我说什么了吗?村里有人在两年前失踪了。”郑荣华在一旁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

    “我不聋,当然听到了。”刘叙樘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心里暗暗责怪他的莽撞,若能晚到一会儿,说不定那冤魂便能写完了。“是谁家的人?”

    “那人叫徐山,三年前离家后便再未回来。”

    “失踪这么久,他家里人为何不报官?”

    “徐山这个人热衷于修道,临走前曾告诉家人自己要随师修行,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所以他的家人才没有报官。”

    “修行?”刘叙樘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遂转头望向郑荣华,“徐山的家人来了吗?”

    “就在门外等着。”

    刘叙樘随郑荣华走出院门,看到一对老夫妻正守在外面,两人都佝偻着背,双手缩在破了边的袖口里,风一吹,两具苍老的身体随风抖动,就像树上枯黄的残叶。

    刘叙樘心有不忍,他快步走到两人跟前,“老人家,请先里面坐。”

    徐山的老父抬起头,“大人,听说坟里挖出的尸骨有可能是我家山儿,您就让我去辨一辨吧。”

    “可是,这些尸骨都已经只剩下了骨头,怕是不好辨认啊。”

    徐山的母亲突然哭了起来,“要是山儿,我一定能认出来的,他和旁人不同,生来就多了一根指头,大人啊,求您让我们去看一看吧。”

    ***

    听到菜棚中传来惊心动魄的哭嚎声,刘叙樘知道其中一具尸首的身份确定了。他站在外面,默默地等待着哭声静下来,这才走进去。

    徐山的父母瘫倒在地上,正在小声抽泣,看见刘叙樘进来,连跪带爬的来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摆,“大人,小儿死得冤啊,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刘叙樘将他们一一扶起,“老人家,徐山临走前可曾向你们说过他去了哪里?”

    徐山的父亲抹了把老泪,“这孩子因为出生时比别人多了根指头,所以总被别的孩子笑话,长大后,便一心想着修道练功,再不被他人欺负,刚开始的几年还好,他每年都去道观里面住上几个月,回来之后身体也强健了不少,性格也比以前开朗了,我们两口子见他这样,很是欣慰。可是后来,他离家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年都不在家里住上几天,人也总是闷闷不乐的,每次问他怎么了,他就闪烁其词,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说。可是最后一次离家时,他倒是对我们透露了一些事情。”

    “他说了什么?”

    “他那天很高兴,比起这一年的郁郁寡欢,很是反常,我问他什么事这么开心,他说有一件困扰了他们很多年的事情终于要达成了,还说什么皇天不负有心人,滴水也能穿石什么的。再问,他便不说了,只告诉我们这一去要很久,从此不再回来也是有可能的,让我们不要牵挂他。”

    刘叙樘定睛看着他,“老人家,您刚才说‘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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