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味道不算难闻,更不算好闻,透着一股被香火气强压下来的腥味。

    屋里没风,但窗幔却轻轻飘动,难道刚才是我和老孟的幻觉?

    看我和老孟两个贼眉鼠眼的样子,住持疑心问道“找我有事?”

    我这才缓过神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一层一层掀开上面的裹布。

    最后暴露在空气中的,是一个已经面目全非,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幼童的头骨。

    住持掩住口鼻,拿着油灯皱着眉头靠近。

    “这是白天超度的那个女孩,杜春梅。”

    住持大惊失色,嘴唇惨白,手中的油灯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外面的玻璃罩子应声碎裂,渣子四溅。

    他这举动属实令我感到奇怪,按说看到此种场面害怕是必然的,但不至于如此慌张。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之后,将杜春梅的头重新盖上,擦了擦额角的汗之后问我“你从哪找来的?”

    我刚要开口却被老孟拦住,他转而对住持道“我俩出任务去寻人,在一个小山坳里意外找到的。想着那小女孩怨念颇深,可能也是因为没有全尸。所以这就送来了,拜托您一块超度了,了她一个执念。”

    住持听了老孟这话,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从柜子下面拿出了一个黑木盒子,把那人头小心翼翼的装了进去,转头对我俩道“明晚夜里我会亲自把她送上山超度的,二位先回去休息吧。”

    我和老孟点头致谢,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你刚才为啥不让我说?你怀疑他?”

    老孟回头看了一眼此刻稍显阴森的后院,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觉得他刚才反应太大了吗?像你说的,白天那个杜春梅都是他超度的,他就算吓一跳也不至于吓到脸色发白啊。最重要的是,他床头挂了一个鸡皮灯笼”

    “啥叫鸡皮灯笼?听着这么恶心。”

    “那是招魂用的。必须得用尾巴上有三根蓝色毛的大公鸡,把其他颜色的毛都生生拔掉只剩这三根蓝色的毛,趁着公鸡还挣扎的时候在喉咙处割一个小口,往这鸡肚子里灌上水银,再用石灰粉封口。等到这鸡咽气之后,把内脏掏空,挂在房梁处风干,三年之后,鸡皮就会变为透明。把这透明的鸡皮做成灯盏,能招魂引路,长明不灭。”

    我听着打了个寒颤,这手段未免太变态了一些。

    “这鸡皮灯笼会不会是超度用的?”

    “你听着像吗?”

    我拨浪鼓一样的摇头。

    “这些东西都是旁门左道,我二大爷和我说过,用鸡皮灯笼招魂的,招的都是冤魂。怨念聚集多了,就是个强大的阴性磁场,想做什么都有可能。”

    我心里开始画圈,不管怎么说这住持是个出家人,怎么会这么阴邪的手段?这事似乎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这个时候回去把人头要回来是不可能了,既然已经送了去,再去要就是打草惊蛇。

    我和老孟折腾了一晚上,早已经是筋疲力尽。

    本来还满肚子的疑问,但在看见铺盖的一瞬间统统丢在脑后,一头砸在枕头里,呼呼大睡。

    睡到天蒙蒙亮,我被一阵强烈的尿意憋醒,迷迷瞪瞪的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有人影闪过。我心想着或许也是哪个起夜的战友,但回想一下那人的后背上似乎背着什么。

    我激灵一下坐了起来,那人背的好像是一把长刀!

    “老孟!老孟!”我低声叫了好几遍,但老孟好像是死猪一样,一动不动。被我踹了一脚也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我只好自己贴着墙根溜出门,正好看见那人影闪进后院。

    这人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虎背熊腰,反倒身形纤细,看起来足比我矮了半个头。

    我来了信心,估摸着凭一己之力也能把他制服。

    夜里静悄悄的,除了山里虫鸣的声音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不知怎么的,本来还信心满满,但跟着跟着就越来越慌,心跳如鼓。好像他后背长了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一样。

    寺庙后院搭了不少灾民住的棚子,我看他径直走到一间帐篷的后面,紧接着从背后抽出了那把长刀。

    他用刀剑挑开了帐篷帘子,就在我心忽悠一下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帘子又被他放下。

    看来他是有目标而来的,这目标并不在帐篷里。

    我躲在水缸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他提了提刀,转身又朝厢房走去。我想也没想,快步冲过去一跃而上,把他扑倒在身下,他脸上带着黑色口罩,但胸前却软绵绵的。

    我诧异的低头,看见凸起的胸部,震惊的问“女的?”

