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折扇少年衣袍顺着风轨自由摇曳,稍缓,宁静;他在这枯立了一个下午,而这不耐烦的情绪来自于适才那一道星陨,他不知道这一道流星代表着什么,但此刻整片深邃苍穹都涣散着它的光明,银彩色的梦幻光粒将此间灰暗的天地点亮,带来那源自远方的消息;哪怕它暂时还无法解读。

    星河信鸽开始坠落,长褂少年却已不再注意它的过去与未来,相比于此他有更在意的事情,想着流云少年放眼远方,手中盘着小巧的熔炉,桃花香从中徐徐飘出,缕缕香韵环绕,风华长袍。

    他到底还是留下来了;

    远处老叫花子面容沉静,没有丝毫的愧疚模样,好似他叫这绝代少年在那等着自己的到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此刻步伐尽管给予了尊重,沉稳从认真,但看那邋遢的容貌到底是有些不是滋味。

    故意的吧。

    香炉少年不动,身后蓝绿色的将军树上群叶闪烁,不知在与天上的哪颗星辰交流,三千五百年,这是身后古树的年龄,亦是它扎根于此的寿元;自它出生起七个月后便从天下搬家到了中土,在这平原渡过了这般绵延而长久的岁月,也不知是在遵守何时许下的誓言,亦或者接了谁的灵愿。

    不去与大树交流,少年打量着眼前壮汉的身形,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上道人的席位便如逆流而上的孤舟,不进则退,每年都需要庞大的造化才能维系自己的地位,适应这奋勇向前的局势,更何谈是所谓之前进排名,那种疲惫与压抑是许多天骄选择在十七月上袍这个年纪羽化的原因,自他淡离绝代视线起不过大半年,却已然是老成了一块土壤里的芋头。

    少年闭眸,对面老乞丐心中呢喃,不知在痴语着什么,遮掩,隐藏,却没防备。

    他不知道说什么,凝眸对面少年手中的卦象,最后沉迷于其上七卷金线。

    是那老东西的,他能感知到那气息,若是从前他定是会细细追究一番,但此刻他已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与时间去纠缠了,他是不会羽化的,却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他想回去了,想休息会。

    尤其,是在得知了并蒂莲的消息之后;

    老乞丐倦怠,他知道九方阁定会为之拼尽全力,因为异类觉醒会使得他们被迫投入更多的兵力,毕竟彼岸天对那天翅才是最厌恶的,因为迫切所以疯狂,想要不玩尊严局,自然要把它费尽心思诞生的造化之物夺去,然后交由那小鹦鹉去肆意凌辱,因此故今日的下午时分南域便来了不下三位指挥使,加之一位造化存在坐镇;再者哪怕是此刻没有达到目的,伴随着那庞大的交易启动整片南域也会受到波及,不过也不知是它们自信南域定会在轮盘的策谋下土崩瓦解还是觉得双圣太过难缠,不过一定的是三大联盟定会在此大劫中瘫痪,使得彼岸天麾下的结构再次重组。

    不,它没有机会重组了。

    邋遢壮汉眼眸深邃,身子微微挺了挺,看起来硬气些,对面少年是看不懂他的视野的,但是身为域外大势力的使者他亦不会暴露这等消息,毕竟天骄,太过聪明;相比于此,他宁愿此笔交易受累。

    金线慢慢爬回少年白皙的手掌,待只剩到四圈之后跨步上千,沉默的气质带着些许的压迫与杀机,不知为何他有些想动手,那是笼中困兽的自觉,恍然间好似差一息、差一瞬这个机会便就消逝了,只能永久地沉沦在地狱之中。

    长褂少年三步急促,待三步落下后腰侧熔炉开始熊熊燃烧,形成一片用作庇护的领域法则,发丝飞舞间眼神乖戾、暴虐,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这少年大约是浩瀚;不过,掉阶了。

    老乞丐淡笑,但这笑容看起来却十分得温和,没有敌意。

    与洛炎交易并不会让他掉价,这本就是值得他正视的对手,所以在得知洛家使者是他的时候老叫花子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如今洛城只有三位风华存在,马北风的性子定不会来,马秋北又是熟稔,避免不必要的存在他也不会主动请缨,既然如此流云少年来此的可能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再者马北风亲西曌行国,喜好车马肆意,但熔炉少年却与沧溟殿有旧,此行它们道子诞辰封号他定是要亲历的,故此这也成了他的必经之路,毕竟再论起来,他与无极长公主还是有所个人恩怨的,他不来的可能性太小了。

