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千般情爱人,悔在伤前离后时;回首不堪那年事,再见又是苦笑颜。

    马三军一言,勾起楚莹莹心中涟漪绵绵,自知饮血剑对孤鸿涧的人形同虚设,眼看着自负的资本顷刻间便折损大半,不免顿生寒颤。

    就在马三军趁此间隙运功调息之际,山坳中忽又传来声音。

    楚莹莹现身之后,马三军心中就一直存有疑惑,之前喊话之人明明声音雄浑厚重,是个男子之声,如今现身的却是个女流,此间,林中再次传来异动,怎能不让他更加惧怕起来。

    “铁卫军速速近前护驾!”服下避毒散后,众人所中之毒已解去了八九成,随着领队的一声喝令,纷纷先后集结,护在了马三军周围。

    马三军面对重重危机一时间不知如何化解之时,得人护卫左右,当即助长了几分胆气,盏余茶功夫的喘息之机过后,顿觉内息舒畅,气血充盈,稍前真气耗损所致的内伤,已然痊愈。

    只见他单掌拍地,借力站起身来,自一旁随从手中接过兵刃,长吁一气,说道:“莹莹妹子!本王是受了薛门主的委托,前来迎你,还望姑娘莫要这般敌意,速请身后的朋友现身吧!”

    用强不得,马三军只好软言示好。

    而楚莹莹见他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很是诧异,料想这厮定然身负上乘功力,虽然自己施巧计将他制住片刻,然而故技岂敢重施,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都是很有手段,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马三军一语落声,此间正气势渐盛,而方才还处于上风的楚莹莹俨然在气势上被其盖过,场上形势斗转直下,一时不敢妄动,只得左右盼顾,出声喊道:“糟老头!别回头是岸了,盲驴瞎马,他们哪里晓得回头是岸!”楚莹莹还是那般言辞泼辣,顺带着撒了撒心中久抑的不快,数落了一通。

    那人随着楚莹莹的叫唤信步走了出来,来人鹤须浓眉,双目炯然有神,满面风采奕奕,叫人看着好不精神,丝毫看不出此时的他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了。

    他,正是久居此地的‘兽医’秦守一。

    “臭丫头!敢这么欺负我这个老人家!哼!”虽然,他面相看上去不似善良,但听他与楚莹莹之间的彼此称谓,让人不禁有些质疑相由心生这句老话了,全然一副返老还童的样子。

    “糟老头!我看应该叫你傻老头都不为过!”楚莹莹也是一脸逗笑地说道。

    “此话怎讲?”秦守一捋了捋他那撮不那么枝繁叶茂的银须,全然视旁人如无物般地哼腔问道。

    “天天地见人就让人家回头是岸,你也不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楚莹莹对马三军的成见,一直以来都比较深,故而言语不饶人。

    听言,秦守一放眼看了一圈眼前众人,随即眉眼紧蹙,方才还满是怡然之色的脸上,顿时没了半分轻快之意,心中默念道:“傻丫头!我劝他们回头是岸,你哪里晓得入了这山坳之人,就等于踏入龙行司了,搅扰了龙行司的清静!再无回头是岸了!”

    原来此地便是龙行司离外界最近的地方,除了剑陵之外的另一个入口,归去坳在南,剑陵在北,武林中人只知龙行司乃是威慑天下数百年的不败神话,天行令十年一现世,守陵人十年一换,尽管从不乏探寻踪迹之人,其他的便无从探究了。

    若说龙行司不存在,近百余年来武林中发生的撼动天下的大事,都是出自于他的手笔,若说他是存在的,世人只知他的威风,再无更多了解。

    龙行司便正是似这般若有若无地存在,才使得武林再无第一的争斗,不败神话流传至今。

    只是秦守一并不晓得,眼前的这伙人,为首的就是当今的新楚王马三军,正是是他费尽心机,久经图谋,意欲与龙行司的不败神话一争雌雄。

    凡事冥冥中自有天数,马三军费尽心思寻找的龙行司,却就在自己不经意间已然闯入,而他还浑然不知。

    “人不分善恶,回头总是岸,臭丫头还要我这老人家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懂!”继而,秦守一将楚莹莹责备了一通。

    是时,秦守一看着眼前这群人个个剑拔弩张的样子,又得知楚莹莹与他们早已相识,当即笃定,这伙人的到来,定与楚莹莹或多或少有些关联。

    “他们……!是来找你的吧?”秦守一又言问道。

    马三军眼见着绕了这么大的一圈,这才回奔到正题上来,当即对着秦守一抱拳长作一揖,以示敬仰礼节,随后说道:“秦前辈!您老所言正是,我等此番冒昧前来,正是受人之托,准备前来迎接楚姑娘回去的!”

    秦守一本不知马三军是忠是奸,但就方才,三两下就被楚莹莹将其制住,如此秦守一当即信了几分马三军所言,然而对马三军这般突如其来的毕恭毕敬的礼数,闲云野鹤惯了,搅得他颇有些不自在。

    眼下并非马三军有意示弱,实则事情确实如此,而这一点却恰巧被秦守一误以为真,因为如果真的是敌非友,在落败于楚莹莹之后却并未趁机逃命,还敢巧言声色,在此讨好他人。

    “得了!丫头,这下省得你每日翘首仰脖,从天亮等到天黑了,娘家来人了,有什么放不下的就随他们回去吧,记得有空来看一眼我这个老头子就是了!”

