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夕长舒了一口气,他是索利斯和卫沃人民心目中的神,他有最完美的容颜,只一瞬便可以倾国倾城,他可以弹奏最美的旋律,在山谷中令数万大军放弃杀戮,他显明神迹,一夜之间越过七座城市,来到索利斯城外的冰原……

    可是谁又知道至高者的孤寂?他举目,看到的是庭前的石桌石椅,月下的他,恍惚看到了石桌边三个熟悉的身影,最高大的一人抱臂而立,似乎与两人泾渭分明,另外两人则斜坐在石椅上似乎在划拳赌酒。

    天夕定睛看时,一切又化为了泡影,浸透在无边的月色之中。

    天夕不禁出一声低沉忧郁的叹息,自紫辙死后,影让无法承受这样的伤悲也离他远去,明枫怕面对紫辙的死,不辞而别,还没热闹几天的阙星宫刹时又冷清下来,除了若絮公主与常来拜祭紫辙的雪壤,这阙星宫就再没有第三个人踏足了。天夕俨然在桦池熵死后,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天夕站起身,缓缓转过头却看到了台阶左侧的另一张王座,座前支着一架黄金竖琴,论做工与材质都不比天夕的古玉琴逊色。而这把琴的主人就是令神之使者安都拉烦恼的另一件事,公主若絮。

    若絮公主是索利斯皇室唯一的继承人,也是桦池熵王的掌上明珠。桦池熵生前曾经将她许于卫沃的长皇子成凯,但若絮逃婚出走在外三年,这桩婚事只得就此作罢,后来传出若絮公主在出走期间与后来成为高原第一剑客的明枫有染,索利斯王也许将迫于形势允婚,但是明枫不辞而别,这段婚事又搁浅了,最后又传出桦池熵想把若絮嫁给安都拉,他的多次试探,天夕怎能不知,只是缄口再三,不愿与他谈及此事。

    其实,无论是紫辙,天夕,影让这些在阙星宫里住过的人,都明白,若絮公主倾心的是雅比斯王裔明枫,虽然当时的明枫既没有被承认的皇族身份,也没有兵权在手,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剑客,但是两人仍然在互不知晓底细的情况下意外结识,彼此心照不宣。

    天夕与明枫的交情不深不浅,但彼此却好像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天夕甚至远远地感觉到这个跟自己的前世就是知己之交,从明枫的态度上也证实了他的这一点猜测。

    桦池熵死后,在索利斯国内要求若絮公主尽快结婚,册立新国王的呼声一直很高,更多的人不是倾向于去中部平原请来雅比斯复**的明枫,而是让若絮与安都拉天夕成婚。

    天夕与若絮即使身在宫廷,也或多或少地得到了一些消息。他也曾经在教若絮练琴时旁敲侧击地问过一些这样的问题,但若絮何等冰雪聪明。自然是回答地滴水不漏。可是若絮分明借着学琴的名义接近他,这个是人,都会看得出来。天夕不禁彷徨了,对于若絮,他不仅,没有厌恶的感觉,反而因为较长时间的接触,产生了一些亲切与好感,但是结婚却还……另一方面,天夕也真的很想知道,若絮究竟心里还有没有明枫……

    陡然,天夕的眉毛皱了一下,自忖宫殿里应该没有老鼠才对,他在宫殿里布下了法阵,力量虽然不强,震慑老鼠应该还是足够的……莫非,是只不知死活的大硕鼠?天夕不愿加害那只可怜的小动物,只好默念咒文,将法阵力量增强一些,谁知道对方不但没有要走的迹象,还靠近了许多。天夕只得将法阵内的力量再提升一倍,终于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房梁上坠落下来。

    “这么大的老鼠!”天夕大吃一惊。那体形俨然是一个人,那个倒霉的黑衣人面朝下栽在台阶之下。

    “刺客!抓……”天夕刚要大叫,一只戴着手套的脏手突然抬起,堵住了他的嘴,天夕只能出呜呜的声音。那黑衣人笑骂道:“***,故友前来拜访,不泡一杯茶也就算了,还布阵电击我……这就是你这个小白脸的待客之道?”

    天夕清楚地看到,那戴着手套的中指上,套着一只戒指,上面雕刻的大鹏振翅欲飞,“你,你是影让?”

    那人松开手,不是冥殇君影让却又是谁。

    “果然,这次来了个杀手中的杀手,是只大耗子!”天夕假嗔着站起身,又点起了几盏宫灯,阙星宫大殿里登时明亮了许多。

    影让一时玩心上来,装作老鼠“吱吱”地叫了一声,便问:“有没有肉吃?我饿死了……”天夕被他这一句话唬得目瞪口呆,“我,我,我这里怎么会有?”

