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与韩凤歌离开朱府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一路向城外行去,路上云飞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那只老老实实伏在韩凤歌肩头的白狐身上。

    二人出城又行五里,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僻静之地停下脚步。云飞在雪地上站定冷冷地对一路上表现颇为镇定的白狐道:“现在你可以下来了,不必再装可怜。你可以骗得过那松石道人却骗不过我。”

    那白狐听到这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年轻人所言,表情复杂却不敢违背,无奈之下只好纵身一跃从韩凤歌的肩头跳到地上。看着眼前眼神冰冷的云飞白狐知道自己此时的生杀大权还在对方手中,当下只得坦诚以待,想来这两位自称昆嵛山落云峰清平剑圣门下高徒的年轻人不至于是那嗜杀之人。想通这一关节白狐抬起头看着云飞竟然口吐人言:“方才多谢两位上仙施以援手。”

    眼见这小狐狸能够口吐人言,韩凤歌顿时来了兴致好奇的盯着它左看右瞧,而云飞依旧是冷着一张脸道:“虽然我不能修炼灵气,可是我的神念境界并不输给我那位已经开始凝聚神意的大师兄,你的真实修为我能感觉得到,所以在我面前不要心存侥幸有所隐瞒。”

    那白狐见云飞如此更不敢再有隐瞒,在雪地中转了一个圈,一阵青烟升起,原本地上的白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穿白裙、长发及腰、容貌绝美的女子俏生生站在那里。

    白狐化成的女子向着云飞与韩凤歌二人深深施了一礼道:“青丘狐族白丽娘见过两位公子,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云飞听完她自报姓名脸色依然冰冷并未放松警惕问道:“据我所知狐族修行之法有一个铁律,每百年苦修可多生出一条尾巴,只有三百年修为的三尾妖狐结成金丹之后才能幻化成人形,虽然你的真是修为确实已经是金丹境界可是为何你只有一条尾巴?还有以你金丹修为为什么会被那只是初入观海境界的松石道人以那般拙劣的符阵困住?”

    百丽娘见云飞如此发问便知道他所疑虑为何事,莞尔一笑答道:“云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公子所言非虚,但世上总有例外之事。小女子是狐族中天狐一脉,我天狐一脉乃是上古遗种狐中皇族,天生只有一尾无论境界如何都不会有所改变。而且小女子如今虽然是已经是金丹修为,只不过是离家外出玩耍时才刚刚晋升结丹。公子应该知道我妖族修行乃是逆天而行,所以结成金丹之时天地冥冥之中便会降下天劫。小女子应劫之时身边并无家中长辈看护,好不容易渡过天劫却身受重伤,这才敌不过那牛鼻子道士的符阵之法,幸亏得遇两位公子相救才得以逃出生天。”

    云飞听她解释微微点头,狐族中的天族一脉他略有耳闻,这番解释说辞合情合理,只是他心中尚有疑点,继续问道:“既然你受了重伤为何不及时返回狐族,而要在这莱西城中作乱?要知道那朱老财虽然可恨,但是你如此行事却连累得两位无辜得丫鬟因此丢了性命,你作何解释?”

    那狐妖白丽娘面露难色似有难言之隐,对此事闭口不言。

    云飞见她犹豫,冷哼一声道:“哼!若你真是那为祸人间的妖物,别怪我下手无情!”

    白丽娘感受到云飞言中所带杀意,心中委屈不由得气上心头:“小女子知道昆嵛山威名,公子剑术玄妙,我的生死自然由你做主。只不过我狐族也还没弱小到任人欺凌,若是公子自信逃得过我族长辈的无尽追杀,大可以一剑杀了我试试。”

    云飞目光一寒,在他心中天下虽大但自己一剑在手哪里去不得?怎会受这小妖的威胁,怒火之下便要一剑斩了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狐妖。

    此时一直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他两人对话的韩凤歌开口道:“这位狐仙姐姐,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狐族的一些传说。知道你必非是那存心作乱的恶妖,或许其中隐情你不便对我们说起。这样吧,我这里有一颗灵秀峰木师叔亲手炼制的还灵丹,可以治疗你的伤势,至于你与朱府之间的事情说不说由你,我云师兄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说完将拿出一只小巧的玉瓶递到百丽瑶手中。

    白丽娘将信将疑的将玉瓶拿在手中打开盖子嗅了嗅面露喜色。要知道丹药也是分品级的,这还灵丹本来就品级不低,而且又是出自昆嵛山上那位木大师之手,其品秩自然又要高出一级。天下修士皆知昆嵛山上的木青丹药之术独步天下,少有人能与之比肩。

