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惜惜揉了揉眼睛,河上那条白色的赛船似乎不动了,它本来还在全力冲刺,现在却像定在河面上一般,后面的黑船眼看就要超过它了,它却依然纹丝未动。

    “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她拍了拍身边的樊荫,“白船怎么不动了。”

    樊荫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盯着河面,送到嘴边的茧圆掉在地上。

    突然,白船晃了几下,慢慢的朝水里沉去,它下沉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刻,整个船身就已经没入水中,只留几个黑色的脑袋在河面一上一下的翻腾。

    人群里像炸开了锅,大家全部冲向河边,探着脑袋看着白船失事的方向,可是,这里离河心太远,就算是能游过去,也会错过救人的时机,搞不好,还会因为力气耗尽而失了性命。

    “没事的,没事的,他们都是凫水的好手,肯定没事的。”樊荫闭着眼睛不敢看,念经似的在一旁嘟囔。

    蒋惜惜却死死的盯着河心,还好,其它几条赛船已经放弃了比赛,纷纷朝几人落水的地方划过去,它们离得近,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失事的地方,将那些落水的桡手一个个的捞了起来。

    “没事了,人都被救起来了。”

    蒋惜惜拍拍樊荫的手臂,她这才敢睁开眼睛,南无阿弥陀佛的念了好几遍,终于将紧张的情绪平复下来。

    不过这么紧张的又何止樊荫一人,蒋惜惜看向前面,樊晴的腿已经软了,她蹲在地上,被旁人搀着才勉强站起来,正捂着嘴小声的抽泣。

    “好好的船,怎么就沉了呢,这可是柚木造的,临出发前还检查了好几遍船体,哪能说沉就沉了呢?”樊荫皱着眉嘀咕。

    她说中了蒋惜惜的心思,她也不明白沉船的原因,但是有一点却看得清清楚楚,白船是突然间出了问题,明明前面它划得好好地,就像一只离弦的箭,可是,只是半刻钟光景,就沉入了河底。这只能说明一点,它在离终点不远的地方遭受了某种重创,以至于船体出现了不可补救的问题,眨眼间就沉尸河里。

    只是,这重创到底是什么呢?现在天气甚好,万里无风,河水平静的像一面镜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气候的原因造成的,那么,问题就出在河下面了,难道这平静的河水之下隐藏着某种东西,给了赛船重重一击,让船只无法再漂浮在河上?

    “不对啊,他们怎么还不走,难道还有人没救上来?”

    樊荫的话引起了蒋惜惜的注意,她又一次将目光投放到河面,才发现那几只赛船都围在白船出事的地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有几个人,甚至跳进了河里,一会儿浮上来一会儿潜下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不好,一定有人没救上来。”蒋惜惜握紧拳头,死死的盯着河面,只见那几艘赛船中的人上上下下,上来一拨,紧接着就下去另一拨,明显是在找人。他们各个都是游水的能手,按说在这水中救个人应该不在话下,可是,救援却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直到太阳爬到了头顶,几艘船还是没有离开出事的水域。

    蒋惜惜的心越来越沉,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知道这人就算是找到了,恐怕也没命了。樊荫和她想的一样,她肃着张脸,嘴里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也不知道死得是谁?”可是突然,她又拉着蒋惜惜的胳膊,“不应该啊,河面上无风无浪,任凭是船上的哪个人,都不可能在这里丧命的,就算是抽筋了,旁边这么多队友,谁拉一把救不上来呢?除非......”她停下不说了,因为站在前面的樊晴突然回过头,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虽然樊晴目光凶狠,但是蒋惜惜还是看到了她微红的眼角,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紧张,紧张过了头,心弦绷得太紧,突然被人说中心事,定会怒从心头起。

    她知道,樊晴是在担心王遇臣,她两手虔诚的在胸前合十,口中将能想到的神佛都请了过来,希望死在河中的那个人不是他,只要不是他,她便什么都不要了,没有聘礼又如何,她要跟着他,白头到老。

    就在蒋惜惜注视着樊晴的时候,河面上却传来一阵喧沸之声,河岸上的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同时朝前凑了凑,聚成一个密密麻麻的人堆。

    “捞出来了吗?”

    “好像是的,你看,是个大个子。”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赛个船都能把命搭进去。”

    蒋惜惜和樊荫手拉着手,掌心分泌的汗水将对方的手浸的更湿了,赛船一点一点的朝岸上靠过来,船上的人肃立着,像一根根桅杆。

    “呀,好像是王遇臣啊。”

    “不可能吧,他水性这么好,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吧。”

    “就是他,手上系着红绸呢,领头的才系这玩意儿。”

    蒋惜惜心里一片空白,她看着樊晴,刚想上前安慰她几句,毕竟,整个镇子里,只有自己知道她和王遇臣的关系。可是,还没有接近她,樊晴就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疯了似的朝着将王遇臣的尸体运送回来的那艘赛船跑去。

    蒋惜惜心里道了声不妙,起身追过去,可是樊晴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她空有一身功夫,竟追不上她。赛船就在咫尺,樊晴已经到了船边,她呆呆的立在那里,背影看上去孤凄且安静。

    蒋惜惜终于摆脱了人群的束缚,她快步向前,攀住樊晴的肩膀,“别看了,樊晴,跟我回家吧。”

    左拉右拉都扯不动,樊晴就像是一根石柱杵在地上,身子僵的可怕。

    “樊晴......”蒋惜惜又唤了一声。

    “他的脚呢?”

    “什么?”

    “他的脚呢,脚去了哪里?”

    樊晴喃喃着,不知道是在问谁

    蒋惜惜回过头,她终于看清楚了王遇臣的尸体:他躺在船板上,两眼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溢着惊恐和绝望,两条肌腱发达的长腿下面,只剩下血淋淋的几根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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