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的我,只知道盯着床帐呆,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眼,我的眼前就是夜被折磨的场景,就是那个躺在床上全身包裹在棉布中如尸体一般的人。

    “喝点鸡汤吧?炖了十个时辰的。”莫沧溟的身体在我身边坐下,我眼珠子也不曾转动半分,依然定定的看着头顶某一处。

    “这一次没有鸡屎味的,我喝过了,你放心吧。”他干巴巴的笑了声,在现我没有半点反应后讷讷的停住了。

    他的手扶起我的身子,碗递到我的唇边,“喝两口,好不好?”

    我撇了眼他,轻哼了下,“怎么,怕我饿死了?你怎么不硬灌了,反正我也反抗不了。”

    他的手一停,“我不逼你,明天见你娘谈交换条件,你昏了就看不到夜侠,你自己决定吧。”

    我想也不想,一只手撑着床坐起,半靠着床头,抓过鸡汤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下去,也不知道嘴巴里是什么味道。

    他说的没错,我明天不但要亲眼送夜到我娘亲身边,还不能让爹娘为我担心,这样的我折磨的不只是我自己,还有太多关心我的人。

    胡乱的擦着嘴巴,我看也不看的倒了下去,“明天给我准备好一身裙子,我要自己走去。”

    “好!”他满口答应,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屋子。

    虽说是秋天,竟然难得的出现了暖阳,风吹在身上也没有那么冷。

    我的额头上沁出了点点汗水,背心处更是冷汗淋漓,我拒绝了莫沧溟伸过来的手,倔强的一步一步走着。

    任灵羽将谈判的地方选择在两个峭壁之间,这么做无非是如果爹和娘有任何举动,她都来得及对我下手。

    陡峭的山壁纵然是普通人爬起来都艰难无比,更何况我这种一身重伤,骨头断了一堆的人。

    每一步,胸口都隐隐的疼,每一步,手臂都在不经意的碰撞中疼痛一次,但是我固执的走着,脚步坚定。

    “我扶你吧。”莫沧溟又一次将手伸了过来,“这里难走,前面平坦点你再自己走。”

    “不!”我摇头,看着身后被几名黑衣女子抬着的软床,“我不放心他们,你替我守着夜。”

    我不知道夜是不是醒着的,但是我选择尊重他的意思,不再窥探过半分,那软床周围挂着帘子,我看不到里面,但曾经的一切,我已经牢记在心底。

    两座山峰的中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对面熟悉的人影飘动,我看到了爹爹的白衣,看到了流波的黑衫,锦渊的七彩衣袍,还看到了幽飏的青袍,但最牵引我目光的,却是最前那一袭长裙的女子。

    除去了任绮罗的伪装,她真实的容颜就象我看到的任灵羽一样风姿绰约,灵动飞扬,但是与任灵羽相比,她的周身环绕的那股气势更加的猛烈,更加的威严,让人打心底产生一种臣服的感觉。

    “孩儿见过母亲大人。”隔着山头,我轻轻的跪下,用力的喊着声音,只可惜任我用尽力气,声音还是被凛冽的山风吹散。

    与她对着干了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喊她母亲,偏生还隔着那么远的地方,还让她为我担心忧虑。

    “我儿一切可还好?”对面的声音穿透山风云层,飘飘而至我的耳边。

    不敢让她看出我身上的伤,我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

    对面一声清啸穿破长空,直入九天之上,“任灵羽,二十年未见,可要叙下姐妹之情?”

    任灵羽在这一声朗笑中脸上的神色变幻着,眼神中的平静忽然变为了深沉的恨,“我与你之间,毫无任何姐妹情可叙!”

    娘亲笑声中带着冷厉,“我既未杀你丈夫,也未残你孩儿,你又何必急着和我撇清关系呢?”

    谈笑中带着讽刺,让任灵羽的表情顿时变的十分难看。

    “你花了二十年的心血,布置了那么多花样,终究还是要走到与我面对面的境地,我有点想不通,为何二十年前你不索性抓了景飒和霓裳,直接威胁我来的快?你想隐藏自己的行迹,结果又如何?”娘亲的笑声似乎有些嘲弄,“赔了丈夫又折兵,何必呢。”

    “那又怎么样?”任灵羽咬牙切齿,“现在的你还不是要任我摆布,她在我手中,你忍了二十年,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娘亲气定神闲,明明是两张如此类似的容颜,那气度缺截然不同,竟让人反而感觉不到她们的相同了。

    “你不就是想要神族的族长之位吗?我把神主令牌给你,带着我的丈夫女儿走,行不行?”娘亲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隔空晃了晃,“我对那个位置本就没有任何兴趣,你去坐吧。”

    “你以为我会信你?”任灵羽的手按上我的后心,“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可能是真,但是在威胁之下放手只怕你就不干了,我们从小到大,你的性格吃软不吃硬,我会不知道?”

