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远总算是肯进食了。”蒋惜惜望着正在一口一口扒着饭的常远,欣慰的说道。

    “口味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哪怕记忆因为某些事情受损,对味道的记忆却是不会消失的,常远吃惯了春梅做的饭菜,说不定还能从这些常吃的菜里面找到一些被他遗忘的记忆。”程牧游在一旁轻声说道。

    “可是若他真的回忆起了一切,不知道对他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算回忆残忍,也不能就此将它遗忘掉,否则,他的后半生只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程牧游的语气愈发的沉重。

    蒋惜惜觉得他话中有话,却没有多问,因为迅儿已经吃完饭了,他回过头,向窗外眨了眨眼睛。蒋惜惜冲他挥挥手,他便走了出来,轻轻的将门带上。

    “爹,我厉害吧,常远终于肯吃饭了,我告诉他,你说千事万事,吃饭大事,他便听了我的,吃掉了两碗饭呢。”

    程牧游没有揭穿他,反而赞许的摸摸他的脑袋,“你要再接再厉,哪天常远要是愿意说话了,我给你记头功。”

    迅儿高兴的一蹦老高,程牧游宠溺的笑笑,“惜惜,你在这里陪他们,我还有事,先回书房了。”

    见程牧游走远了,蒋惜惜才将抱着自己荡秋千的迅儿提拉起来,“这么开心啊,收到老爷的压岁钱都没见你乐成这样。”

    迅儿从她身上滑下来,歪着脑袋说道,“我没有见着祖父啊。”

    “你前几日去汴梁,竟没有给你祖父请安去吗?老爷最近身体不适,出不了门,大人应该带你回府才是啊。”

    迅儿摇摇头,“我这次去汴梁,就和爹爹住在旅馆中,并未到祖父家里去。”

    说完,他便挣脱了蒋惜惜的怀抱,跑进屋里找常远去了。蒋惜惜一个人愣在原地:大人和迅儿人已经到了汴梁,却没去见老爷,这成何体统啊,平日倒也算了,前几日还是年假,怎么能不去家里看一眼呢,难道,大人不想让老爷知道自己去了汴梁不成?怎么可能呢,这远亲病重,老爷一定是最先知道呢,他又怎会不知大人去了汴梁?

    这么想着,她便想叫迅儿过来把事情问个清楚,可是刚欲开口,却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这颗榆木脑袋,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还是不能参透他的心事,既然如此,索性放开手,大人做事自有他的理由,我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

    “人没找着?”程牧游看着史今。

    “没有,我们按照大人所说,在出城的各个方向兵分几路去寻找,可走了三日,还是未能寻得那田老头儿。”

    程牧游摸着下巴,“怎么可能?他一个老人家,还推着板车,无论如何三天时间也足够你们追上他了,怎么会连人影都没看到,难道插上翅膀飞了不成,是不是沿途没看仔细?”

    史今两手抱拳,“是属下办事疏忽了,属下再派人去寻他,这次定将那田老头找出来。”

    话毕,他便大踏步朝门口走去,程牧游在身后那叫住他,“等等,城里面也不要放过,要是他没有出城,你们可不就是竹篮打水了吗。”

    史今抓抓脑袋,“没有出城?那他会去哪里,又为何要躲起来呢。”

    ***

    推开西厢房的柴门,红毓就先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身边的吴婶瑟缩了一下身子,朝旁边躲了躲,“姑娘,真的要进去吗?”

    红毓用手帕堵住鼻子,“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进,夫人还等着我回话呢。”她嘴上说的强硬,却一伸手将吴婶先推进门内,听到里面没什么动静,才抬脚踏进门槛。

    庭芳的尸身被随便扔在地上,蔽体的草席已经散开了,她就这么趴在地上,呈一个“大”字的形状,她的头发全被烧光了,整个头颅就是一个黑不溜秋的肉球,让人不忍直视。

    吴婶躲在角落里,手掌捂着侧脸,连余光都不想落在庭芳身上,“姑娘,你看,她就和我说的一样,头被烧得都认不出了,你还非让我跟过来做什么呀?”

    红毓让她一起过来本是为了壮胆,现在看她这副模样,也只能在心里骂了句废物,自己踱到庭芳的尸身旁,缓缓蹲下身子。她的目光落在庭芳的脖子上,那里虽然被熏的一片灰黑,却没有被勒过的痕迹,再朝上看,头上虽然已经烧得皮开肉绽了,但是也没有特别明显的伤痕。

    可她没看到正脸,终是不死心,于是冲吴婶喊道,“让你来帮我,你倒像主子似的在一旁看着,快过来,帮我把她的身子放正。”

    吴婶不情愿的走了过来,别着脸,双手扶着庭芳的腰部猛地一掀。尸体“嗵”的一声翻了个个儿,重重的砸在地上,带起一阵灰尘。红毓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刚想将庭芳的正面仔细查看上一番,却听吴婶发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的朝屋外钻去。

    红毓被她吓得一个激灵,后脚就跟着她跑到了屋外,到了外面,她一把揪住吴婶的衣服,“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吴婶的声音颤得差点连不起来,“庭芳......她.......她她没闭眼睛,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红毓舒了口气,照她后脑勺就是一下子,“还以为怎么了,这口气差点被你吓没了,没闭眼的死人多了去了,你也活了半辈子了,怎么就这么点胆子。”

    说完,她便揪着吴婶重新走进西厢房,不过,在看到庭芳的尸体后,红毓那口刚舒缓过来的气息又一次卡在喉管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庭芳的脸正对着她,两个眼睛微张着,露出半截子眼白,眼球在被烧焦的皮肤的映衬下,显得尤其诡异。她的胳膊蜷缩在胸前,手指弯曲着,像鸡爪子似的,十根指头都对着自己,似是在对她诉说着什么。

    “她是被吓死的,是被吓死的呀。”

    吴婶猛地抓住红毓的手,在她背后发出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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