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许平开始庆幸自己昨夜不是一个人去见镇东侯,如果没有带上一个证人的话,或许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即使是有清治这个同行者,他还是不禁一阵阵怀疑,昨天的会晤到底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清治和许平开始自行进行对话,两个人一边感慨一边彼此确认了对方听到的东西。

    又一次轮到李自成目瞪口呆,而牛金星在恍惚了一会儿后,问这俩人道:“你们……昨天去见黄侯的时候,有人看到么?”

    “许将军的卫兵……”清治的第一反应和许平刚才一样。

    “不,我不是问卫兵,我是说你们两人和黄侯对话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侧么?”

    “两个人不会同时风魔的。”李自成见牛金星又回到老路上了,就替许平他们辩解道。

    “大王,您也知道,许兄弟操劳军务,而道长……”牛金星一指清治,争辩道:“道长刚刚自己都说了,他最近练功走火入魔。”

    “贫道没有走火入魔。”

    ……

    最后牛金星不得不承认虽然两个人同时风魔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以完全相同的模式疯还是不太可能,许平说道:“大王,这件事必须要绝对保密。如果消息透露了出去,我们就会失信黄侯,而且对我们的大业仍是不利。”

    “如果黄侯没有疯的话,这倒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方案,自古只有以北统南,明太祖那是驱逐鞑虏,不必考虑。”目前闯营只据有河南半壁,牛金星对未来虽然抱着很大期望,但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得已的乐观,不然他也不会急着直扑京师:“何况高兄弟已经在远南深根固本,虎视两广,要是黄侯真的退出北方,南方也是我们两家共有。”

    闯营本来还是灰蒙蒙前途未卜的命运,随着这个提议竟然一下子变得光明起来,牛金星心中狂喜:“大王,机不可失,我们应该立刻同意黄侯的建议,让山岚应突围,然后马不停蹄地北上京师。”

    听三个人开始讨论军务,清治道士就优雅地告辞而去:“贫道还有些功课要做,三位恕罪。”这倒也不全是借口,每天子时清治道士都要漫步到空旷地区接气、接从龙虎山张天师来的真气,昨天清治稀里糊涂地连这个头等重要的功课都忘记做了。

    “若是黄侯的用意,只是让他的山岚营逃出开封呢?”不同于许平,李自成对此有些忧虑,本来呆在京师的新军就不好对付,北京城虽大,但若是几个新军营坚决抵抗,闯营拿下的难度不小,现在镇东侯最缺的就是训练新兵的时间。

    “大王过虑了,若是黄侯不守信,我们就把他和我们的密约……”牛金星自信满满地刚要说把镇东侯的密谋通告天下,却突然一呆:“就黄侯的话,说出去会有人信么?”

    “若是原原本本地说出去,天下人会以为我们统统失心疯了。”李自成喃喃自语道:“而且会觉得我们非常愚蠢,企图让天下人相信这样荒谬的事。”

    “所以我们不能原原本本地说,要说……”牛金星话说道一半又停了,接着自己反驳起自己的主意来:“以黄侯的名声,充其量就是将信将疑,如果黄侯说是用计逃出山岚营,天下人只会嘲笑我们愚蠢,而朝廷就算对黄侯放弃开封不满,但那个时候京师都告急了,昏君多半还会夸黄侯有勇有谋。”

    “把黄侯给你的信拿出来看看,”牛金星向许平讨走镇东侯的约见信,仔仔细细地看起来,上面当然不会有任何露骨的话,其实就算有也用处不大,镇东侯从来不守信义,但是大家从来都只有佩服,之前每次说起镇东侯骗杀努尔哈赤时牛金星也都是拍案叫好,哪怕是他又毁约骗杀了他义兄孔有德,包括牛金星在内的人也都只会说一声:公私分明。但是现在自己站在镇东侯的对面时,牛金星就满心不是滋味:“黄侯真是好手腕啊,吃准了我们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尽管有着种种顾虑,李自成、牛金星和许平还是决定接受镇东侯的提议,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返回开封,部署好一切后就通知镇东侯践约。

    “无论如何,京师失守,天下震动,黄侯又带兵抛弃君父,他怎么也要一两年才能震慑南方,我们挟攻破京师的余威,一定能在他之前平定北方。”牛金星最后总结道,经过仔细考虑,牛金星认为镇东侯说的也未必全是假话,若是他真的弃京师而去,那确实需要一支军队来保证他能够收服整个南方:“南人不善战,我们握有江山大半,黄侯便是再有手腕,我们也不怕他。”

    ……

    接到李自成的秘信后,黄石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相比一般的农民起义军领袖,李自成还算是宽宏有度,能够稳稳地坐在闯营盟主的位置上让大多数人心服,但他并不是汉太祖、明太祖那种军事、政治天才,而且他说到底仍然是封建帝王那一套,而封建统治者的权威即便看上去再强大,其实仍是外强中干。”

