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外那几株粉瓣黄蕊,娇艳欲滴的芍药婷婷娉娉的在微风中摇曳着,李月轩眉头颇为沉重的轻轻皱着。

    身后的一双凝脂如玉的小手轻轻环在他的腰间,清秀绝伦的小脸贴在他的后背,喃喃道:“相公,在想什么呢”

    李月轩身穿一件灰白的直裰,修长挺拔的身姿傲然伫立,柔顺飘逸的头发束成一个好看的道髻,柔柔的披散在身后,此刻清风一动,微微扬起,衬着那张英俊绝伦的脸庞,端是风姿迷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握着胸前的小手,苦笑道:“太皇太后被我气的一病不起,爷爷因此事也是好几日都没理相公,想起当初太皇太后对相公那慈祥关怀的样子,相公心里就难受不已”

    “相公,你是陛下的臣子,忠心陛下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必伤怀。再说那是皇家之间的事,他们却偏偏要把相公拉进去,相公始终要选择一边的,爷爷现在也是一时气不过相公把太后气成那样,才不理相公,其实爷爷心里也明白,作为陛下的臣子,首先就应该对陛下尽忠,然后才是太皇太后”

    身后的人儿声音如潺潺流水般温柔动人,李月轩心里稍安,转过身来,看着眼前女孩当初本还是秀丽纯真的少女,如今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脸上顿时一柔,微笑道:“秀儿,这几日你们多在爷爷面前替相公说两句好话,爷爷也上了岁数了,万一也像太皇太后一样被相公气倒了,相公就是百死也难辞其咎,这几个媳妇里,说起来爷爷最疼爱的还是你”

    钟灵秀小脸轻轻点了点,道:“相公放心,秀儿一会儿就去爷爷那看看”

    李月轩颔首一笑,目光又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钟灵秀似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相公,听说陛下为那个刘姑娘把名字改了,是真的么?”

    李月轩想起那事嘴角顿时泛起一抹笑意,摇头道:“不是改,只是相互换了个名字而已”

    “嗯?”钟灵秀不解的抬头看了一眼李月轩,道:“那刘姑娘现在叫什么?”

    李月轩苦笑道:“叫刘……”

    “公子,你在吗?”正待李月轩侃侃而谈,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柔叫唤,李月轩与钟灵秀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笑了起来。

    李月轩牵着钟灵秀的手走到门边,把门轻轻打开,只见门外一个秀美端庄的侍女正满脸不岔的看着自己,李月轩心下一笑,道:“找我有事么?”

    门外的侍女看了一眼钟灵秀,满脸委屈的瞪着李月轩道:“公子跟奴婢来一下”

    李月轩看了一眼钟灵秀,忍着笑意,在她耳边轻轻道:“看来这丫头知道了”

    钟灵秀也是被门外侍女的模样被逗乐了,微微点头道:“相公好好跟人家说说,人家现在也算是家里的人了,可不能再像过去那般”

    李月轩自然省得,向钟灵秀叮嘱了两句后,跟着侍女走到了院子里。

    见着身边没有其他人了,眼前的侍女顿时委屈的投进了李月轩的怀里,眼泪婆娑的道:“公子,陛下为何把人家的名字都改了,奴婢妹妹有她自己的名字,陛下为何还要让奴婢和妹妹把名字替换,这不分明让人难受么?”

    李月轩温柔一笑,双手轻轻环在她的纤纤细腰上,道:“陛下心中对你还是眷念不减,你那妹妹虽长的与你相差不多,但你与她始终是两人,陛下想把她当成你,所以才会这般让你们改换名字”

    怀里的人儿一听老大不满的嘟着嘴道:“那怎么行,奴婢这个妹妹虽然性子温柔恬淡,但始终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忍受陛下这般轻待她,今日一早她就偷偷跑来向奴婢诉苦,让奴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月轩也觉得正德这次做的实在有点胡闹了,的确不该这样对待凤姐的,毕竟凤姐和刘良女不是一个人,怎么能这般轻视别人的感受,恣意调换姓名。

    李月轩轻轻一叹,想起当日刘良女向自己说起那事,还真是匪夷所思。

    原来当初刘良女被李月轩送回太原后,不久,便有一女子找上门来说要见她,当时刘良女正伤心着与李月轩分别,根本没心思相见,哪知那女子死活不肯走,说自己是来找姐姐的。刘良女从小就被晋王府收留,并不记得自己有个妹妹,还道是那人胡说,本想让人将她赶走,哪知后来心里没由来一动,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当见到那人,刘良女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眼前的女子无论相貌还是身材,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

    光见着这样的一个和自己相貌一样的女子,刘良女心里就信了七八分,后来听那女子称,她与刘良女本是一对孪生姐妹,还在两人两三岁时,父母在一次鞑子寇边时,双双被杀,两人却与战乱中,被一个亲戚救了下来,然而那个亲戚家境本来就差,家里也有几个孩子,实在是养不活这对姐妹,最后就把姐姐哄到了晋王府附近的街道边,然后忍痛悄悄溜走了。妹妹则拖人送往了别出,被托之人本是大同人氏,在回家的路上见这女童乖巧漂亮,不忍弃之,便抱了回家,哪知其妻却坚决不答应收留这女童,夫妻二人为此大吵一架,那人实在拗不过妻子,于是将女童哄骗到久盛楼门前,悄然离去,只望好心人能收留。