    将军树下两袭衣袍互相打量,一旁那乖巧的木树扭捏地酣睡着,打着哈气“略略略”声不断,托腮契约着眼下这平原之上的交易;契约交易一般来说都由双方缔结的,不若交易都没看光了,血亏到至尊们都想哇哇大哭,毕竟实力或者境界天赋差一点的根本就用不到这般高端的交易手法,所以这般情况极为少见,但是在这古树之下他们并没有这样的担忧,甚至连交易框架都没有,好似对身后的苍茫小可爱很有信心一般。

    夸我了呢~

    将军树眯着小眼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小舌头,身侧落叶飞舞,口中“啦啦”地哼着不知何处的小曲儿,枝丫摆动,一圈圈光晕围绕着小风蝶舞,很是好看。

    乖呀,犯病了就不要闹了呢;

    小糯米团子脸红地贴着古树的躯干,那软糯的模样大约,挺好吃的。

    将军树舔了舔嘴角,笑得像个大福娃娃,小米糖们却丝毫没有觉悟,呼呲呼呲地睡着了。

    真好呢。

    契约写完了,那树下的折扇少年却不曾被身后景致影响,只是盘坐于卵石光滑的秃头之上,被它滑来滑去的,扭捏了几下长褂少年怒了,抓了一把沙子放置于石头的地中海之上,一阵哇哇的哭声流露出,好似觉得自己的头发白洗了。

    “公子雅趣。”老叫花子一笑,随后转视线于另一颗圆润的卵石之上;

    我就这么看着你了,自己瞧着办吧;

    哼,宁死不屈,贞洁!

    是夜,一行少年盘坐论道,两颗被凌辱了的石子委屈巴巴地隔海相望,哭声压抑且克制,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当真,悲剧;

    动作很快,在这夜色中两个男人都没来体会那交易的滋味就各自形单形只地离开了,身形相互交错,少年回眸一笑;记得,路上安好。

    长褂绣流云,少年向着那万丈冰原走去,留下身后被卖了身子的糯米团子,两块被值了发的石子。

    兄弟,长,长草了……

    哦……你也一样诶。

    真好,快乐。

    石子们缅怀远方,那没走多远的绿袍少年。

    他是下午来到这片平原的,腿脚的速度一直没让他离开,数个时辰之前这里青天白日、艳阳高照,小坡上一树梨花衰败,这青涩少年便前去看了看,此刻,他正悠悠转醒;睁开疲倦的眼眸,少年好似昏睡了许久,眼中视线幻灭,一切都看不真切,身子骨间爬着些许的小奶狗,一舌头一舌头地舔着,慵懒地想睡,哪怕自己方才转型,只是在这大自然上赖床,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多久,少年艰涩地翻了个身子,让月光照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好男儿的双眸目视那星辰大海,些许的血液被烛火点燃,烧的他躯壳有些沸腾,只是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下午,他看了一树梨花的衰败,很美,那景致将他的灵魂吞噬,此刻醒来不知多久,想来也不会都拿梨花消陨的时节,毕竟他开花时那节气便不见轮转,时光亦是没有松动根系旁的土壤,好似此间那一树梨花衰败也不过如此罢了;看着玩玩。

    少年物理,星河之中却有这大鱼触摸,那庞大的虚幻身形溅起星辉,翻起浪潮,涌出大片大片的璀璨星光,华美的线条勾勒出些许涣散的粒子,他们相互交汇,相互融合,又相互分离,组成全新的画卷,层层叠叠,目不暇接。

    今日平原祥宁,恰逢启蛰之际天气回暖,春雷始鸣,正是雨水渐多、乍寒乍暖之时,一席绿袍躺在枯木之旁,脆草之上,四周的惊虫声起伏,向着那东方。

    不论这虫鸣是为谁,他都享受到了这一刻的安然与韵调。

    明月几时有,多年寻觅,隐于雾中,藏于苍穹之后,今日得见,仅有这般的荒唐。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去看那一树梨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躺下,但此刻的天晴他却很喜欢;感恩,也不知道鸣谢着谁人的给予。

    少年郎起身,此刻他的使命是东去,东去沧溟殿,东去枯江冰,东去那一袭白雪,红伞世间。

    不知为何,如这星辰一般,他想去描摹那风华的美,把它花在脑海里,死都不能忘记。

    不论你们要什么,我能到就好。

    少年微笑,笑得,和那身后的米糖一样,软糯且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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