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突然失火,皇帝未成及时逃脱,被烧焦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宫外,众人正觉背主投降有些不合规矩,心中委决不下,听到这个消息,大都如释重负。当下百官在丞相刘晔带领下出南门十里而降。

    邓艾闻报大喜,不用兵马,只率百骑出营受降。

    刘晔一行面缚舆榇,迤逦行来,见到邓艾,匍匐跪倒,不敢仰视。邓艾飞身下马,上前相扶,亲解其缚,焚其舆榇。刘晔双手捧着玉玺降表,高举过顶。邓艾恭敬接过,交给身后亲随,拉着刘晔的手,道平生仰慕之意。刘晔受宠若惊,从有司手中接过文簿恭敬呈上。邓艾接过一看:共有户四十三万,男女二百七十万,带甲将士二十四万八千,官吏三万,仓粮五十余万,金银各四千斤,锦绣采绢各三十余万匹。余物在库,不计其数。由于徐州已被张飞攻取,是以文书之中只列着青州的户口库藏。青州在春秋战国时期属齐,依山傍水,外有雄关可守,内有良田可耕,又东临大海,可以煮海为盐。曹丕逃到青州的时间虽暂,可也着实收括了不少民脂民膏,国库里有这么多东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份文书要是放在贾仁禄面前,他肯定先是一愣,然后哈拉子乱流,接着就跑到仓库里搜刮,里面的东西即使不全部没收,最起码也要二一添作五。可邓艾虽然不能和悬鱼太守相媲美,却也廉节自爱,对这些能让人想入非非的文籍只是匆匆一瞥,便交给有司查验。

    魏与汉作对多年,魏国官吏都怕汉人和他们算旧账。虽然迫不得已投降,心中仍不免揣揣。邓艾察颜观色,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好言抚慰,言道大汉皇帝宽厚仁慈,绝对不会干这种秋后算账的缺德事。魏国群臣虽然乱拍马屁,心中仍难以释疑,于是邓艾依照后汉邓禹故事,承制封拜。魏国诸王、驸马及群臣各随高下拜官,众心始定。

    时王基在侧,伸嘴在他耳边悄声道:“我们都是中郎将,如何封人将军、尚书?士载自作主张,让人参上一本,不大不小也是个罪过。骠骑将军就在历城。魏主已死,群臣俱降,料司马懿也不会再作困兽之斗了。骠骑将军不日当可到此,皇上令他总督诸路军马,便宜行事,承制封拜的事,只有他能做。我们还先将这些官员稳住,待他来了,再作区处吧。”

    邓艾笑道:“《春秋》之义,大……大夫出疆,有可……可以安社稷,利……利国家,专之可……可也。今魏国虽定……定,人心未……未服,胜负还……还未可知也,当此紧要关……关头,当专……专行独断,不可拘常理而失……失事机。”

    王基道:“话虽如此说,可是这事实在不是我们该做的。咱们在外攻敌,累死累活,随时都可能把命搭上。而御史台那帮家伙却道我们乘机搜刮,财源滚滚,别提有多眼热呢。这无数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可都直直的盯着我们,就等着抓到我们的把柄,好分润些好处。当此恶劣局面,我们行事不能不慎之又慎,以免受人以柄。”

    邓艾嗤得一声,道:“伯舆也太……太小心了,没我们出生入……入死,奋力搏……搏杀,御史台那帮……帮家伙能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缉察他……他人过失?”

    王基见他执迷不悟,待要再劝,邓艾摆了摆手,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伯舆勿言,我自有主张。”

