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要多说了,你父王自有打算。”

    秦广王眼中寒光乍闪,转眼后又恢复了憨老粗般的神色,越过广泉,秦广王目光落到周继君脸上,猛地凝滞,半晌,郑重地拱手道。

    “没想到小兄弟还是地仙尊者,还真让老秦我吃了一惊。尊者于我秦广国和广泉小女有大恩,请受本王一拜。”

    周继君微移身形,避开了秦广王这一礼,尔后拱手道。

    “王上勿要多礼,在下救公主也是怀有私心。”

    说着,周继君看向广泉公主。

    “父王,这位尊者想要知道炼化阴冥精气之法。”

    “阴冥精气?”秦广王话音陡然扬起,他诧异地看向一脸茫然的周继君,尔后仰头大笑起来,“阴冥精气,简单得很那,小兄弟放心,老秦定会全力助你。”

    闻言,周继君心中微微激动,得到阴冥精气凑成九数,突破通天境界再没任何阻碍了。他刚想开口,就见阴风袭来,秦广王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边,熟稔无比地搂着他脖颈,还顺手重重拍了两下,差点将周继君的骨架拍散。

    “炼化这阴冥精气花费不了多久,今日女儿回来乃是举国第一件喜事,小兄弟先陪老秦我喝上几盅去。老秦我已经很久没和人痛饮了”

    “可是我”

    “可是我和小兄弟一见倾心,不喝上几盅也太过意不去了。我和你说,我这个女儿这辈子过得真苦,三岁死了亲娘,四岁死了爹不是,是死了义父,又被那该死的杜老头收为徒儿,活生生地离开了我十五年”

    听着秦广王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周继君苦笑连连,心底深处那丝古怪的感觉愈浓重。可此时他被法天境界强者架着,就算想走也走不了,更何况通天的契机就在眼前的父女身上,周继君只能强忍着秦广王没完没了的唠叨,随着他向黑气弥漫的森森王宫飞去

    幽冥地府共有五座神宫,其中四座分属于四方鬼帝,乃是他们修行的道场,地府中人无不希望自家子弟能被选入宫中,就算做个小仆也好。四方大帝在幽冥地府中地位然,凌驾诸王,只在神龙见不见尾的北阴酆都大帝之下,因此得入神宫者非但能习得一身好本事,如若被大帝看中,还会在将来拥有难以想象的权势。

    罗浮山,大雪纷飞,幽冥地府的雪不同于尘世中的飞白连天,它周身上下透着静谧而诡异的蓝光,落在地面亦不会融化,宛如一片片深蓝色的落叶,铺得厚厚一层,轻踩上去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罗浮山纣绝阴天宫之末,是下人们的厢房,虽不简陋,但却是寻常木料搭建,北风刮来,总会蹿入几丝,嗖嗖作响。正午时分,下人们都去大厅取食,厢房中空荡荡的,只除了尾末的一间中,七八岁的小厮盘坐于矮塌上,凝神吐气,却是在利用这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光进行修行。

    各大神宫选徒严格,非拥有上佳资质者不得入,而想进宫为仆者,资质也需在常人之上,他们虽无法习得鬼道真传,但入门的修行法诀却和内门弟子一样,也算是神宫对奴仆们仅有的一点施舍。

    “还是没能突破第三转。”

    那小厮挠了挠头,起身走下床榻,迷茫地望向窗外。无论世俗还是地府,绝大多数少年谁不想修得大道,拥有一身令天下震惊的本事,成为人上人。然而,不谈修行之路的艰险,就是资质也各有不同,资质好的人天生就占有优势,而眼下这个小厮资质虽比常人高出那么一点,可在这偌大的纣绝阴天宫中,却属于劣等。

    天空中,莹蓝亮的雪花飞舞若蝶,冷风窜进屋子,小厮下意识地抱紧双臂,眸底浮起几分黯然,就在这时,他眉头微皱,却是在屋外的落雪中划过一抹金光,却是终年幽蓝的罗浮山上从未出现过的色彩。小厮犹豫着,四处打量片刻,随即推开木门走出屋子,懵懵懂懂地朝着那抹金黄走去。

    “呼”

    北风从山巅卷来,呼啸不止,那小厮微微一怔,却是那抹金黄的光晕陡然向他飞来,围着他盘旋几遭,尔后一寸一寸地没入他额心。小厮面颊陡然僵硬,眼神不住变换着,身体亦剧烈颤抖起来。金光顺着他的额头慢慢往下游走,脖颈、前胸、后背、四肢

