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游听父亲忽然提起自己的婚事,对方竟然还是那位钟小姐,心里不禁诧异万分。不过现在他有要事在身,便也没时间细想,只对程德轩说道,“父亲,现在是什么时候,您怎么倒说起这个来了?”

    程德轩笑笑,“牧游啊,不光是钟大人,他那宝贝女儿亦对你心有所属,你知那钟小姐是什么人,她是钟大人唯一嫡亲的闺女,连个同母的兄弟都没有,你若是娶了她,那......”

    话说到这里,只觉身旁掠过一道风,程牧游忽然绕过他朝牢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父亲,我要去天牢提审那劫船的贼人,这些小事以后再议。”

    程德轩心急如焚地转身,由于动作太快,还差点扭了骨头,他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朝程牧游追去,“为父讲的这些话竟是白讲了吗?你为何还是不开窍,怎么都说不明白?”

    程牧游健步如飞,只当没听见程德轩的呼喊,他如今心中所想只有一事,那就是必须在李炳文被押送至汴梁前找到真凶,否则此事便再无回转的余地。

    这个念头是何时生出的他并不知道,只知道它一产生便在自己脑中生根发芽,节节高长,枝繁叶茂,再也摒弃不了。

    所以,在漆黑的地牢里穿行时,他已在脑中拟好了一个计策,希望以此攻破那人的心理防线。

    ***

    “你叫什么?”程牧游盯着前面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淡淡地问道。

    “杜志勇。”

    “姓杜,那和杜汝便是同族了。杜氏一族的老巢在建州,可是据我所知,李炳文从未踏足建州境内,又怎会与你们有交集?”

    杜志勇翻着眼睛看他,“大人,劫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李炳文就算来过建州,难道还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不成?再说了,我大哥要和他见面,完全可以挑在别处,又不一定非要在建州。”

    程牧游低头一笑,“你说的不错,李炳文就算没去过建州,也不能证明他是清白的。不过你刚才提到你大哥,是指杜汝,对吧?”

    杜志勇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又将头埋在两膝间,不再看他。

    “杜汝死了。”

    波澜不惊的四个字,却像平地起惊雷一般,炸得杜志勇猛然抬起头。

    他不可置信地盯住程牧游,“你说什么,大哥他......他死了?”

    “不光是他,今天我们在运河里捞出了两百多具尸首,经查,全部都是你们的人,”说到这里,他轻轻咳了一声,压低身子,看向杜志勇,轻声说道,“和你一起来劫船的同伙,现在就只剩你一人活着了。”

    杜志勇一点点瞪圆了眼睛,俄顷,他忽然挣扎着起身,想扑向程牧游,可是手脚皆被镣铐拴住,根本动弹不得,身子一倾摔在地上,将满口的牙都摔碎了。

    “我不信,我不信,他们水性这么好,怎么会死的?”他张着通红的嘴巴,撕心裂肺地朝程牧游吼道。

    程牧游慢慢蹲下身子,直直地看着杜志勇,目光如炬,“他们是怎么死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人还活得好好的,更重要的是,现在,你已经成为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他的秘密的人,我不知他曾向你许过什么,但是我敢保证,他绝不会让你好活。”

    这几句话就像一把把利刃,精准地插进杜志勇心中最脆弱的那个地方,扎得他鲜血淋漓,一口气差点呼不上来。

    过了许久,他低喘着抬起头,迎上程牧游灼灼的双眸,“我说过了,那人就是李炳文。”

    程牧游失望地站起身,“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情,不过再过一日,你就要被押送至汴梁,到时候一切就都晚了。”说完,他缓缓起身朝牢门走去,到了门口,又一次回头,“你只有一天时间可以考虑,我也只能再护你十二个时辰,杜志勇,你要想清楚。”

    说完这句话,他便沿着无光的夹道朝外面走去,独留杜志勇一人跪于牢间,用声嘶力竭的哀嚎抒发着内心的恐惧和绝望。

    ***

    钟志清坐在太师椅中,背部挺得直直的,盯着前面门缝中透出来的那一道微光和漂散在光中的万点浮尘。

    他已经这样坐了半个时辰了,这中间,也曾有人来敲门,可是在听到门内没有动静后,便知趣的离开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弯曲了一下,眼底的光也由浓转淡,整个身子迅速松弛下去,彻底瘫倒在椅子的撑扶中。

    他从心底叹了一声:失败了,彻底失败了,一粒盐也没有劫到,银子拿不到不说,他要怎么向楚国公交代?李德让会不会大发雷霆,从此彻底将自己冷落在一旁?

    想到这里,他心如乱麻,烦躁异常,可在这时,房门偏又不识时务地被敲响了。

    “笃笃笃.....笃笃笃......”

    门缝中的光被遮住了,钟志清不耐烦地看了外面那人影一眼,依旧准备默不作声地躲过去。

    可是这次,门外的人却没有那般善解人意,房门猛地被推开了,钟敏大大剌剌地走进来,看了钟志清一眼,又将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

    “敏儿,”钟志清揉着酸胀的额角,轻声说道,“我今天有些累了,想早点歇着了。”

    钟敏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似的,“蹭蹭蹭”地走过来,在对面的椅子上一坐,瞟了钟志清一眼后,道,“父亲,那姓程的到底何时向我提亲?”

    姓程的......

    听到这三个字,钟志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在脑子里琢磨了几遍之后,才想明白她指的是程牧游,于是清了清嗓子,“敏儿,你是女儿家,提亲的事情我只能暗示,难道还能上杆子求着别人向你提亲不成?这未免也太......”

    话没说完,钟敏又斜了他一眼,“暗示?父亲,你再这么磨叽下去,姓程的就被那小贱蹄子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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