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227节高速路资金问题

    程恪知道荣飞在元旦前去了趟香港。走之前荣飞曾与其打过电话,回来后一直没有见面。两节期间正是他这个市委书记最忙的时期,慰问,总结,开不完的会议,一直到春节休假,程恪才有了充裕的时间。

    大年初一上午程恪有个作秀的活动,下午他给荣飞打电话,商量见面的地点,尽管程恪崖岸高峻,拜年的还是不绝如缕,程恪希望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

    “麒麟大厦怎么样?那里绝对安静。”荣飞的家里也乱糟糟的,他也希望清静清静。

    荣杰的老婆纪芙蓉春节前生了个胖小子,全家搬至甜井巷过节,老太太对再得一个孙子乐得眉花眼笑,魏瑞兰的同事们上门的也太多了些,荣飞嫌乱了。

    “好吧,我还没有瞻仰过你的宫殿呢。”程恪同意了荣飞的提议。

    “我开车去接你吧。”

    “算了,你中午大概也喝了酒,我让我的司机去接你。”

    在生活的细节上,程恪对荣飞犹如长辈。荣飞坐上车牌为0001的黑色皇冠想,今天的谈话或许会让程恪严重不满的。

    大厦值班员有些惊讶地见董事长跟市委书记大年初一冒着寒风来到办公楼。荣飞让程恪的司机回家,自己带着程恪乘电梯来到八楼的办公室。

    静谧的走廊里回响着二人皮鞋的橐橐声。程恪注意到走廊墙上制作精美的标语:执行第一,结果第二;工作态度决定水平高度;

    “这些就是你的企业文化?”程恪走的很慢,仔细琢磨着这些标语。

    “皮毛而已。”

    “有点意思。执行第一,结果第二。是不是和你提倡的利润最大化相悖?”

    “这里有个辩证法。企业文化是需要与时俱进的,摊子越铺越大,执行力的问题就凸显了。不解决这个问题,董事会的权威就没了,联投的结果就是解体。”

    荣飞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套间结构,外间是个小型的会议室,摆着一张长桌和六把椅子,桌椅看上去都很平常。里面是办公室,一张办公桌和一个会客区,摆着一圈深棕色的皮沙发。唯一奢华的就是办公室设了一个卫生间。

    “跟这座大厦比起来,你这个董事长的办公室还是比较朴素的。”程恪脱下大衣挂在门边的衣架上。

    “有句话叫官不修衙门客不修店。”荣飞也脱掉了自己的黑皮风衣,里面是他在香港买的黑色的阿玛尼西服。

    “私企和国企不同。”程恪坐在沙发上,架起了二郎腿。

    “下面的公司装修成风,总部只好身教胜于言教了。”

    “你不是自吹联投有最完善的制度?”

    “从来没有说过最完善。不过比起大部分国企要好一些。摊子大了,业务活动费,管理费都激增,从哪里都可以挤出一笔装修费来。我这样做总是对下面的一种约束。崔虎训办公室,嫌过于简单了,我说是我这样要求的。”

    “喝茶还是咖啡?”

    “有什么好茶?”

    “好像只有银针。哦,还有龙井。”

    “那就龙井吧。”

    “请稍等。”

    荣飞用电热水壶烧水。

    “这把壶是新世纪的产品吧?”

    “是啊。”荣飞从抽屉里找出一包中华,撕开包装递给程恪一支,独处的时候程恪也会吸上一半支,但荣飞先在的烟瘾差不多两天一包了。

    看着茶叶在沸水中翻滚,“难得有这样的清闲。真是浮生难得半日闲啊。”

    “我过去曾想过像你这样的省部级高官是如何过节的。”

    “过去?”程恪想,彼此认识很久了,至少十年了吧?那时荣飞尚不满二十岁,按说他对官场不陌生,“还能怎样?不过是比老百姓忙乱一些,拍马屁的多一些罢了。”

    淡蓝色的烟雾升腾,“我现在很难体会到穷人的生活了。小时候总盼着过年,现在则心烦过年了,乱糟糟的,家里也没个清静地方。”

    “你奶奶身体好吧?”程恪呷了口茶,“你的茶不错。”

    “元旦前刚出院,年纪大了,体质弱了许多。”

    “人民医院的事我听说了。医生脱岗确实是个例外”

    “不谈它了。我要向您汇报几件事”

    荣飞先跟程恪讲了与荣氏的合作问题。程恪有些惊讶,这次合作是战略层面的,意味着联投再一次的重要转向,在麒麟汽车未见分晓时又进入一个崭新的领域了。

    程恪很兴奋,手指轻轻敲着茶几,“这么大的事,你应当及早向省里通报的。将来新厂一定要建在北阳。”

    “从产品入手,荣氏会是主导。我看了他们在香港的厂子,条件不错,联投嘛,我想将北新那个微电机厂用起来,先生产电话机一类的小东西。”

    “为什么不在北阳建新厂?”