    深蓝的大雪从天而降,琉璃般的雪花在小厮肩膀堆上高高一层,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转过身来,迈开僵硬的腿脚,直直向山崖处走去。幽冥地府奇异的景致没入眸子底,他遥视着高天广地,目光纯粹无暇,可面容却沉凝着,如不波古井,渐渐的,一缕僵硬的笑容从嘴角划开。

    “皇天在上,人如蝼蚁,翻身而起,人人为皇。我得宏愿,普渡众生,三百教义,皆为皇道

    若天不公,吾率群皇上天,若地不道,吾率群皇入地

    从此往后,八荒四合,千朝万代,人人为皇,皆可上皇天”

    隆隆梵音响起,回荡在罗浮山上下,在纣绝阴天宫主殿中,陛座上盘膝吐气的男子眼睛猛地睁开,精光暴绽。他起身,走到窗棂前,目光穿透崇山峻岭,落向那个厢房外神情憨厚的小厮,目光闪烁,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来,我们继续干”

    秦广宫中,满脸虬髯的秦广王拍着身前的大瓮,气势汹汹地盯向对面的男子,一副不喝光誓不罢休的模样。

    周继君赤红着脸,打了个饱嗝,他看向身前空空如也的五只大酒瓮,淡淡一笑,摇摇晃晃地起身,一巴掌拍下去,那些酒瓮尽裂成粉碎。匆匆的脚步声从殿外响起,侍卫们惊疑地探头看来,大殿中,秦广王也是一巴掌拍碎身前的十余只酒瓮,偶尔仰头大笑起来。侍卫们脸上浮起古怪的神色,随后疑惑地折身走回。

    “小兄弟,你的酒量就这么点?”

    秦广王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抱起一瓮酒的周继君,勾了勾手指道。

    “你今日起码再喝个十瓮,否则,休想娶走我女儿。”

    “噗”

    周继君一股气没憋住,将口中的酒水尽数喷出,眼底闪过清明之色,转而又变得浑浊无比。周继君抹了抹嘴,涨红着脸道。

    “王上你误会了,我可从没打过你女儿的主意。来,来,我们接着喝。”

    “误会个屁”

    周继君眼前一花,就见秦广王笨重的身体扑通一声落到自己的席案上,他就这样蹲在案上,虎目圆瞪,上下瞅着自己。

    “你一路抱着我女儿过来,占尽便宜,我女儿虽然国色天香为南帝亲传弟子,可她一黄花大闺女被你占了便宜,以后又有谁肯要她”

    说着,秦广王怒气腾腾地拎起酒瓮朝嘴里灌去,目光却在悄悄打量着周继君。

    “我已有妻室。”

    周继君醉醺醺地开口道,余光中,殿门口那道婀娜的身影若隐若现。

    “有妻室又如何,这男人在世,像小兄弟这般英豪,谁又没个三妻四妾?哼,你到底要不要我女儿?”

    “我此生情缘已尽,恕难从命。”

    “嗯?”

    秦广王重重地摔下酒瓮,眼睛瞪得老大,凶神恶煞般地盯着周继君,而周继君也不甘示弱,丝毫不惧地迎着他的目光。两人都醉醺醺,眼皮上下打颤,看似神志不清,可实则心底清醒无比。

    “我可怜的女儿呐真是命苦,三岁死了亲娘,四岁死了爹死了义父,被那该死的杜老头收为徒儿,现在又遇到负心汉登徒子”

    秦广王抹了抹干涩涩的双眼,又开始喋喋不休的哀嚎起来,直听得周继君头皮麻,却也大开眼界,这地府的君王和人间的君王果真不同,至少面前这秦广王如此,毫无君王的样子,竟和街头那些卖艺不卖身的老头儿一个德性。

    “王上,此事并非没有两全之法。再说,我一路前来只是碰了公主的腰而已。”

    “摸了我儿的腰身还嫌不够?你还想碰哪”

    秦广王鼻子里喷着黑气,直勾勾地盯着周继君,翻卷的嘴唇不住蠕动着,好似像要把周继君吞入腹中解恨般。

    大殿内忽然静了下来,两人目光分开,望向别出,大殿内的气氛微微僵硬。

    良久,却是秦广王先开口了,他长叹口气,脸上浮起犹豫之色,尔后开口。

    “既然你看不上我女儿,老秦我也不勉强。但你毕竟又占过我女儿便宜,这样吧,让我女儿认你做个兄长总可以吧。”

    闻言,周继君心中微觉古怪,就算自己救了广泉公主和磷火城,可秦广王承诺助自己修出那第九道先天精气也算是报恩了,为何如此热心肠,拐弯抹角地非要和自己搭上关系。他可是这幽冥地狱的一方主君,修为高达法天,自己和他比起来恰米粒与皓月,相差何止千万里。

    眼见周继君面色犹豫,一直装糊涂的秦广王也不由得动了真怒,他“哗啦”翻身跃下,大手一拍席案,冷声喝道。

    “莫非你连这个也不肯?”

