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出鱼肚之色,朝阳下有两位少年急速奔走,速度之快可谓恍然不见也,其二人身旁更有缕缕白色雾气上下缠绕,天马行空,尽是迷离。

    二人于一座城头下止步,放缓了步伐。

    姜怀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青衣道服少年压住眼眸深处的一抹得意之色,摆手道:“小道尔,小道尔。”

    二人志同道合谋划出一顿丰富早饭之行,除了需各吃一馄饨之外,还要外加两个肉包。

    当然是那位名叫常自在的少年掏腰包,按他的话说便是“这点小钱只是毛毛雨而已。”

    酒足饭饱,二人脸上各自洋溢出红润光彩,沿着城中一条笔直大道缓慢而行。

    常自在笑道:“关于四方城王家和俞家最后如何,你真不想知道?”

    姜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于某人目光交汇后,淡然道:“无非是报仇雪恨,以牙还牙,或者还有极小可能出现网开一面的反转场景,哪怕会有所变故,亦不会全变,何必再问。”

    依然喜欢倒退而行的青衣少年撇了撇嘴,不再多说,倒是双手拢袖,笑弯眼眉,打趣道:“姜怀,我不怎么读书,可也知道不能盲目从众,随波逐流的道理,就比如一个村庄内盛行常饮湖水的习俗,可偏偏只有一人不喜湖水,哪怕苦累凿井也要饮井水,可偏偏被邻舍视为神经,脑子有问题,百般排挤,处处压迫,最终只得屈服,认为喝湖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你感觉有没有错?”

    姜怀不以为意,继续抬脚向前,作问道:“你是在说我没知晓结局,便贸然做出结论,有些太过于以一盖全?”

    常自在摇了摇头,“没有那个意思,你确实说对了,还真是那个报仇雪恨的通俗画面,只是我的疑问是由你们已经飞升的那个儒家师祖谱写的文学典籍,究竟有没有人能学的到,像什么《三字真言》《礼书》《蒙童始经》,虽便宜到几十文钱便能买到,可到底是不是通俗易懂的大道之理,如若是,为何参悟之人何其之少,如若不是 ,为何还要朝日苦学,甚至流传四海,何不像我般养气练气,争得于天地同寿,哪怕像那些苦练拳脚,身躯硬朗如山岳的神魔体修都要比你们活得快意风流。”

    “在我看来,于其说是大道理,不如说是条条框框的规矩,犹如一道牢笼把你们这些读书人当猪狗一样圈养起来,跨出牢笼就要挨打,日积月累,就如喝井水喝湖水一般,只得认为那些就是对的。”

    白衣少年神情严谨,很是认真的问道:“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双手拢袖,只是为了寻求一乐便一脚踢走镜月山庄老供奉的青衣少年常自在,低下眼,微微一笑,烈日下,衣衫竟无风自动,莫名神采奕奕。

    他扭转身形由倒行转为正行,嬉笑道:”虽然我次次败于顾百川,也并未于那个剑宫少年一比,或者再包括你,可我仍坚信像你们这种活在规矩内的读书人,哪怕先手棋下得再好,日后依然要被我常自在踩在脚下,你要不信,就等着瞧。”

    白衣飘荡,一坛酿酒被少年拎起一口灌下,从方才话语中走出神来,泰然自若,“你之前所讲,我也曾问过我家先生,为何书上说的都必须是对的,为何人人都必须遵守其中的行为,为何舍己为人,助人为乐便是好人,又或者高风亮节,两袖清风,便是好官。”

    常自在不以为意,静等下文。

    姜怀笑道:“先生告诉我只需独善其身便可,好人又或者坏人不是一个人可以定义的,是千千万万乃至几百年或者几千年磨出来的道理,我也不想知道你站在规矩方圆外看到的是何物,反正跟现在哪怕露宿荒野,清晨依然能安稳吃碗馄饨有些差距,而且很大。”

    常自在皱了皱眉,双手抱头长叹道:“姜怀,我现在真期待百年之后,等你我都真正站在这片山河之前,可随意踏行四海之时,那时候再来一次真正意义的坐而论道,应该极为有趣。”

    他说完便撒开丫子急速奔跑,呼喊道:“等我去买两坛酒水,带你去见一位极其有趣的老前辈。”

