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德书院作为崇阳国首屈一指的书院,收生要求也是高如攀天,说是千百人取其一也不为过。

    关于学子分配问题,书院整体分为南北两院,有人说北院学子资质之好要比南院高出一大截,不仅有一枝独秀,独占鳌头的顾百川还有另一人在潜龙榜留名,位列第七,是一个天天无精打采,长着一双死鱼眼的读书少年,与人说话从来不会超过五个字,哪怕是碰见当代书院圣人,向来都是“见过先生”,“先生有事?”,“走了先生”,对于同窗舍友更是最简单的“哦,好,不行,不去”,因此又得一外号“惜字奴”,真是应正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说法。

    反观南院书生,资质参差不齐,矮个里挑高个也拎不出来一个有头有脸之色,虽说同是来自各地的翘楚骄阳,可二者放于比较之后,高下立判,差距非常明显。

    后来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南院北院也有了鱼龙院和蛟龙院的说法。

    此时鱼龙院一间带有小院的平房宿舍,少年姜怀坐在屋内捧书而读,一身崭新的白衣,胸前印有以金线勾勒的“上德”二字,布料柔软舒适,水不可侵,火不可燃,无论怎样翻滚,一点泥灰都沾不上。

    书籍则是那位院主亲自发下的两本典籍,一本讲述如何写字练字,笔下生花的《提笔纲点》,一本讲述什么是文符,如何凝聚浩然气的《初始解文》,皆是大好的书籍,少年也一时间爱不释手,从昨晚到此一来,彻夜未睡,挑灯夜读。

    至于灰衣小童天真则是慵懒趴在屋前木板之上,手里拿着一串槐叶,嘴唇轻启,没说一句,便剥下一叶,在饿于不饿上面做死命斗争。

    门外不远处有两人并肩而立,同是身袭上德白衣,个头于姜怀等高,只不过一个身材臃肿,一个瘦弱竹竿,二人并肩,画面十分诡异。

    丁秋连夜走了,只是留下了一袋碎银,清数之后大概有十两银子。

    姜怀至此算是此地再无熟知之人,再加上第一次出门在外,犹豫了片刻,打算先行开口。

    他缓慢合上书本,起身看着步步靠近的二人,抬手笑道:“我叫姜怀,不知二位有何事?”

    身材臃肿的小胖子摸了摸脑袋没有开口,竹竿少年倒是上前一步,开口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夜晚见此屋灯火通明,以前无人居住,有些好奇罢了。”

    瘦弱少年伸出一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前小胖子,“哦对了,我叫余元卜,沧州人士,至于这个...”

    身后小胖子直接先声夺人道:“我叫江童,太安城本地人。”

    余元卜加了一句,“户部尚书之子,真正的掌中玉,手心宝。”

    小胖子立即翻了个白眼。

    余元卜毫不在意的在门前木板上坐下,伸了个懒腰惬意道:“姜怀,你身后背景有多大啊,竟然能住这间屋子。”

    姜怀四处环顾,感觉和其他地方没啥不同啊,不解道:“这怎么说。”

    余元卜用余光打量了一眼,确定对方没有调戏之意,才娓娓说道:“上德书院向来是宁收土中玉,不收富家兵,而整体又分南北两院,本来没什么不同,可因为一两人资质实在太高强行拔高了院门的高度,又被说成鱼龙院和蛟龙院,每一个院落都有一个龙头居,北院是那个顾百川所占。”

    他指了指脚下,“而南院龙头居就在你的脚下。”

    余元卜双眼变得犀利,审视着少年说道:“可鱼龙院龙头居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居住了,因为不够资格,可我观你不过二境而已,比我都要低上一境,所以才问你背后到底站有何人,能直接把你捧上天。”

    姜怀没有回避这句暗藏锋意的话语,摇了摇头,“没有人,只有我一人罢了。”

    瘦弱竹竿的少年撇了撇嘴,显然不信,却也没有多问,抬头看了眼天色,转而笑道:“天气不错,出去溜溜?”

    姜怀正好对此有些不解,“为何此地没有早读,更没有书堂这样的地方。”

    江童答道:“从来没有书堂啊。”

    余元卜则是问道:“你真不知道?”

    姜怀点了点头。

    余元卜咧嘴一笑,满脸得意,也似乎印证了心里某个想法,指了指门外,又回首笑道:“上德书院作为崇阳国最厉害的书院,自然有特别之处,别说没有书堂,更是连先生都没几位,平常都是发下几本书籍,自己回去琢磨,有不懂的去问就行了,大家都不是一般人,难道还要一字一讲,篇篇解析?没必要也不至于,还有一点值得一说的是,其实居住书院的学子很少,有些本事的基本都远行游学了。”

    他伸手指了指胸前“上德”二字,着重润色了一番,“一般来说无论你天资如何,都只能在书院待上不足十年,而这两个字算是我们未成长起来的护身符,无论走到哪里,上至门派官府,下至平民小户,都会礼让一番,有此便捷,谁不想利用啊。”

    这个身形瘦弱,衬不起衣衫的少年,伸出一手指向天际,眼中露出兴奋之色,满脸向往道:“再给我一两年时间,等我也走到了四境,蕴养出一件还算不错的物件之时,我余元卜也要去当会侠义书生,如果以后本事再大点,我就去看看这片天下到底有多大,什么龙武国,什么西柔国,我真的很向往啊。”

    姜怀赞许道:“阳春五月花,少年当远游。”

    江童露出了温和笑意,说了声“不错。”

    灰衣小童一把丢掉槐叶,飘洒在众人头顶,在木板上来回打滚发泄心中的不满。

    姜怀摇了摇头,问道:“书院有没有食堂?”