    没等我多说话,她翻身把我压住,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刀架在我脖子上“想活命就闭嘴。”

    这女的虽然身高比我矮了半头,但是力气却大得很,我一时之间还真被牵制住连动都不敢动。

    “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

    我话音刚落,她便把刀刃朝我皮肤里割了一下。我被疼的嘶了一声,她却淡然的警告“我提醒过你闭嘴。”

    这丫头看起来年纪不大,最起码不比我大。但是眼神凌厉的跟把刀子似的,让人心里生寒。

    我被她压着半躺在地上,姿势似乎有些暧昧。

    就在这时,前厅里亮起了烛火,可能是有人起来准备早上的斋饭了。

    她从我身上翻身下去,但是手上的力量却没减弱。

    直接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提进了旁边厢房的门。

    被一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姑娘像拎鸡崽子一样的随意摆布,我感到十分屈辱,可从力气上来说,我确实不是她的对手。

    厢房门刚关,这时候有人进了后院,我刚想张嘴叫人,就被她察觉到了意图,一记眼刀飞过来,我立马没了声音。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连忙把自己身上的口袋摸了个遍。

    我指着掉在帐篷边上的一快白色碎布“你是找那个吗?”

    她连忙看了一眼,确认之后恶狠狠的回头踢了我一脚,好像是怪我坏了她的好事。

    巧的是这一脚正好踢在了我受伤的手上,我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她怕我被人发现,把我推到床边,瞟了一眼我的手,又扫了一下我身上穿的衣服,轻飘飘的问“你也是当兵的?”

    我脖子也疼手也疼,也顾不上害怕,没好气的回答“不然呢?我穿成这样干啥?角色扮演吗?”

    “怎么受的伤?”她用刀尖挑开我受伤的纱布,突然变了脸色。

    我抬起手,漫不经心的说“我这是救援的时候被一老太太……卧槽我的手!”

    手腕晃过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看见,原来我被纱布包裹下的手已经变成了通体黑色,肿胀不堪。

    皮肤好像一层薄薄的膜,包裹着里面黑色流动的液体。

    她蹲下查看我的伤口,抬头问我“你刚刚说这是怎么受的伤?”

    “被,被一个老太太咬的,当时我掀开,她死了,然,然后又活了,咬我一口……”我被吓的语无伦次,也顾不上她是什么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要截肢了,我能拿筷子能当女朋友的左手啊……

    她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把黑色的鸭舌帽摘下,解开了头发上绑着的黑色发绳在我手腕处扎紧。

    发丝扫过,我抬头看向她的眼睛,目光相接的刹那我连忙咳嗽着撇开目光。要不是因为她后背还背着一把朱砂柄古刀,我还真想说一句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的手上的伤,想了一会之后问我“那老太太现在在哪?”

    “死了……你找她有事袄。”我没好气的回答。

    她也懒得和我抬杠,只道“你这是尸毒,三个小时之内,如果不能解毒,你小命就不保。”她口气虽然没有波澜,但也真挚,不像是在唬我。

    我一听小命不保,一下子慌了神“那咋整啊?我家五代单传,我死了我老子和我老娘谁来养啊。”

    她想了半刻“我帮你解毒,但是你得帮我个忙。”

    “我知道你是谁啊?我就帮你个忙。我很忙的。”

    她拍拍手站起来漫不经心的道“我既然认识你这毒,自然就有办法解。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赌一把,赌你三个小时之后是食指先腐烂还是小拇指先腐烂。堵你几个小时之内溃烂全身,尸首无存。”

    “你是魔鬼吧!”

    她毫不在意我的情绪,又或者说并不在意我的死活。

    她要我做的事一定不简单,但我手上的伤势确实也是不寻常。

    按说被人咬了一口,就算了狠了点掉块肉也就行了,怎么会发黑流脓一副中了毒的样子。

    我权衡之后对她道“我有三个问题,你回答上来了我就答应你。”

    “你说。”她似乎有些不耐烦。

    “第一,前阵子我们挖掘出来了几十具无头尸体,跟你有关吗?”

    “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我心里微微放松了一些,看来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对她的恐惧也减少了一些。

    “第二,你为什么来这?”

    “拿回一样属于我的东西。”

    “第三,你是让我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不是。”

    她刚要伸手来拉我起来,我又突然想起来哪里好像有些不妥,连忙道“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有三个问题。”

    “你别蹬鼻子上脸。”

    “好的,那我们走吧。”我不再废话,乖巧的站起来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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