    两人虽然同是中郎将,邓艾毕竟是王基的顶头上司,王基见他固执已见,自然不敢再劝,心中暗自打着如意算盘,寻思到时真有起事来,该如何才能撇清自己。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授降仪式继续进行。过了小半个时辰,啰里啰嗦的仪式才算告一段落,邓艾拉着刘晔手,上了自己的豪华马车,两人同车入城。百姓香花宝烛,罗拜道旁。邓艾放下车帷,挥手答礼。围观百姓只道汉将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哪知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小伙,吃惊之余,不禁指手划脚,啧啧称赞。年轻人见了,纷纷把他当成偶像,大叫:“大丈夫固当如是!”年纪大的见了,则暗暗摇头,概叹自己的岁数当真活到狗身上去了。内中更有不少怀春少女,深闺怨妇,见他长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不由得意乱情迷,芳心如醉。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她们也不顾着矜持,分开人群,挤在大街两旁最显眼的位置,或搔弄姿,或秋波暗送,或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她们不顾廉耻的做这些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只盼能引起他的注意。可邓艾只对功名利禄感兴趣,女人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虽然不可或缺,但也没有必要整日放在心上,何况这种小地方的粗俗货色,他又怎会看得上眼。他对绝大多数女子都不加一瞥,只有几个长得清丽绝俗的方瞧上一眼,笑上一笑。

    那几个女子不知邓艾只是逢场作戏,其实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还道是他看上了自己,兴奋的好几个晚上都睡不觉了。不过在那个时代自己叫着嚷着要嫁人可是大逆不道,搞不好是要进猪笼的,她们当然没有必要为了爱情白白搭上一条性命,是以都不敢吭声,只是在心里暗恋,为伊消得人憔悴。

    邓艾自不知就这么匆匆一瞥,就有不少女子堕入情网不能自拔,为了他茶不思饭不想。不过他当时还有很多大事要做,就算他知道了,也没空理会。

    进了皇宫,邓艾亲自察看了那间被火烧得不成样子的宫殿,对着曹丕夫妇的焦尸概叹良久,方追封他为骠骑将军、扶风王,令人与王礼厚葬。

    王基听了这封号,眉头大皱,道:“这……这……这……将已烧焦的作乱逆贼曹丕也封为骠骑将军,这可是对贾司空大大的不敬,士载须三思而后行。”

    邓艾笑道:“贾司空虽战……战功赫赫,不过一人身兼……兼二职也有些过分了。我将他最小……小的官职拿出来颁给曹……曹丕以安魏人之心,有何……何不可?”

    王基见他啥也不懂,不禁暗暗叫苦,自己毕竟和他共过患难,不忍见他被五马分尸,又劝道:“贾司空的官职可是皇上钦定的,你怎么敢胡乱剥夺?”

    邓艾道:“我也知……知道他的官职不……不可随意剥夺,奈何朝……朝中显官俱已有人,这其中只有贾……贾司空一人身兼二……二职,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何况曹……曹丕已死,封他为骠……骠骑将军不过是权……权宜之计,这官贾司空还能照……照当,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王基道:“话虽如此……”

    邓艾打断他的话,说道:“这没什么大不……不了的,我写一封书信给贾司空解释清……清楚就没事了。”

    王基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道:“如此甚好。士载,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话你应该听过吧。有一件事我还是不得不和你说说,你可别嫌我啰嗦,我这可是为你好。”

    邓艾道:“伯舆但讲不妨。”

    王基道:“你封曹丕为骠骑将军已是越权,再追尊他为扶风王,这明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这王只有皇上才能封,常人无此权柄,即便是追尊也不行。乘现在墓碑灵位还没写就,赶快改了还来得及。”

    邓艾向他瞧了一眼,道:“我一向认为你是我……我的知已,没想到连你也不知……知道我的心意。”

    王基道:“士载何出此言?”

    邓艾道:“我来问你,平魏之后,接……接……接下来要做什么?”

    王基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吞吴啦。”

    邓艾冷笑,道:“你也知……知道啊。如今魏国殄灭,吴国震……震恐,本该乘……乘势席卷,怎奈兵劳无……无法骤用。唯今上策就是厚待魏国降……降将以感化孙权,让他知道投降后是有很多好……好处的,这样他畏威怀德,必望风归服。如此江南半……半壁可不战而定,岂……岂不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王基道:“这是个好主意,不过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能作主的,士载还是上道表道像朝廷此事,待朝廷批复后再行不迟。”