    白丽娘知道这枚丹药正是自己急需的疗伤圣品,当下将玉瓶收入袖中叹了口气道:“多谢小兄弟药。其实我这么做的原因也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们的,如果想知道就跟我来吧。”说完她施展御空之术向着莱西城掠去。好奇的韩凤歌拉着云飞紧随其后。

    不消片刻三人便来到莱西城边的一个小村落之中。白丽娘引着韩凤歌两人到了一处简陋的小院之外停下脚步。这处小院子于村中独立出来,与其他庄户相隔颇远。小院不大五脏俱全,白雪覆盖的葡萄架和一块小小的菜园在孤零零的旧房中透出的微弱光芒中明暗不定。春寒料峭,如此天气竟然有一年轻书生手捧圣贤古籍坐于半开的窗前苦读。

    狐妖白丽娘看向年轻书生的目光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温柔与关切,转身对云飞二人道:“两位公子所见之人乃是当日小女子受天劫所伤之后遇到的救命恩人,小女子感其恩德便决定留在他身边加以照顾以报大恩。这位公子姓于名慎行德高才重,只不过家中贫寒,又舍不得年老多病的老母亲,虽然学富五车却不肯上京赶考,生活过的艰难。年节之后缸中更是粒米不存,我只好瞒着他到那城中朱老财家盗取些财物来渡过难关。哪里想到会因此连累两位丫鬟丢了性命,后来几次行窃都是小女子的障眼之法,为的就是今夜行刺除去莱西城中一霸,没想到失手遭擒,得遇两位相救才脱险。”

    云飞远远看着寒窗苦读的书生点头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狐妖。”

    白丽瑶俏脸微红反驳道:“道祖也没有规定妖不可以重情义。情义二字又不是只有你们人类才可以看重的。”

    她的反驳之言云飞和韩凤歌并不在意,只不过说话声音大了一些惊动了窗前灯下的书生。那书生并未抬头,而是依然看着手中的古籍道:“是丽娘回来了么?”

    那白丽娘听到房中于公子的声音忙忙答道:“相公,是我回来了。”然后慌忙双手一抖施展袖里乾坤的神通将事先准备好的青菜和羊肉拎在手中,对云飞二人道:“两位若是不信,可以随我一同进屋一探虚实。”说完转身缓缓走向院内。

    云飞师兄弟两人在落云峰上与饱读诗书的大师兄萧玉朝夕相处,受其熏陶影响对读书人自然而然生出亲近之感。此时对这位元宵佳节仍肯独坐寒窗苦读的书生多有敬佩之情。当下两人相视点头缓步跟在白丽瑶身后一起走进小院。

    旧屋之中陈设甚为简朴,身着洗得发白,缝缝补补多有补丁的文士长袍的读书人见到白丽娘身后跟着两个陌生人,心中诧异合上书册起身问道:“丽娘,不知这两位公子是何人?”

    狐妖修炼幻化成人形之后,大多容貌绝美,天生媚态。此时云飞两人见那书生面对狐妖所化白丽瑶的角色容貌,眼神泰然自若,并无贪恋之色,便觉得这于姓读书人异于凡夫俗子。

    白丽娘心思反应极快应答道:“这两位是奴家家乡表亲,这是表兄云飞,这位是表弟韩凤歌。”

    那于姓书生听闻此言忙道:“原来是娘子家兄弟,小生于慎行有礼了。”

    云飞见机顺着白丽娘的说辞应对道:“于相公多礼了,我们兄弟两人乃是白家远方表亲,多年行商在外,今日适逢佳节我兄弟二人在庙会灯街上巧遇白小姐,他乡遇故人更是亲切便随着前来叨扰,还请于相公见谅。”

    于慎行听完前因后果爽朗笑道:“每逢佳节倍思亲,能在他乡得遇亲人自然是幸运难得,既然是丽娘亲人那么自然也是小弟亲人,两位权当作是回家了吧。”

    堂后里屋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问道:“行儿,家中来客人了吗?”一位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妇人拄着拐杖眼不能视物,用手摸索着从里屋走出。

    白丽娘赶忙上前搀扶,于慎行答道:“娘,这两位是丽娘家乡的亲戚,今日在庙会上与丽娘偶遇,来家中共度佳节。”

    云飞二人对老人行礼道:“晚辈见过老夫人。”

    那老妇人道:“哦,原来是丽娘家的亲戚,快请贵客落座,行儿且陪客人聊着,丽娘随老身去准备些酒水饭菜。两位贵客,老身眼疾在身恕不能相陪,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云飞忙道:“老夫人言重了。”