    “第一是技术和人才的储备,更主要的是资金问题。程伯伯,北临高速可不可以不要我的二个亿?”荣飞沉静地问。

    “你的资金链出了问题?”程恪吃了一惊。二个亿对于北阳财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是这两个亿已经落实在联投身上了,荣飞一旦反悔,盘子就要重新打算。开春后北临高速将迎来关键的时期,整个工程的90%将在今年完工,明年三季度必须竣工剪彩。这是立了军令状的。

    荣飞将联投在93年的整体规划给程恪讲了,“你看,情况就是这样。93年有可能是我最困难的一年,等纺织小区和北新的房子交付到用户手里,我的资金问题就基本解决了。”

    “更关键的是麒麟汽车。对吧?”程恪又向荣飞要了支烟,“也跟你说实话,市里的盘子也很紧。高速路这块真是指望你的二个亿了。你这么一变卦,我就麻烦了。不能再贷点款吗?”

    “除了联投发展的实际情况,董事会对高速路的二个亿的投入方式也有疑虑。这方面一直没有深谈。北新当初拿去了我一个亿,最终谈定在枣林建材和北新实业上缴的利税中逐年返还。我估算得三年左右才能收回。北临高速呢?怎么办?”

    “市里有个基本的意见,省里已经同意了,算是高速开发公司对联投的借款,利息商定后由高速开发公司在公路建成后的五年内逐年偿还。连本带息的偿还时间不迟于97年底。”

    “不能算我投资吗?您要知道,这二个亿在我手里,五年至少我会让它变成五个亿。”

    “政策不同意民企持股高速”程恪心里有些歉意,他知道荣飞不是吹牛,联投的发展速度已经证明了荣飞的投资回报率。而市里给出的偿还方式仅比存款好一些。企业哪有将二个亿放在银行吃利息的?

    “还是放不开啊。高速开发公司不能贷款吗?”

    “规模所限,前期全是贷款啊。你也知道,新一轮经济过热正在形成,银根开始收紧了。要是联投贷款的话”

    “程伯伯,即使按贷款利息计算,我也很难跟股东交代的。如果政府没有合适的方案,恕难从命。”荣飞盯着程恪的眼睛。来之前就做好了拒绝的打算,必须按经济规律办事,明知道这个道理,但却总碍于情面。

    程恪是个好官,王林也是,应当支持他们,这个道理似乎没有问题。但忽视了一个问题,好官和所谓好人一样,总是在伤害自己人。

    程恪也在看着荣飞。从纺织厂合资上已经感到了荣飞的变化。怎么说呢?缺少了理想的因素,变得势利或者实际起来。联投的成长自己是看在眼里的,这个联合投资公司已经成为了北阳乃至g省的庞然大物,每年给地方的贡献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还不算解决就业等隐形问题。这些年来自己遇到经济上的麻烦总习惯于找联投解决,联投也确实没有让自己失望。

    但在不知不觉中荣飞有了变化,这次与荣氏的合作事前根本没有与自己通气,迈出这一步,联投已经在尝试摆脱g省和北阳了。听荣飞的话音,与荣氏合资已经基本甩开了北阳是不是自己真的伤害了他?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有点。对于作为市委书记的你很失望。记得我们曾经有过的长谈吧?那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你不能把与我的友谊带到你的工作中了,我也不能。”

    “对北阳的投资环境是不是有些看法?”