    邓艾道:“临淄与长安相……相……相隔数千里,来回一趟最……最快也要十几天。况且皇……皇……皇上知道这事也不能马上做决定,还要和众……众臣商议。你也知道朝中那帮家……家伙的办事效率,这商议来商议去,又要耽……耽搁好几天,等诏书到我们手里估计已……已是一两个月以后的事……事情了。战场之事瞬息万……万变,时机稍纵即……即逝,片刻耽……耽误不得,拖上一两个月岂不要坏……坏大事。”

    王基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

    邓艾道:“没什么可是的,这事是我决定的,出了事由我一人来承担好了。”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王基站在破殿中出了一会神,这才缓步离去。

    邓艾来到皇宫金銮殿,集众官议事。王基因忠言屡不见用,心里不痛快,托病不来,邓艾也不追究。当下邓艾与多官商议停当,出榜安民,交割仓库,令精干人等招安各郡军民,令人持其书信往劝司马懿归降。这些事情都做完了之后,他才开始写报捷表章。他提起笔刷刷的在帛书上飞快的写着,蓦地里心念一动,停了下来。

    侍侯他写字的小吏见他停笔,颇为费解,问道:“将军,怎么了?”

    邓艾道:“没什么?去把魏国的文……文薄拿来。”

    那小吏点点头,取来文薄。

    邓艾低头细看,伸手在案上一拍,叫道:“好家伙,上千……千……千万两白银,真没想到这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食盐每年竟……竟能给国……国家带来这么多的收入。”

    那小吏点点头,道:“可不。老百姓什么都可以不吃,就是不能不吃盐。沿海一带可以拿海水煮盐,盐价也较便宜,可离海较远的郡县不产盐,这盐价可就十分昂贵了。”

    邓艾出了一会神,嗯了一声,取过一张空白帛书,提笔疾书。那小吏整天在书房里混,肚子里倒有几两墨水,看了几行,吓了一跳,道:“什么。将军不打算将青州一州的食盐收入上交国库,而是留归己用,以充军费,这怎么可以?”

    邓艾白了他一眼,道:“竖子安知国……国……国家大事,还不快滚!”

    那小吏吓了一跳,飞快的跑出大殿,唯恐跑得慢了被抓去煮了。他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定了定神,寻思:“邓艾这厮仗着自己灭了魏国,就为所欲为,这接管城池还不到一天就做了许多大逆不道的事情,再往后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我若是继续呆在这里,就算不被他杀了,也要受他的连累,被朝廷杀了。反正都是个死,还不如离开这个鬼地方,跑到历城出,拿这事做个进身之阶。嗯,妙极,妙极,就这么办。”

    当下他以最快度跑回自己的狗窝,找出几件换洗衣服,包成一包,背在肩上。将几两散碎银子揣进袖袋,快步出屋,跟着飞身上了一匹毛都快掉光了的瘦马,径出西门。

    历城位济南郡之西和临淄相去倒也不远,他从临淄出经乐安郡的一角,很快就到了济南郡治东平陵。

    那日司马懿听到了邓艾跨海偷袭的消息,心下大骇。作为太尉他自然恨不得马上带兵赶回去勤王。可他也知道这样做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贾福这厮最爱耍花样,自然不会让他安安稳稳的回去救人,肯定已在半路上扎好口袋,等着自己去钻呢。出于这个想法,他迟迟不动,这几日都在城中苦思良策,哪知这主意还没想出来,就收到了曹丕玩火**的消息。他听了之后,着实吃了一惊,跟着仰天长叹数声,召集众人商议行止。乐进受了刘备受命之恩,心存感激。蒋济对魏国已心灰意冷,二人都极力主张投降,其他官员都没有主心骨,自然人云亦云。司马懿本有心顽抗到底,可见众口一词,也无可奈何,率众出降。贾仁禄闻报心里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他先是在营中手舞足蹈了好一阵子,然后唧唧歪歪地说了一大堆没人听得懂的糊话,跟着颤颤巍巍的跨到卢柴棒身上。由于高兴过了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竟以右脚踏蹬,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度上演了贾仁禄倒骑马。虽然众人都知道他常神经,不过这样错误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均是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贾仁禄自许城打围之后,从未犯过如此低级错误,见众人笑,一张脸涨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将进去。