    走出这座不知名小县城,二人便来到一处荒郊山岭,其绿树高拔,鸟儿环绕,一瀑如万千雪丝垂然直落,砸在一清澈水潭之中,水珠四溅而起,灼阳透其出光,万般绚烂又万般清爽。

    水潭一侧有一座青翠欲滴小竹楼,一位身穿宽大衣袍,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老人正做着于其穿着格外分明的小事,刨地挖土,播种施肥,之后更是淘米切菜,生火吹烟,宛如真是一个平常白发迟暮独居老人。

    其身侧还有一条毛发泛黄张嘴吐舌以此发泄心中燥热的大黄狗,尽管如此酷暑,它仍是不敢跳入水潭之中清洗一番,只在心神向往之时,颇有灵性的叼起一个大碗舀水灌溉全身,再扭动抖擞一番,很是满足。

    竹楼前还有一位长相如玉琢般的红裙小姑娘,一手拿着糖葫芦舔来舔去,哪怕其上糖浆早已去无,却仍是不肯一口咬下,品尝酸爽之意。

    仙风道骨的老人用余光瞥见来人之后,既没说话,也没任何待客之行,只是摇着一把竹扇不停驱热,静等米饭生香。

    倒是那条卷缩一地的大黄狗骤然爬起,双眼透漏凶光,开口吼叫不停,其声音之响亮竟响彻山野之间,一不留神被吓倒在地的红裙小姑娘,匆忙爬起之后,仔细观察糖葫芦之上可染灰尘,接着便握起粉拳,打的那狗嗷嗷直叫,后者又不敢躲避,生怕下一刻就会变成死狗,入得那老人之腹。

    片刻后那条嗷嗷直叫的大黄狗竟身形一卷变成一个抱头痛哭的胖小子,声泪俱下,其头顶鼓起数个大包,抽泣道:“凭什么你我同为妖物,好吃的,好玩的全是你的,我不服!”

    红裙小姑娘握拳准备再打,后者立马闭嘴不言。

    她小跑到老人身后,轻轻捶打,委屈道:“莫爷爷,她老是欺负我。”

    老人揉了揉小姑娘的发丝转眼一瞪,由大黄狗化成的胖小子立马倒地装死,满腔怒火化成泪珠连线流下,心里万般委屈愣是说不出一个字,至于牢骚之话更是不敢生出一丝。

    竹楼不远处目睹此景已经呆若木鸡的白衣少年姜怀,笑了笑,在心底说了句,“这位老前辈还真是够不讲理的。”

    常自在倒见怪不怪,给少年使了一个见机行事的眼色,提着两坛上好花雕酒,恭敬笑道:“莫前辈,别来无恙啊。”

    老人还是没看,倒是沉声回了一句,“酒留下,人滚蛋!”

    常自在不仅没恼,而是更死皮赖脸起来,撒泼打滚运用自如。

    老人微微皱眉,朝白衣少年眯了一眼,淡然道:“小红,去搬两个木凳来。”

    红裙小姑娘屁颠屁颠进小竹楼搬了两个木凳。

    常自在伸出大拇指赞叹道:“老前辈其他不说,光取名字真是一绝。”

    他转头对哭哭泣泣的小胖子笑道:“你是不是叫小黄啊。”

    后者揉着眼睛点了点头,少年赞扬道:“我对前辈五体投地。”

    白衣少年弯腰拱手道:“姜怀见过莫前辈。”

    老人点了点头,细语了一声“不错”,接着便是自顾打开泥封仰头细抿了一口,润了润唇挑眉道:“你们找我有事?”

    常自在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一般笑道:“开始只是路过想要拜访一下,但若能够进那水潭泡上一泡,倒也算不虚此行。”

    老人笑骂道:“你家宗主欠我多少银子你不会没数吧,再说你以为这是你家澡堂子说进就进?”

    少年嬉笑道:“我家宗主那是治腰培元,我们就解解乏,活络活络身骨。”

    老人摇了摇头,盯着两坛酒水笑道:“不够”

    更是紧盯少年不远处泛出涟漪之地,打趣道:“你小子要倒霉了。”

    不知为何,名为常自在的青衣少年在此话之后竟遍体生寒,微微侧首,直接一屁股仰倒在地面上。

    一位大袖飘摇的青衣老道人跨山而行,其脚下自成阵法,流水自如,山林枝头包括瀑布水流皆在老人跨步之下震荡不已。

    宛如山崩之势。

    最主要便是此人一脸黑线,怒气透体化为狂风席卷山林,回旋盘绕,猎猎作响。

    少年面生惨淡之意,用尽全身力气结舌道:“宗...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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