    影让这才想起天夕是常年吃素的,站起身说:“罢了,罢了,我出去弄点吃的来吧。”

    天夕用手翼护住一团烛火,又点亮了一盏宫灯对着影让离去的背影说:“影让,早些回来,酒也少喝点,明天我们一起去给紫辙上坟吧。”

    影让停住了,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口,只是“嗯”了一声。

    北国的另一端,卫沃全国上下正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皇宫之内谣言四起,国王遇刺与咒术工会有关,成凯皇子与成佑皇子争夺王位导致皇卫军与御林军同时杀入皇城在蟠龙殿鏖战,王妃月白是学习暗黑术的巫女,咒术工会已潜入皇城……

    每天都有百姓迁出卫沃皇城,因为这里已足以令人感到恐惧。的确,国王成胤遇刺之后御林军营地就成为了一座空营,当天也确有大批的皇卫军骑士进出皇城,纯黑的盔甲上还有些蘸着暗红的斑迹,似乎干涸的鲜血……

    此后不久就传出成佑皇子病逝的消息,成佑皇子大婚之日便一命归天。而且那一天起长皇子成凯也不知倾向,有戍卒看到他骑着青鬃战马独身而去。

    然而卫沃皇室对此的解释却是,有大批的刺客潜入宫中趁大婚刺杀国王,成佑皇子拼力护驾,成凯皇子出城召集御林军与皇卫军勤王,等两队人马到达时,成胤已经被刺杀,而成佑皇子也身受重伤。

    此后御林军被调南下,提防索利斯趁火打劫,而成凯皇子则独身一人查访真相。

    那人们不禁要问,国不可一日无君,由成凯皇子继承王位吗?皇室的回答竟然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暂议”。

    又有人问那一批杀手竟没有活口吗?就算是死尸也应该会留下线索的。回答却是没有丝毫线索和头绪,这样的回答不得不令闻者疑窦丛生。

    月白守在栀影的床边,一只手握住弟弟的手,另一只手却托住一只花冠,那还是她婚礼时佩戴的,桌上那捆她捧过的月见花也早已枯萎,七天了,她还是一身如雪的丝织长袍,只是容颜仿佛已经憔悴了十年。

    月白是坚强的,即使成佑倒在她面前,她也没有垮掉。

    可是栀影这样一直昏迷着,体内有大量的淤血,如果再这样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上天在影让的离开,成佑的死亡之后,再让栀影离她而去,即使月白的心是高原之巅的寒铁也会裂成碎片吧。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灰色的大会罩在他的身上,银白色的丝在风帽边飞舞。正是咒术工会会长雾术牙。雾术牙返身关上门,看了看月白道:“我听说栀影伤得很重,我这些日子都在闭关,昨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月白低身摸了摸栀影的脉象。

    雾术牙第一次从月白脸上看到如此凝重的表情,显然猜测到了情况不妙,关切地问道:“栀影怎么样了?究竟伤得有多严重?”

    “他被霸道的剑劲伤及肺腑,体内有大量的淤血,一旦阻塞心脉,必死无疑。”

    剑邪走到床边看了看栀影苍白的脸色,陡然间心存怜惜,问道:“要老朽帮忙吗?”

    “治愈术是没有作用的……”

    雾术牙搬过一张木椅坐在床边,从被子里拽出栀影的左手来,他按了按脉门,边听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转过身吩咐道:‘去拿一只盆来!“

    月白仿佛一下子又看到了希望,急忙端起一只铜盆递了过去。

    剑邪左手按住栀影的手腕,右手竖起食指竟然凝结起剑气直刺下去,正割在栀影的动脉上。原本应该喷涌而出的热血却一滴也没有流下来。

    雾术牙右手五指顺势按住脉门,五指并拢竟然如同剑一般,运起却剑门绝学紫虚若谷功的剑劲注入栀影的血管之中。

    栀影体内的剑劲显然意识到了威胁,竟然与雾术牙的剑气难分伯仲,渐渐地开始有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渗透下来,剑邪突然大吼一声,沾过栀影手上仅有一丝血液化为血魂剑诀朝栀影体内的剑劲刺去。

    只听见“噗噗”两声,开始有黑色的血水在华华的手臂上流出,汇聚成一条潺潺的小溪,注入到铜盆之中。

    雾术牙急忙摸出一瓶药,打开瓶塞,倒出一粒,塞进栀影的嘴里,道:“德美

    “等淤血流尽了,便没事了,这些天他昏迷的时候喂他喝点甜汤,醒来之后还要多加调理。”

    月白拖着铜盆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我走了……”剑邪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朝门外走去。

    剑邪刚关上门,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依靠在走廊边的一颗大树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这剑劲怎么会变得这么强?”雾术牙喘息了一下,“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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