    徐氏见他神经不怎么正常,说话语无伦次,办事颠三倒四,怕他在如此庄重的场合下出丑,贻笑大方,忙跟了上去。有了她的照拂,贾仁禄倒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最多也就拿倒公文,念错降将名字仅此而已,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啰里啰嗦的仪式完成后,贾仁禄与司马懿并骑入城。诸将经验老道,进城之后都不用他指示,自去办理安抚、整编、清理、封仓诸般手续,一切井井有条。贾仁禄则置酒于高台之上款待司马懿,两人在战场上斗了好多年,不打不相识,此番难得聚,惺惺相惜之意油然而生,当下各道仰慕之意。聊了几句之后,贾仁禄现司马懿虽满腹经纶,却不似诸葛亮、钟繇那样一本正经,颇有几分市井无赖之气,和自己倒有些臭味相投。心情激动之下,他竟忘了司马懿八面玲珑,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以之深相结纳。这一晚贾仁禄喝了很多酒,醉得人事不知,到了次日午后兀自头昏脑涨。好在诸般事务都有人打理,报捷之表也由徐氏写就,差人送入关内,一切井然有序,却也不用他多操心。

    当那小吏到了东平陵的时候,魏国旗帜早已被人取下,大汉赤帜在城头上的迎风招展。他担心邓艾差人拿他,一路狂奔,到了这里已气喘吁吁,肚子乱叫。他牵马进城,找了家酒肆点了几样小菜。

    其时离吃饭时间还早,饭馆里的人不是很多,他要的酒菜马上就做好端上,那小吏举起筷子正要吃饭。却见一位老者笑呵呵的向他走来,说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那小吏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见他约五十余岁,穿着件淡青丝制长袍,两鬓如霜,颏下一部短髯,面容和蔼却不失威严。那小吏在官场上混了有些年头了,善于察颜观色,知道他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豪贾,忙恭敬答道:“我姓丁行二。老人家叫我丁二便成。“那老者道:“在下没有什么嗜好,就是爱交个朋友。你这边还有空位,我能坐过来么?”

    丁二道:“老人家请便。”

    那老者在他对面坐下,自有人将他的饭菜碗筷移了过来,两个壮汉站在他身后,一位娇媚万状的**则笑盈盈的坐在他边上。老牛吃嫩草在这时代实属平常,丁二也不多问,说道:“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做何营生?”

    那老者眼珠一转,道:“在下姓田单名一个单字。”

    丁二噫的一声叫了出来,说道:“您竟和战国名将田单同名。”

    田单笑道:“在下正是他的后人,爹爹希望我能继承祖宗遗志,在这世上有一番作为,这才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可在下奔波半生,仍是一事无成,当真惭愧的很。”

    丁二道:“老人家说的哪里话来,您穿着非俗,仪表堂堂,一看就知不是凡夫俗子。如果你这样也叫一事无成的话,那我真该找面墙撞死了。”

    田单笑道:“哈哈,你真会开玩笑。我听你口音像是临淄人,想向打听件事,不知肯否见告?”

    丁二道:“您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就是临淄人。您有什么话,尽管问吧,不用这么客气。”

    田单道:“我听说汉军已进了临淄,不知可有此事?”

    丁二点点头,道:“嗯,正是如此。”

    田单道:“那城内情形如何?汉人进城后可曾杀人?”

    丁二道:“汉人秋毫无犯,城内秩序井然,一切都有条不紊,就和没生过什么大事一般。”

    田单捋着胡子,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这样朕……我就放心了。是这样的,我原就是临淄人,打小随叔父到长安经商,如今我年纪大了,厌倦了商场的尔虞我诈,打算回故里安享晚年。可我到了这里才听说临淄在打战,我害怕汉人进城后别有一番杀戮,故迟迟作不了决定。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丁二见他和蔼可亲,对他颇有好感,道:“这么说你打算到临淄去?”

    田单点点头,道:“嗯,我打算吃完饭就回去。”

    丁二道:“我劝您还是在这住上一段时间再回去。”

    田单眉头一皱道:“哦,这是为何?”