    就好比明末、晚清,封建帝王的统治看上去好似坚不可摧的庞然大物,但转眼之间就能土崩瓦解。现在黄石对新军的看法也差不多,部下各有彼此。

    “不知道明儿在英国过的如何,我再三告诉他要在这个岛国多看看,这个如果我不曾来到,就会成长为未来三百年世界霸主的地方。”

    黄石记得现在虽然文艺复兴运动已经取得很大的成就,但总的说来欧洲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相比中国,它们更多了一层重压,野蛮愚昧的天主教神权让欧罗巴大陆的人窒息。磁学和电学由意大利人提出,正在英国展;第一个提出血液循环的科学家,被罗马教廷烧死在火刑柱上,而好像在英国的剑桥,某个医生刚刚进一步展这个理论,提出了毛细血管假说,更在还不知道氧气和二氧化碳的情况下,提出呼吸和血液循环是共同作用,完成*人体内的“烟气”和大气中“灵气”的循环;还有胚胎学、引力、甚至光的波动和粒子性的争论都开始展开。

    “或许不尽然,但我总觉得封建制度是落后的根源,英国国王因为一己之私,动摇了愚昧的宗教在英国的权威,而现在英王的封建权威也基本是扫地无存了。如果牛顿出生在一个担心观察天体会被关进监狱,反对罗马古医学会被烧死的国家,他的名字也不会永远流传。若我能建立一个言者无罪而不是言者不死的国家,任何思想都可以争议而不必担心暴力制裁,我想一定能复制我那个世界上英国的成功。”

    黄石想起和许平的对话,对方和其他黄石见过的人一样坚信中国一定得有皇帝,总结自己之前的思路设想,黄石觉得简而言之就是谁鼓吹封建**他就要灭谁:

    大明天子不愿意放弃他视之为理所当然的奴隶主位置,好吧,我黄石就灭他满门;李自成活不下去造反是很可怜,但他也当皇帝而且幻想成为新的奴隶主,好吧,我黄石也不得不灭你满门。

    所以我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把任何可能成为中国人民敌人的家伙都消灭,结果现在我成为了奴隶主位置最强有力的候选人……好吧,我黄石的志向是做一个伟人,不是殉道者,我不能自己灭自己满门。

    黄石希望自己的名气也能流传后世,能像始皇帝那样高才好,千百年以后,当有人问谁开创了中国帝制,小学生们会回答是秦始皇,而被问道是谁结束了封建帝制时,会回答是我黄石。

    “任何思想,都不应该由罗马教皇或是国王们来判断是否有害,这是科学家、哲学家和思想家能够诞生的土壤。哪怕是鼓吹封建**的思想,或许我也不该用暴力去铲除。相信我的同胞吧,让他们去决定什么是他们愿意接受的,这些年来我总是太想做一个领导者,或许我该做的是一个保卫者,保卫同胞能够自行选择的权利。”

    新军,黄石觉得带他们到南方后就会导致他们失去获得特权的基础:

    “经济上的优待,我可以用这个补偿他们,李自成我都愿意用财富来满足他,但是政治上的特权,尤其是世袭的政治特权,这个应该是我的底线,是我绝不能给予的。或许他们会觉得我对他们不厚道,但他们终归会理解的,要知道我给我子孙准备的也顶多是经济上的世袭特权。”

    黄石从来就不认为自己适合做一个殉道者,为国操心的同时他同样关切自己的子孙能不能从国家的强大中受益。如果一个新的强大国家得以建立,他不认为给自己和子孙一个世袭的风光地位是太过分的酬劳,而他觉得前世英国国王的地位就很风光,经济上不劳而获,王子、王孙从中学开始身边就会围绕着俊美少女,公主不用说也会有众多的追求者:风光、荣耀而且幸福的一生,还不用担心该死的遗产税。

    “只要这个国家还存在,我的子孙就会是国家元,出国时更会因为是级大国的元而受到极尽热情的款待——那个贫瘠的岛国都能当三百年级大国,我看不出以中国的幅员辽阔和人口众多,会做不到这个。我的雕像也会永远留在这个级大国的心脏,说不定也会有众多的纪念堂。”

    “留给子孙万世不易的荣耀、财富和权柄,这不是就始皇帝的追求么?我不那么贪,我不会把权柄建立在国民的痛苦上,而且那样就肯定无法万世不易了。但荣耀和财富,这个应该没啥大问题,留给我后人这么一大块蛋糕我也就满足了,而且只要他们不胡搞,应该可以和这个国家永存于世——三百年后,说不定这次用不了三百年,人类就该进入太空时代了,我的子孙,或许可以享用我留给他们的遗产直到这个宇宙灭亡。”

    至于新军的追随者们,黄石也不觉得太对不起他们,如果眼光放得长远些,政治特权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拥有社会地位么?