    余元卜闻言直接跳了起来,指了指自己这瘦弱的身子骨,脸上全是愤然之色,“别提那个烧饭妇人,可把我气坏了,每次整整一勺的肉食,愣是抖来抖去,变成可闻不可见,要不然我会瘦成这样?”

    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于是江童算是尽了地主之谊,带着几人去一家不显眼的小店,吃了一碗又酸又辣,似面条却入嘴丝滑的玩意。

    姜怀没感觉如何,灰衣小童确是赞不绝口,说这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更是愿意用几个私藏如玉珠的小玩意和少年换几两银子,打算再吃几碗。

    姜怀对此直接回绝了,摸着小童的脑袋,笑道:“凡事应适可而止,再好吃的东西都有厌烦的一天,不如把这个时间再往后推推。”

    灰衣小童立马嘟起了嘴,喃喃道:“那我看你昨日吃白馒头还吃的津津有味。”

    少年顿时哑口无言。

    这个刚从小镇走出的少年,边走边抬头环顾四周,碧瓦朱檐,巍峨耸立,千平县确实比之差距太大。

    在这崇阳国太安城繁华之地,在少年返回书院的路上,那块刻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佩玉被少年一手抓在手心高高举在头顶,很是随意的动作,却让人倍感生奇。

    一缕缕带着暖意的春风从少年身前不停拂过,白衣飘动,双袖飘摇。

    少年摸了摸暖洋洋的肩头,转而手心握的更紧,接着便不再多看,大步走入那座上德书院,只是临门之时回头远望了一眼,心境坦然的喃喃了一句,“先生,石头,这个世上只有你们值得我牵挂了,以前不懂,现在我才知道能有一个人让人想念是多么好的事情。”

    当姜怀带着天真返回宿舍之时,门前已经有位长相俊朗的中年男子躺在木板之上。

    他一手拿酒壶,一手撑着脑袋,目光流转,似乎想把少年从头到尾看上一遍。

    可就在男子动用了某种神通之时,少年腰间一块佩玉顿时金光乍现,隐约形成一道无形光幕护在少年身前。

    男子收回了目光,盘膝而坐,点头笑道:“果然是孔师的弟子,圣人出手就是阔绰。”

    他摇动了一根手指笑道:“你腰间那个佩玉卖给我怎么样,一千两!”

    姜怀惊讶道:“一千两?”

    男子继续摇动着手指,得意笑道:“黄金!”

    姜怀下意识拍了拍胸脯,实在有些震撼,别说一千两黄金,一两黄金他都没有见过。

    灰衣小童则是用手指不停盘算着一千两黄金到底能吃多少碗又酸又辣的玩意,一时间算不出来,更是气的蹦跳了起来。

    那人又是仰头喝了口酒,爽朗笑道:“你不是来自千平县吗,虞仲认识吧,我是他师兄,名叫贺思齐,也是你的授业先...之人,咱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只要把那块佩玉给我,立马有一千两黄金送到你的屋内,而且只多不会少。”

    姜怀听到县老爷虞仲的名字先是一喜,又立即沉默了起来,他用手拍了拍腰间佩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摆了摆手说道:“还是不卖了,有人给我留了一些银子,够吃饭了,再说...”

    男子撇了撇嘴,说了声“不卖算了”,便直接起身而立,双眼眯起笑道:“听丁秋讲,你竟然和顾百川一样招引了浩然之光,那小子是逆水符,你是破击符,倒也算的上旗鼓相当,可你既然当着的院主面放出大话,说要把那小子踩在脚下,就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贺思齐揉了揉手心酒葫芦,笑意更浓,“作为你在此地的授业之人,我必须对你负责,所以我已经帮你通告了所有上德书院的学子和先生,知道说了什么吗?”

    他自问自答道:“很简单,半年之内摆平鱼龙院,一年之内踏入潜龙榜。”

    贺思齐看着犹犹豫豫的少年,直接厉声喝道:“你写的符呢,拿出来看看!”

    姜怀吐了口气,随手从腰间虚空袋内抽出一张白色宣纸,放于一手,勾起浩然气龙飞凤舞写下破击二字,腰间白玉顿时也是散发缕缕金光,如荷花盛开,在空中摇曳生姿。

    男子看都没看,直接伸手将那张白纸抓在手心,捏着便被揉成一团,一团金光在他的手心瞬间炸开,气波翻卷,却没有一缕金光能从男子手心内传出,皆是捏至粉碎,化气作无。

    贺思齐咧了咧嘴,张开手掌吹了口白气,扭头嗤笑道:“我说为什么你这个刚学符没几天的雏儿竟然能画出此等字符,原来三分靠“破”字真意,两分靠佩玉加持,凭这些,你连顾小子衣角都摸不到,还敢肆意放大话,真不知天高地厚。”

    他转头盯着少年再次厉声喝道:“还能不能写的更好?!”

    姜怀再次抽出一张白色宣纸,二指并拢,上下浮动,气势比之更足,结果却依然被男子捏在手心,崩不出一个屁来。

    只是贺思齐在收手之后,低语呢喃了一声“六分。”

    接着便是讥讽道:“就这点本事?”

    连续写下两张字符的少年额头流出豆大的汗珠,右手更是颤动不已。

    他咬紧牙关,再次抽出一张宣纸,虽然能勾起浩然气却怎么也写不出一个字了。

    男子从木板上一跃而下,仰头喝了口酒,一手轻轻点在少年的眉心,让他放松下来,转而冷哼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绝世璞玉,什么明月之姿,结果也就仅仅如此而已。”

    男子转身大步离开,扭头戏虐道:“姜怀,你让人很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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