    “这两年对北新的投入大一些,其实联投的产业主要集中在省里。没有比较,我也不好说什么。其实我可以做到在g省一路绿灯的,毕竟官员们不都像你一样。当初我对胡友荣摇摇橄榄枝,胡友荣未必会拿恒运做宝贝。”

    “是啊,你有做人的底线。”

    “我努力做个好人,但好人和好领导不是一回事。对待朋友家人也和对待部下不能一个标准。我父亲做了很多伤害我的事,但我能怎么办呢?他还是我的父亲,这层关系永远不能改变。如果是部下,我会毫不犹豫地开除掉。”

    “这个比方有点意思。”程恪自己给杯子续上水,“你的批评我接受了。说实话,财政紧张是事实,以后很长时间都会紧张。但二个亿还是挤得出来的,不过是挤掉一些改上的项目嘛。今年环城路要上马,市内的交通也要改造。不免就打起你的主意了。但你没有完全理解的是,我将你拉进来,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

    “你说的好人好领导确实不是一回事。不过,你的思路还是窄了,你的性格也有问题。说白点,你更适宜做一个自由职业者,在某一个领域展现你的才华。不必看别人的脸色。但做到如今这一步就由不得你了。自古就有官*商*勾*结一说,当然,够得上与官联系的不是一般的小商小贩了。联投发展到如今,很难说其中没有钻政策空子的因素,否则你就不会设那个经济研究室了。有时我想,为什么在一些领域展现了卓越才华的你在另一些地方就近乎白痴呢?以联投如今的规模和地位,在省里你见谁见不着呢?与建斌书记迄今为止的几次见面中,哪次是你主动的呢?齐省长来了几个月了,他是主管全省经济的人,难道你们彼此间就没有共同探讨的话题?刚才你说了,好人和好官不是一回事。对头,完全对头。但你在联投就是官,你这个董事长就是最大的官,要为联投的发展负责任。只要联投在国内,能避免与政府的关系?你能将联投搬至国外或者你愿意将联投搬至国外?”

    荣飞无语。

    “好在联投一直自我修复着与政府的关系,对开发区的投资,你的基金会,堵上了很多人的嘴,起到了你意想不到的效果。”程恪看着荣飞办公桌背后的一副字,那是荣飞手书的张志和的《渔歌子》,程恪认识荣飞的字,“‘斜风细雨不须归’。这或许是你真正的志向。但人在社会,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就像我,别人看起来很是风光,这座五百人人口城市的最高管理者,你以为我能在这块土地上随心所欲吗?”

    荣飞依然无语。

    “你在很多时候表现出一种同龄人所没有的大度和成熟,尤其是在私德上令我赞佩。我跟伟业说,换做自己,在那个年龄,拥有如此的财富,绝对做不到如你一般的淡薄。风气逐渐开放,你也算是北阳的名人了,至今没有任何你的负面报道。这也堵塞了一批看联投不顺眼的人的嘴。在某种意义上,联投就是你,你就是联投。这方面你做的非常好,换做我,绝不会比你更好。但你一直有一种可爱又可笑的天真,和你的成熟构成了你复杂性格的两个极端,就像一枚硬币的两个面。我没有听过你对外国政治制度的赞美,或许心里想过,但没有说。我历来认为,资本主义所谓的民主制度,绝不如他们自我吹嘘的那样完美无瑕。我们存在的许多问题,他们一样存在。

    “有人说政治是最肮脏的,政治家从事的是最肮脏的职业。其实政治家是最现实最无奈的一群人,在理想和现实中一直做着无奈的妥协。而且,事物从来没有直线前进的,政府对民企的认识如此,你对政府的认识也如此。联投诞生于这块土壤,它就与现实血脉相连,联投必须也只能按照体制所允许的路子前进,我不能为联投制定任何的特殊政策。虽然你没有提过。”

    “谢谢你,程伯伯。是我想简单了。”荣飞道。

    “所以,跟荣氏带有战略合作的方案设想,要跟省委汇报,或许要惊动国务院一级了。”

    “我会向李书记汇报的。”

    “齐省长那里最好也走一走。这个春节他和王林一样,没有回家。”

    “好吧。我试试看。”

    “本来还想谈另一件事。省里想让北阳组建一支职业足球队,你注意到足球职业联赛了吧?齐省长跟我谈了这个问题,这也是个形象问题。组建我省历史上的第一个足球俱乐部,齐省长想到了联投。”

    职业足球?荣飞立即笑了,大概现在足球还没有对热爱它的人产生刻骨的伤害,第一次,以后就不计其数了。做职业足球,连想都懒得想。

    “不,不,联投现在不,将来也不会涉足职业足球。”荣飞想,建个足球场给孩子们玩玩是可以的,其他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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