    丁二四下瞧了瞧,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是件大事,我觉得您忠厚可信才和您说的,您可千万别对别人说啊。”

    田单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丁二伸嘴在他耳边悄声道:“驻守临淄的邓艾要造反,临淄迟早要有大事生,你现在要是去了,等于自寻死路。”

    田单全身一震,向他打量一番,道:“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能听风就是雨,人云亦云。”

    丁二最受不得激,道:“您以为我和您说的事情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我可有证据!”

    田单道:“哦,这我可不信,邓艾真要造反,如何会有把柄落在你手里。就算他真有把柄落在你手里,又怎会让你太太平平的来到此间,和我闲谈?”

    丁二道:“邓艾反状已露,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原是魏国刘丞相底下的书吏,邓艾进城之后见我聪明伶利,应对敏捷,就把我要了过去。我在他身边服侍,他的内情我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进城伊始就做了许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害怕受他牵连,这才逃了出来。”

    田单道:“那个相士说的一点错也没有。唉,只可惜我当时不听他的话,一意孤行,没想到这番行程还真是一波三折。不过我实在很想早点回去。官场上的事我或多或少也有所了解,邓艾都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您能和我说说么?我好判断判断是该星夜就道呢?还是逗留此间?观望态势。”

    丁二悄声道:“我看你是个老实人,和你说了也不打紧。邓艾还未进城,就封刘丞相为尚书令,其他官员各依高下拜官,什么镇西将军、征东将军的我一时也记不了那么许多。”

    田单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道:“什么,他一个小小的威远中郎将,居然敢封人作尚书令,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何况尚书令不许封授已成朝廷惯例,他难道不知道吗?”

    丁二伸手按住他的嘴,道:“轻点声,你想让邓艾的人听到,把我们都抓起来?”

    田单定了定神,道:“对不起,是我失态了。这家伙真是太过分了。”

    丁二道:“比这更过分的我还没说呢。魏主曹丕害怕汉人进城之后找他麻烦,**而死,这事您应该知道吧。”

    田单点点头,道:“我听说过。”

    丁二道:“邓艾进城后,立即追尊他为骠骑将军、扶风王,令人与王礼厚葬。”

    田单浑身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嘴里只道:“反了,反了。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丁二道:“这些都只是收买人心,不可能立竿见影,马上见到成效。不过之后他做的一件事,可就后患可虑了。”

    田单问道:“什么事。”

    丁二道:“他写报捷表章,写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叫我拿魏国投降时献上的文薄给他看。当他知道青州一年食盐收入约有近千万两白银时,就动了歪脑筋,了个文命有司每年将食盐收入直接交入州库,不必上交国家。有了这笔惊人的收入,他招兵马可就容易得很,你说他不是要造反又是什么?”

    田单面色铁青,霍然而起,道:“气死朕了,气死朕了,朕不杀这厮,誓不为人!”

    丁二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

    田单道:“事到如今,朕也不瞒你,朕就是当今天子。”

    丁二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跪倒在地,道:“微臣有眼不是泰山,望皇上恕罪。”

    周围百姓听说那老者是皇帝,吓了一大跳,黑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

    那化名田单的老头,正是刘备。他关心前线战局,贾仁禄前脚刚离开洛阳,他后脚就到了。其后他接到邓艾攻到平寿的消息,一时按捺不住,带着刘夫人和几位武艺高强的御林侍卫,微服私访,一来可就近了解些汉军进城的情况,二来没了烦人的仪仗及迎送官吏,他们可以更加尽兴的游览泰山胜境。离开洛阳之后,一行人取路兖州径奔青州而来,途中众人在泰山小住了数日,遍览山前山后的美景。刘备在领略了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同时,也萌生了封禅的念头,其实这个想法藏在他心底已经很久了,要不然他也不把给自己的两儿子一个起名叫刘封,一个起名叫刘禅了。当然这次他依旧将封禅这个念头深埋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不过刘贵妃通过察颜观色,还是猜出了十之**,心中暗暗转着念头。

    当刘备到了济南郡治东平陵的时候,魏国已经灭亡。其时正值盛夏,天气燥热,他们一行人走得累了,便在这家酒馆稍适休息,哪知竟与前来告刁状的丁二不期而遇。

    刘备伸手扶起丁二道:“不知者不罪。你刚才说的可都属实?”