    说着,秦守一向前迈进了小几步,感怀伤事,岁月不饶人,随后继而又言说道:“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没多少年好活头了,丫头你就不必在此虚耗大好年华了,日后若是有心,记得来坟头烧几把黄纸也就是了!”

    语毕,抬手摆了摆手势,霎时间,楚莹莹忽然感觉到,眼前这个平日里满一副玩世不恭的年迈人,自己还未表态离去,就说出如此凄凉的话来,难怪世人常说岁月不饶人,越老越怕孤单。

    其实从一开始,秦守一就盘算着如何将这群不速之客尽快请走,以免再在龙行司一事上横生枝节,在得知他们此来是为了楚莹莹,当即顺势推舟,劝说楚莹莹跟他们一同离开。

    他晓得楚莹莹不走,这伙人定然还会纠缠下去,尽管心中诸多不舍,为免多生事端,秦守一只有如此。

    可事总与愿违,马三军只是面上随和,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哪里受得住这等败仗,执意是要扳回一局才肯罢休的,而楚莹莹就更加不会无缘无故随马三军回去的。

    “喂!坏老头,你当真要赶我走?”楚莹莹故作懵懂,其实她本意也是没有离去的打算。

    “该去的自当去,该留的本该留!”秦守一答非所问地说道。

    秦守一这边的不予挽留,让马三军更加大胆起来,然而他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楚莹莹心里的态度。

    用强已是不能,就在马三军苦思良策之时,林中忽然一阵枝叶飘簌,似有狂风大作一般,而这众人站立的山下,却是平静得很,显然是有高手驾临。

    “兽医秦老!故人到访,别来无恙否?”声顿人现,来人非别,正是那日在雁翎宫中未讨得便宜的燕云十八骑,那日马三军巧弄心计,折了他们的脸面,还险些糟了他的暗算。

    原来那日雁翎宫中传令未果之后,燕云一行人便四散寻找天行正主莫白,苦巡多时仍旧毫无进展,于是他们想到,马三军权大势大,手下人马云集,他敢冒领天行令,虽未能如愿,但他必定会贼心不死,派人遍寻莫白踪迹,权衡之下,既然马三军亦要寻找莫白的下落,而自己人手单薄又无头绪,索性跟在马三军一行人身后。

    然而燕云一行人此次却是估算错了,马三军此番前来是为了哄住楚莹莹随之出去,进而拉拢杨修,不是为了莫白,因为在马三军心里早就衡量过轻重,天行令虽然缺之不可,但并不是他当下最想得到的东西,天行令只是一个物件,不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变化,而控制住杨修,眼下对他霸业的帮助却是至关重要,况且天行剑已然得手。

    听到称呼,秦守一当即分辨出了五六分,在见到煞神真人之后,更加确认了,来人就是故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伙小鬼头啊!”这燕云十八骑怎么说也是年近耳顺之年的人了,可秦守一却称之为小鬼头,这倒令人未料到,不过也不难看出,他们之间早已是旧识,且还有些亲近的交情。

    得知来人的身份和之前的一些过往,加之又与秦守一是故交,这他倒未曾预料到,给他感觉很是不妙,危机无形中又添增了几分。

    “坏老头!一群坏老头!”楚莹莹见他们彼此寒暄,不禁插上一嘴说道。

    “秦老!这丫头是?”燕云他们与楚莹莹素昧平生,从未谋面,自然是不认识,故而问道。

    “这鬼丫头你们虽然不认识,但她可是出身孤鸿涧,是薛长戈的至亲!”秦守一侃侃答道。

    听言,煞神会思片刻,当即大为惊诧地说道:“她就是让莫白甘心服下食情蛊的那个人?”

    虽然不知她的名号,但她因为莫白身上的食情蛊,而名声大噪,无人不知她与莫白那一段没了下文的风月。

    偶然得知莫白的一位红颜知己在此,亦算得上此行的意外收获,况且这个女子曾在莫白生无可恋,甘心囚禁于已故楚王的地下寒潭时,重燃莫白的求生斗志,冲出了禁锢之地。

    如今看来,她在莫白的心中还是有些看重的,寻不来莫白,有她在,不信莫白还能淡漠红尘俗世,一直避而不见。

    说起食情蛊,让楚莹莹立时勾起了旧时往事,全然没了心思。

    马三军本未想到食情蛊一事,如今被人出言提醒,当即想到,预借着楚莹莹控制住杨修之前,还是先取得食情蛊为最妥,有食情蛊在手,自己便可摆脱与风怜影之间的纠葛,专心图志,他认为,大业一直未竟,就是因为自己心中还放不下风怜影,忘不了儿女情长,而儿女情长往往都是建功立业的最大障碍。

    在他看来,唯有忘情,才真正算得上毫无弱点的强者。

    久在权欲场上,对至高无上权力的渴望,让他的心开始变得麻木不仁,所以也就冲淡了他这个年纪本该芳华灿烂的追求,而他的心又始终难以放下风怜影,所以这可以令人忘情的食情蛊,成了他心里一道必须跨越的鸿沟。

    绝情难!有情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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