    后来,老天总算没有抛弃这对姐妹,姐姐傻傻的在街上站了一天,终于被回府的晋王妃发现,带回了府上,交于下人刘氏夫妻抚养长大,改名刘良女,妹妹则被久盛楼的老板收留,取名凤姐,便是上次李月轩去大同那家豪华大气的酒楼“久盛楼”的老板,只是那次因女刺客之故,几人匆匆擦肩而过,并未相见。

    凤姐养父临终前已经告诉了她是孤儿的事情,她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然而,将她送望久盛楼的那人十多年来却是都在暗中默默注视着她,见她已经长大,并成了大同最好的酒楼“久盛楼”的老板,思虑再三,便把当初自己知道的这段往事告诉了她,凤姐听后,自然是激动不已,便暗中打探姐姐的消息,可惜久久无果,直到有人告诉她说晋王府上有个侍女和她长的一模一样,她才找上了门去。

    后来,刘良女被选秀进京,其实正是正德暗中示意晋王操办,但正德又顾及李月轩与她是否有瓜葛,所以先决定接进京后再问清楚。只是刘良女一心都系在了李月轩身上,听到这个消息心如死灰,死活不肯,凤姐见姐姐对那李太师痴情如此之深,暗暗感动,反正他也是未嫁之身,便暗想替姐姐入宫得了,反正两人无论相貌身材都相差无几。

    然而,凤姐这么一说,刘良女又如何肯,只得忍痛入京了,她没料到入京后峰回路转,陛下最后竟然让自己和公子回家了,心里又欢又喜。最后想起自己还有个妹妹,与自己长相无异,便在出门后再折身回去向正德说了这事。

    正德听得高兴不已,暗暗派人把凤姐接到了京,凤姐并无意进宫,但皇帝召见,也只有来了,后来见皇帝对自己情深义重,不失真诚,便也就答应了下来。哪知没过几日,就发现问题不对了,正德对奴婢们称她是刘娘娘,根本不以原名相称,连登记名字时也是刘氏,完全把她当成了刘良女的影子。

    这次就更过分了,干脆让刘良女和凤姐把名字互换了过来,直让凤姐伤心之下暗暗抹泪,偷跑出宫来向刘良女诉苦。

    李月轩知道正德的想法,可是说到底和她也是关联不小,想了想也实在不好再去向正德开口,只好委屈刘良女道:“算了,陛下能不强将你接进宫已是难能可贵,这次咱们就由着他吧,我看你那妹妹对陛下也是渐渐倾心,她们日后相处时间常了,陛下自然会知道凤姐的好处的,咱们就不必去多费心神了”

    刘良女想起自己妹妹那委屈的模样,仿佛就是一面镜子一般,忍不住哀叹道:“公子,奴婢能留在公子身旁,本已是上天眷顾,如今妹妹又得陛下喜爱更是她的福气,只是对于女子而言,有一个真心喜爱自己的男人才是最大的幸福,如果陛下这般轻待凤姐,日后叫奴婢如何再与妹妹相见”

    李月轩一阵头大,刘良女心思细腻善良,自然见不得妹妹受委屈,可是自己把她带回来正德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若是再去干涉人家的家务事,势必讨不到好。

    想到这,李月轩眼珠转了转,忽有一念,笑道:“好了,别委屈了,我知道你定是在意陛下将你名字用在凤姐身上,她会难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叫这个名字,那咱们不叫刘良女了,咱们改名,看陛下怎么办”

    刘良女见他那一脸愤慨的模样,噗嗤一笑,道:“你怎地和陛下一个模样”

    李月轩故作惊奇道:“怎么一样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刘良女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便低低笑道:“是,是,公子准备给奴婢换个什么名字呢”

    李月轩想了想,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个红杉女子,神色不由一滞,刘良女见他神色有异,轻轻道:“公子,你怎么了?”

    李月轩回过神来,心下一阵失落,讷讷摇了摇头,然后强笑道:“没什么,我想到了,你不如叫芷萱如何?”

    “芷萱?”刘良女微一沉吟,觉得这名字清雅不俗,心里十分喜爱,便笑嘻嘻道:“公子取的名字真好听,以前可是常帮别人取么?”

    这话本是她无心打趣之言,却正中李月轩痛处,李月轩脸上一阵苦笑,喟然道:“以前就给一个女子取过名字而已”

    正德给凤姐用了刘良女名字几日,终于还是放弃了,刘良女改名芷萱让她明白了,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只有那个人才是实实在在的。

    不过,豹房里的人现在虽然都知道凤姐不是刘娘娘,却是都已经习惯这么叫她了,凤姐如今已知正德渐渐正视自己,心中高兴,反而没有去在乎下人们的称呼,大家便都这么叫着她。直到几年之后,才改过来。

    半年之后,正德、凤姐回大同游玩,久盛楼改名凤临阁,传为一段佳话。不过那是后话,在此不表。

    正德三年四月中,正德在李月轩恳求下,领李月轩向太皇太后请罪,太皇太后不见,则跪于慈宁宫门前一日一夜,太皇太后终被两人所感,不再计较前事,病况亦见好转。

    两日后,正德召见李月轩、内阁三位大学士,六部大臣及五军都督府各都督,商议江南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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