    丁二道:“微臣敢以脑袋担保,微臣所说句句属实。”

    刘备道:“好,你这就随朕到临淄去,诛杀这厮,事成之后,朕即以他的官职封你,绝不食言。”

    丁二兴奋的整张脸变了形,跪了下来,道:“多谢皇上恩典。”

    刘贵妃道:“皇上,且慢。”

    刘备向她瞧了一眼,道:“哦,你有何话要说。”

    刘贵妃道:“既然邓艾图谋不诡,临淄便成了虎**龙潭,皇上万金之躯,岂可深入险地?”

    几名御前侍卫异口同声的道:“贵妃娘娘说的没错,皇上不可亲入险地”

    刘备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依你说该当如何?”

    刘贵妃道:“邓艾初入临淄,人心未附。可乘此良机,先檄文二三十道,上言奉诏收艾,其余各无所问。若早来归,爵赏如先,敢有不出者,灭三族。跟着再令三五十精干侍卫前往捕拿。临淄属官见了檄文一来贪图爵赏,二来害怕灭族,必不肯附逆。邓艾没了爪牙,想要拿他易如反掌。”

    刘备点点头,道:“嗯,好……仁禄,就在历城,离此甚近,此事滋事体大,还是和他商量一下,较为稳妥。”

    这时济南太守已知道刘备微服到此,忙备齐法驾来迎。但见车马仪仗填街塞巷,锣鼓管弦震耳欲聋,当真好不热闹。

    邓艾也知把贾仁禄的官职把去封给一个烧焦了的死人,是对他的污辱,于是他写了一封书信,差人星夜赶到历城。这日那人到了历城,呈上书信。贾仁禄听说邓艾有书信来到,也很高兴,接信之后,赏了那人十两银子,打他回转。信使走后,他笑呵呵的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低头一看,鼻子登时歪到一边,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怒叫道:“***,早知如此,当初老子就不推荐这小子了,啥好处没捞到不说,还没来由的吃了一肚子气。”

    徐氏端着参汤走了进来道:“出了什么事了,这么生气?”

    贾仁禄道:“你来看看,你来看看。邓艾这小子居然将老子头上唯一有实权的官给捋了,把去给已经烧成焦炭的曹丕,这不摆明了诅咒老子不得好死么。还好老子不太信这个,不然老子肯定冲到临淄去,将他大卸八块,把去喂狗。”

    徐氏道:“有这事?”

    贾仁禄道:“这信就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徐氏放下参汤,低头看了几行,脸色青,道:“他怎么可以这样!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贾仁禄道:“我没说错吧。这小子定是认为老子徒有虚名,不配当这个骠骑将军,所以才将老子的官职给捋了,把去取悦一个死人。”

    徐氏道:“这哪里是取悦死人这么简单,他这是在收买人心,这样做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忽听得门外有人笑道:“谁要死无葬身之地啊,这么严重?”

    贾仁禄打了个突,道:“皇上。”窜将起来,奔到门外跪好,道:“微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迎讶,罪该万死。”

    刘备笑着将他扶起道:“都说了你我君臣相得,我们之间就不用来这套了。向徐氏瞧了一眼,道:“这是你新收的小妾?敢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蛮厉害的嘛,哈哈!”对徐氏道:“对的,就是要这么治他,这厮就是欠人收拾。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去做,朕替你做主,哈哈!”刘备虽去过东吴,但徐氏是个寡妇深居简出,也很少参加酒宴,是以刘备不认得她。

    徐氏向贾仁禄瞧了一眼,道:“听见了没有?”

    贾仁禄一脸郁闷,道:“皇上,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刘备哈哈一笑,道:“朕有一件事要和仁禄单独商量,不相干的都暂且退下。”

    众人答应一声,退了下去。刘备拉着贾仁禄的手进屋,来到正中坐好,低着看了看那信,皱起眉头,道:“看来这这事不是空**来风,朕还怕冤枉好人,现在看了这信,朕心里有底了。”

    贾仁禄笑道:“皇上微服来此,一路之上定是听了不少消息吧。”

    刘备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朕微服来此?”

