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郑七七从海面潜下,她看见江渚闭着眼睛往下沉去,快速游了一会,便一把抓住了江渚的胳膊,将他带了起来,往海面上浮去。

    郑七七的眼眶已经湿了,但是在水中不会有人发现,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

    ‘呼’!

    浮上海面之后,郑七七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救生艇已经朝着她们的方向驶来。

    “师兄,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还说要娶我呢!你都向我求婚了,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七、七!”江渚意识朦胧之际,仿佛听到了郑七七说再也不要理他,他依旧陷在昏迷中,但是嘴里却在说着胡话,“不要…不理我,蝗、螽已经…被抓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傻瓜,我都说了多少次了,那不怪你,你为什么还要一直放在心上,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出去后,你要是再提以前的事,我就把你捆起来打……”

    “嗯……”

    这声之后,江渚再也没有了反应,郑七七抱着他,向救生艇上的人挥手大喊:“你们快一点,他要坚持不住了。”

    救生艇到了之后,很快的将两人拉了上去,然后带到船舰上,送入了急救室。

    ……

    在江渚和郑七七落水之后,前来参与救援行动所有警察们都立即开展了行动,尤其是他们看见了海水中晕开的血花,全部人瞬间暴怒,进入了狂躁状态。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在战斗状态时,他们不会计较落水的人是否与他们熟识,他们只需要确定对方同样身穿警服,但凡身穿警服,那么就是兄弟,现在兄弟被敌人搞去了半条命,他们怎么能不暴躁?

    毛潭在飞机上给江渚狠狠的点了个赞,干的漂亮,现在蝗螽的手上没了人质,现在又是在海上,他们坐着船,根本无路可逃。

    毛潭下令:“各小组注意,蝗螽抓活的,其他人,劝其缴械投降,若是反抗,根据情况,可自主选择是否击毙。”

    “收到。”

    “收到。”

    “……”

    于是,海面上的战火全面展开,但实际上基本是警方单方面的全虐毒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没用。

    ……

    郑七七坐在病房的地上,她想了很久,似乎都没有办法避免江渚的死亡,医生说,他的腹部和背部分别中了一枪,虽然都没有伤及到要害,但是失血过多,并且脚踝处被毒物咬过之后耽误了时间,岛上湿气和瘴气都很重,伤口已经感染的比较严重了,再加上在海水中浸泡,送到急救室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医生说,咬伤他的毒物是东南亚小岛上特有的一种毒蛇,不致命,但是会麻痹人的神经,而且他身上的枪伤很多,所以在死前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郑七七想,这些她都知道,但是她看他面色如常,便以为他身上的伤不是很严重,他最后

    那段时间跟着她满山跑找蝗螽报仇的时候,腿已经感染并且渐渐麻痹,她都不知道,郑七七嘲讽的笑了笑,也许她应该知道,只是没有在意。

    在郑齐伟去世之前,郑七七的人生一直都是顺遂的,虽然母亲早亡,但是她那会很小,还没有意识到悲伤是为何物,郑齐伟去世之后,郑七七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她明白了人生的跌宕起伏,也明白了生命的脆弱,在江渚去世之后,郑七七更是明白了生死无常,明明他们已经成功了,江渚却死在了急救室内,他没有撑过去,甚至他们之间最后的几句对话,都是江渚无意识之间说出的,他们甚至没有像电视剧里面那般好好做最后的告别……

    在郑七七将江渚送进急诊室后,她没有想到,会收到江渚的病危通知书,甚至没过多久,便收到了死亡通知书,她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见到江渚最后一面。

    郑七七有时候会想,若江渚的最后一段时间是清醒的,他会对自己说什么?

    说对不起,我食言了,我们不能结婚了,还是说忘了我,重新去找一个自己爱的人?

    但是这个问题没有人会回答她了,郑七七有些自怨自艾的想,难道她这个人今生注定会将身边的人全部克死,然后孤独终老吗?

    ……

    “你说什么?”