    “那你想怎么样?”娘亲抱着肩膀,不紧不慢,“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说说看。”

    我无奈的翻着白眼,这叫什么,我感觉我就是在菜市场上的白菜,两个人为了多少钱肯卖在讨价还价。

    任灵羽思虑了半晌,“两个月,她在我这里住两个月,这两个月只要你不出现,两个月后我自然会放她回去,你也不用担心我坐上族长之位会害她,毕竟对我来说坐稳那个位置,比激怒你更重要。”

    “两个月看不到我女儿,要是你折磨她怎么办?你只答应不让她死,还给我一个残废的女儿我不放心。”娘亲也是毫不松口,“我要个人伺候在她身边。”

    提到残废,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着那张软床,想起夜,眼角开始酸胀难受,手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不敢透露出半点脆弱。

    “沧溟自然会看护着你女儿,我也不过是禁制了她的武功,这种禁制你能解的,两个月后我一定还你一个健康的女儿。”

    娘亲一声冷嗤,“健康的女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前几日的事吗?如果不是霓裳命大还会有今天站在我面前的人吗?不如这样吧,流波是我从小指给霓裳的男人,我让流波跟在她的身边,神族的侍卫是什么样的武功什么样的情形你也非常清楚,他也不会贸然有动作,你将夜侠还给我,我让流波保护霓裳,两个月后各走各路,如果你不答应,那么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我不可能放弃了族长之位却换来一个尸体!”

    娘亲的声音坚决的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我听在耳朵里,却是心酸混杂着疼,夜已是如此,又何苦多一个流波来受罪?

    娘亲抬起眼,“流波必须跟着霓裳,我只坚持这一点,只要你答应,我马上隐居二个月,到时候你也不用费心送霓裳回来,流波自然会带走。”

    任灵羽死死的皱着眉头,半晌之后咬了咬牙,“他可以伺候任霓裳,但是不准出院子,不准离开任霓裳身边,如若被我现有不轨之心,我定然扑杀。”

    莫沧溟弯腰从床榻间抱起夜的身体,丝薄的被子完全拢了住了他的身体,我忍不住的想要冲过去,却被任灵羽死死拽住了。

    “娘!”我看着对面的人,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我不要人保护,我只求您一件事,替我医好夜,求求您了!”

    娘亲的脚下一动,任灵羽立即警觉的拽着我后退了两步。

    “霓裳,夜的伤我一定尽全力治,可是我也要保证你的安全,你若不能安全归来,怎么能看到我还给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夜?”

    我默默的点点头,目送着莫沧溟的身体腾入空中,看他如鹏鸟展翅,带着我的爱人离我渐渐远去,落在对面的山崖头。

    当包裹着夜的被子被掀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锦渊的人忍不住的冲上前,揪住了莫沧溟的衣襟,“杀了你,我杀了你!”

    莫沧溟抬起脸,“这不是我干的,是遥歌!”

    青色的人影顿时晃了晃,跪倒在夜的身体边,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那身上散出来的痛,那飘散而开的丝,仿佛是他无声的哀号。

    “幽飏……”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叫着,“不关你的事,遥歌已经死了,家里还要你替我守着,记得照顾好沄逸,子衿,镜池,还有月栖,所有的事都不要让他知道,半点也不许泄露!让流星不要牵挂我,‘云梦’无主,你要帮助流星暂时处理好两个国家的国事!告诉呆子,帮助我娘治好夜的伤;子衿有子,沄逸身子重,一切都靠你了,幽飏!”

    他抬起头,重重的点头,仿佛誓言般的声音传了过来,“幽飏知道!”

    莫沧溟回来了,带回了另外一个人。

    黑色的劲装,如晴空万里一般的蓝色双瞳满含柔情的停留在我的脸上,不曾看过莫沧溟一眼,不曾与任灵羽打过招呼,他的眼中——只有我。

    他双臂轻展,小心的将我拢入怀中,随着莫沧溟的脚步朝着山下而去,我透过他的肩头,看着对面的山崖,几个人影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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