    百丽娘搀扶着老妇人回去里屋,剩下的于慎行与云飞、韩凤歌三人在堂中聊着些天南海北的趣事见闻。那于慎行虽然一介书生整日在家中苦读却谈吐儒雅举止大方丝毫没有寻常书生的木讷迂腐。

    聊到兴起处,云飞忍不住叹道:“于先生虽然足不出户却对天下各地风情无不知晓真是令人倾佩。”

    于慎行笑着摆手道:“于某哪里谈得上熟知天下风物,只不过是多读了些杂书罢了。”

    云飞点头:“古人曾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此看来实非欺人之言。”

    之后三人自山水人情聊到治国之策。对于治国之道大多数读书人善于夸夸其谈,或是引经据典或是语出惊人。然而这于慎行却并未在那些大道理上高谈阔论,而是深入浅出提出不少的治国惠民的方法,每一句都朴实无华却又正中当下朝堂之上的诸多弊病。让云飞由衷敬佩。

    堂后里屋中,白丽娘将婆婆扶到床边道:“娘,您且歇息一会,那些东西教给丽儿收拾就好了。”说完便要去旁边的灶房中去忙着准备饭菜。

    老妇坐在床沿上眼神空洞叹了口气叫住她:“唉,丽娘你先别忙着收拾,且听为娘说几句话。”

    白丽娘站住脚步回过身来轻声道:“娘,有什么话您说便是,丽儿听着。”

    老人摸索着伸手,百丽娘赶忙上前一步将手放在老人手中。老人握着她的手轻轻拉到自己身边缓缓说道:“为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媳妇。行儿他爹去的早,为娘一手将他拉扯成人,可如今我老了,眼睛也瞎了,终究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能遇到你,是咱们老于家祖宗积德,虽然我眼睛瞎了可是心却没有瞎,有些事情我嘴上不说,可是心里看得明白,你不是凡人,这为娘感觉得出来。但是无论你是仙也好是妖也罢,为娘都认准了你这个儿媳的。我年纪大了,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今生别无所求了,只是不管如何娘都盼着你能陪着行儿走完他这一生,也算了了娘的一桩心愿。”

    白丽娘知道婆婆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话,作为修炼到金丹境界的大妖,她自身法力虽不能说通天,但是对于婆婆的身体情况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虽然自己暗地里已经帮着调理却依然无力回天,生老病死人间大道,如今的她还没有能力反其道而行之,只得看着这个善良的老人生命力慢慢流逝。

    不大会的功夫几个小菜和一壶酒便摆满了原本就不大的桌子,云飞二人与白丽娘一家人围坐桌前。云、韩二人已经在客栈中吃过晚饭,所以很少动筷只是不时与于慎行把酒言欢,期间三人谈到朝廷军力,于慎行感慨道:“我大周自太祖开国以来并非一帆风顺,期间朝堂之上帝君昏庸臣子无能,惹得北蛮趁机大举入侵一度使北方大片国土沦陷,幸得国难当头之际军中豪杰辈出力挽狂澜收复失地挽救百姓于水火。”

    韩凤歌听他如此说便追问道:“于先生觉得那韩将军功绩如何?”

    于慎行听他这一问,饮一杯酒哈哈大笑豪气顿生:“韩将军之忠勇乃是我辈男儿之楷模,韩夫人更是天下少有的女中丈夫。想当年韩将军黄天荡一战以区区八千亲兵围困北蛮二十余万大军月余险些困死北蛮大军活捉其兵马大元帅北蛮四皇子宗弼,如此战绩除了那位用兵如神的韩将军天下还有谁能打得出那样一场战役?韩夫人阻击蛮兵于金山苦战数日以重伤之身亲自击鼓鼓舞我方将士,如此豪情天下男儿自叹弗如。如此夫妇被称作‘知国有人,天下诵之’。只是可惜啊,韩将军刚刚收复失地平定天下便英年早逝,实在是我大周的扼腕之痛。慎行恨不得能早生二十年能一睹将军夫妇风采。”

    韩凤歌听他说完默不作声心中暗自伤神。

    深夜韩凤歌与云飞告辞离去之时,白丽娘出门喊住他二人将手中一块玉牌交给他们道:“丽娘离家许久,恐怕家中父母担心,这块玉牌乃是我周岁时父亲所赐,我在玉牌中留下口信,希望两位公子他日路过狐族之时替我看望双亲,告诉他们不必担心。”

    韩凤歌将玉牌收入绣袋之中道:“白姐姐,放心吧。待我们路过狐族定当将口信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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