    冯远猛然坐了起来,胸口的伤口有些隐隐撕裂的疼痛,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了。

    时倾抿着嘴沉默的看着冯远,眼神中的认真与专注证明她没有说谎。

    “我不信!”冯远咬牙,手扶着床沿挣扎着想要下去,“七七呢?我要去找她,亲自问她。”

    “冯远!”时倾将冯远摁在床上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徐卓和毛潭他们说今天下午要来看你,我知道瞒不住了,所以才告诉你,江渚已经死了,不然,为什么连续一周他和七七都没有来看过你?”

    冯远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时倾大吼道:“他怎么可能会死?好好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期间什么样的危险没有遇到过?他怎么可能死……”

    说到最后,冯远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知道时倾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但是他就是不能相信,为什么江渚会死?

    时倾轻柔的摸了摸冯远的背,他仿佛一个受伤的孩童一般,脆弱又不愿意接受事实。

    “我听毛潭说,在岛上的最后一战,他们已经逃脱了,但是江渚的伤太重了,又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所以…他在手术室里没有撑下去。”

    时倾十分平静的说着,她早已习惯了面对死亡,也就是这份平静,更加的让冯远相信了事实。

    冯远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时倾的话在他的耳边回响,两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过了许久,冯远才开口,嗓音沙哑道:“七七呢?”

    “七七也受了些伤,在医院静养。”想了想,时倾还是说了句,“你要去看看

    她吗?她精神状态有些不好。”

    “扶我过去看看。”

    冯远抬起头,时倾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非常红,床单上也有几点湿痕,时倾的心忽然揪痛了一下,她和江渚只能算是认识,最多再算一个曾经一起吃过饭的饭友,或者一起破过案的案友,但是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所以即使她很难过,终究还是对江渚英年早逝的惋惜大过了伤痛,最终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所以她能平静的说出来江渚的死,她不是郑七七,没有痛失爱人的绝望,她也不是冯远,没有失去一位兄弟的悲痛,她是时倾,有的只是对人生世事无常的感叹……

    但…谁又没有痛过呢?不伤心不代表她不懂这种分筋挫骨的痛。

    时倾不能假装没有看到冯远红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睛,但她又不能说节哀顺变,只能沉默的将冯远扶下床。

    因为冯远受伤过重的原因,这一周,他都躺在病床上,最大的活动范围便是去室内卫生间上厕所了,医生不允许他出去,但实际上,是时倾不愿意让他出去,郑七七就在冯远的隔壁住着,她觉得应该等他的伤势稍微好一些再告诉他事实。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冯远看着时倾的眼睛,说:“嗯,谢谢。”

    时倾笑了笑,“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个吗?”

    冯远哑然,没有再说什么,沉默的推门进去了。

    时倾在背后心想,这还不到时候,等他们伤好之后,并且压抑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么也就是时候该痛快的释放痛苦了,一直压抑在心里,并不好。

    房间很暗,窗帘拉着,也没有开灯,但因为是白天,日光很好,因此并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看了一圈房间里没人,冯远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见了缩在床下的郑七七。

    冯远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盘腿坐在了床边的地上,两个就隔着半步的距离坐着,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的心思都在一个名叫江渚的人身上。

    外面的日头很足,冯远在地上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他在想,他和江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好像从他们在吊脚楼前分开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过话了,江渚他们的通讯器坏了,那个时候他没有想到,一次的分别竟然是永别。

    就这样,冯远陪着郑七七,也许...是郑七七在陪着他,两人沉默的坐在地上,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知道说什么……

    冯远想,如果那天他再快一些,早点找到江渚,或者说他没有去追李翊,而是跟着他们一起去剿匪,那么江渚会不会有一丝生的可能?

    但是...没有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说再多的如果也没用,这个道理,在李翊对着他开枪的那一瞬间,冯远便想通了,十年前,他没来得及救李翊,十年后,他也来不及救江渚,他的人生,似乎一直都在错过……

    冯远闭上了眼睛,胸口的疼痛一直都在提醒他,李翊那毫不留情的一枪是真的,他怎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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