    “把百姓应得的权利还给他们,我觉得英国的贵族们活的也不错,有钱有闲,更不用说,你们的子孙会是一个级大国的贵族,一个国土和国民都百倍于那个贫瘠岛国的国家,所谓公私两不误,应该就是说的就是我这种手腕了。”

    ……

    京师,

    闯军的进攻狂潮在中都被击退的消息已经引起了一片狂喜,不仅是中都附近,原本侵入山东的闯营势力也开始向西退去,崇祯天子立刻有开始选拔地方官奔赴这些地区上任,方法仍是一如既往的抽签决定。

    “如圣上所言,郁帅就是许贼的克星,此番黄侯和郁帅练手灭贼,那许贼当然只有铩羽而归了。”

    陈演立刻开始歌颂崇祯天子的圣明,而崇祯皇帝对这奉承也很受用,之前毕竟是他力排众议,把郁董一手提拔到江北提督的位置上:“着元帅、郁帅统领江北军即刻兵河南讨贼,给周王和开封解围,你们以为如何?。”

    “圣上,这个恐怕不妥。”

    两年来郁董声名鹊起,简直有成为镇东侯第二的架势,这让内阁又开始忧心忡忡了,有一个能用来制镇东侯这个大的小当然不错,但还需要一些江北军的人来制作为提督江北军务总兵官的小,而且更让内阁担忧的是,据说郁董对镇东侯极尽奴颜卑膝之能事,这就更让内阁不放心了。

    “马上就要到寒冬了,河南是闯、许二贼经营多年的巢穴,恐于大军不利。”

    “江北军虽苦战得胜,但继续军饷,现在库房无银啊,连这次大捷的赏赐都无法拨下。”

    “开封有高明衡主持,守得是固若金汤,再说还有贾帅协助,冬季坚壁闯贼绝对是无计可施。”

    “圣上,还是等开春了再给开封解围吧。”

    内阁成功地说服了崇祯天子再等一段时间,他们需要这个时间来考虑如何应对新情况,除去对武官掌权的忧虑外,这些内阁的成员对当前的形势判断也比崇祯皇帝有谱。这次虽然取胜,但是先他们很怀疑江北军的战报里到底有多少水分,其次许平出现在战场后,连镇东侯都停止了追击,这就说明许平的实力仍然不可小视。

    之前新军在河南的连番大败,也让这些臣子对许平的实力有了深深的恐惧感,如果镇东侯亲自出马都奈何不了他的大弟子的话,就会失去镇东侯的威望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几营新军在京师坚守还能让内阁有些安全感,他们觉得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再去河南赌生死,而是拖延时间重建新军,保证京师的安全。

    让内阁高兴的是,大都督府也不同意立刻个忒开封解围,而镇东侯并没有滞留在外领兵,而是表示会立刻返回京师面见天子,禀告他的下一步行动计划。内阁已经暗中达成协议,一定要设法说服镇东侯同意不去河南冒险,若镇东侯能够放弃开封贾明河的话,那内阁愿意支持他进一步扩大新军的规模,他们把谈判的底线设为十二营新军,每营五千人,军饷、兵员依旧从优。

    内阁觉得说服镇东侯同意这个条件还是很有希望的,毕竟镇东侯的家人、产业也都在京师,再说难道天子的损失不比他大么?天子为了社稷的安危,连周王这样的亲王在关键时刻也可以舍弃。

    ……

    得知朝廷没有趁胜追击河南闯军后,在前线督师的侯洵顿时呆若木鸡,得知中都大捷、斩获数万后,他就一直盼着朝廷能让江北军立刻奔赴河南作战。

    和朝廷中的官员的利益不完全相同,侯洵的责任是给开封解围,如果周王真的沦陷敌手,他很确信内阁会把自己当作替罪羊。固然侯洵同样很关乎明廷和京师的安危,但是他更关心开封,坚决主张宁可在河南打也不能去直隶打这场仗。

    只是侯洵的声音越来越不被朝廷所关注,朝中的一些老朋友现在也对他含糊其辞,不对他坚决主战的意见表任何看法,至于那些仇敌,更是拼命攻击他的策略,称他是无谋的莽撞之徒。

    “要死就一块死,你们图安稳就要推我去死,哪有这种便宜事?”侯洵一狠把茶杯掷在地上,但是他的本事也就仅限于一句狠话而已。

    上一次侯洵苦苦哀求朝廷再新军和河北军到河南同闯军决一死战后,朝中就有声音说如果侯洵真像他奏章中那样忧国忧民、和闯营不共戴天的话,就应该先带着自己的标营比赴开封一战,说不定就托圣上洪福一举克敌,若是不成,那他马革裹尸也算是不枉君恩了。

    ……

    京师邸报:

    (国内头条)著名的军事家、兵法家郁董男爵阁下,于二二四四年(孔子历)十月八日,不幸因病去世,齐王府派出专人前往吊唁致哀,向郁董男爵的家人带去了齐王陛下最真挚、最沉痛、最深切的问候……

    (国际头条)荷兰和西班牙请愿团抵达京师,联合向摄政王递交了请愿书,齐王陛下亲自出门接受了他们的请愿书,并当场表示会密切关注局势展,而齐王的心也为那些在战乱中受害的无辜百姓而悲痛,不过,齐王请两国使团谅解:根据中国的惯例,摄政王一般不干涉国卿院的决议,而且中国的国法在齐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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