    贾仁禄道:“很简单,皇上出巡那可是轰动全国的大事,沿途官员迎送那是多大的动静?如果皇上浩荡出巡,臣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如今皇上都到了臣家门口了臣才知道,这不明摆着说明皇上此行是微服而来么。”

    刘备道:“嗯,朕还以为你差密探监视朕,这才对朕的行踪了如指掌呢?”

    贾仁禄吓了一跳,跪倒在地,道:“微臣信口雌黄,还请皇上恕罪。”

    刘备道:“看把你吓的,快起来,快起来。”顿了顿说道:“这事你怎么看?”

    贾仁禄道:“皇上真的认为邓艾要造反?”

    刘备点了点头,贾仁禄道:“他仅是给死人封个骠骑将军,这只能说明他脑子进水了,不能说明他要造反。”

    刘备道:“当然仅凭这一点朕也不会认为他欲图不轨,如今他带头破坏盐铁专营,将青州食盐收入截归已用,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凭这一条,就是杀他十次也不为过。”

    贾仁禄也是个大老粗,不识钱谷之数,道:“这卖盐巴一年能赚多少钱?他要留下自己用,就留下自己用吧。他帮皇上打下这么大的地方,皇上也别太小气了。”

    刘备笑道:“朕小气?这青州一地每年的食盐收入有多少,你知道么?”

    贾仁禄摇了摇头,道:“应该也就几千两银子吧。”

    刘备道:“要是几千两,朕会和他计较?朕来告诉你,青州一地的每年光食盐收入就近千万两。”

    贾仁禄跳了起来,道:“什么,近千万两。乖乖,卖盐能赚这么多,早知道老子也去卖盐了。”

    刘备笑道:“正因为是暴利,所以国家才不允许百姓私自卖盐。现在邓艾将这一年近千万两的收入据为已有,他想要干什么?”

    贾仁禄道:“是啊,这笔钱武装一支十万人的队伍都绰绰有余了。”

    刘备道:“嗯,青州对朕来说至关重要,朕可不能让它落入匪人之手。这人是你荐的,你就要负责,朕给你三……”

    只听外面有人叫道:“大哥,你真在这里!可想死俺了。”

    刘备一喜,叫道:“翼德。你不是在下邳么,怎么来了?”奔了出去。

    两兄弟久别重逢,抱在一起,过了良久,张飞叫道:“俺怎么来了?可气死俺了,邓艾这厮居然说俺没屁本事,只是靠着皇上义弟这层关系才当上了车骑将军。还说要是没有他,俺也不可能打下下邳。俺听了气不过,便跑来临淄和他理论。半路上,我遇到了你身边的侍卫,他说你到了这里,俺就赶来了。”

    刘备很生气,道:“邓艾怎么能这么说话?”

    张飞向躲在一边偷着乐的贾仁禄瞥了一眼,道:“你也别高兴,他也说你了!”

    贾仁禄苦笑道:“他说我什么?”

    张飞道:“他说你什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还说你只是运气好,这才能屡战屡胜,要不然你整天嬉皮笑脸,能成什么大事。”

    刘备怒道:“仁禄之功,岂是全凭运气而来?这家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贾仁禄道:“老子离他这么近,一点消息也没听到,你离他这么远,怎么反而知道这么多老子不知道的事情?”

    张飞道:“他的一个亲随是俺的远亲。那人听了他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很是气愤,就跑来告诉我。”

    贾仁禄道:“怪不得,怪不得。”

    刘备道:“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了,不然他编排完了你们,说不定就开始编排朕了。”

    贾仁禄叹了一口气道:“臣亲自到临淄去一趟吧。”

    刘备道:“你打算带多少兵马前去?”

    贾仁禄道:“臣一人足矣。”

    刘备连连摇头道:“那太危险了,不可,不可。”

    贾仁禄笑道:“他虽有孙猴子的本事,可还跳不出臣的手掌心。皇上放心,他不敢把臣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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