    法天的气势将周继君牢牢锁定,似乎一言不合就要下杀手,周继君嘴角泛起苦笑,抱拳道。

    “非是不愿意,只不过在下身份低位,不敢高攀。”

    “你也知道是高攀了?”秦广王胡须翘起,哈哈一笑用力拍着周继君的肩膀,不理会他满脸痛苦扬声道,“就这么定了,从今日起你银尊者就是我女儿的义兄了,也是我的义子,还不快来拜见你老子。”

    周继君脸色一沉,秦广王察言观色,又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哈哈大笑道。

    “说笑说笑,你们交你们的,我们交我们的,互不相干。小兄弟呵,你可是姓周名继君。”

    “王上如何知道?”

    “你还真喝糊涂了?我身为地府君王,掌管人间策籍,又怎会不知你的姓名。”秦广王上下打量着着周继君,眼睛微微眯起,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龙蛇符令扔予周继君,“适才我分心神命人查了下你的平生往事,才知你也是一无名小洲中的英豪霸主。此乃我秦军兵符,周兄弟可凭他在世俗召出三千阴鬼兵,虽然只能在夜间,但他们每人都有地境中上品的修为,且令行禁止,好使得很。”

    接过龙蛇兵符,周继君踟躇着,还是将它放入怀中,心中却愈古怪起来,这秦广王对自己似乎太好了点,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非他有何图谋不成。

    “哈哈哈。”看着周继君将兵符收下,秦广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周兄弟,日后我女儿有何难处,还望兄弟能担待几分。”

    “这酒喝的也差不多了,想必阴冥之气也已经化入周兄弟体内,只等你炼化了。”

    说着,秦广王招了招手。

    “来人,带周兄弟去法殿,他要闭关修行,任何人不得踏入法殿半步。”

    闻言,周继君心头一动,心念沉入体内,在藏象之府中果然沉凝着一团阴冥精气,却是随着适才周继君饮下的酒化于此,且乖巧无比,不在像磷火城前那般躁动。眼中闪过感激之色,周继君高举手臂,朝着秦广王作了个揖,不再多言,随着宫人赶向法殿。

    又饮了口酒,秦广王脸上的迷糊之色一扫而空,他深深地看向周继君远去的背影,嘴角微翘。

    “父王”

    耳边传来一声娇嗔,秦广王扭头看去,就见躲在殿外多时的广泉公主走了上来,紧咬朱唇,面色复杂变幻。

    “我的乖女儿呵。”秦广王看着趴在自己膝上,目光黯然的少女,轻叹口气伸手抚摸着她的梢,“果然长大了,不但不再顽皮了,还会为父王分忧,带回来这么一个潜力空前绝后的地仙来。只可惜,他终究还是尘世人,配不上我的乖女儿。”

    泉公主嘤咛一声,美艳的面庞惨白如纸,“父王放心,女儿也只是看中了他地仙的身份传说毕竟是传说,千年嫁给地仙的那地府女子最后也是不得善终,女儿再不会往那方面想了。”

    幽幽一叹,广泉公主收回那道追着白衫的目光,将头深埋进父王的膝中,轻声问道。

    “我看他对地府的状况丝毫不知,应当不是西楼的人,难得这天地间还有这样一个无门无派的地仙,确实能为我秦国所用。可父王似乎对他太看中了,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人尊,父王居然让他做泉儿的义兄,还赐予兵符”

    “女儿呵,你猜他多大了?”秦广王不答反问,意味深长地望向广泉。

    “能修炼成*人尊,还能分心修炼地仙之道,至少也有两百余岁。”广泉公主疑惑地望向她父王,目光渐渐变化起来,“那他到底多大,一百多岁?”

    “哈哈哈”秦广王捏了捏女儿的脸蛋,仰头大笑,“女儿你这次可是带回来一个宝贝。我命判官查了下生死簿,说出来恐怕会让你大吃一惊,就是你父王我刚知道时也是吓了一跳。他今年才二十有二,只比女儿你大上一岁。”

    “什么”广泉公主脸色陡然一变,怔怔地望向秦广王,满脸不可思议。

    “还有一事更令人惊讶,啧啧”秦广王深吸口气,脸色变幻,半晌开口道,“他的命册分为两部分,第一本记载的乃是他原本的命数。天生废体,七岁家门惨遭剧变,流落街头,十岁离父前往别处,十三岁自尽而亡可这原本由天数安排好的命运竟被他自己硬生生地改变了,十岁离父前往别处,十七虽下山回京,二十一岁成就一方霸业,二十二岁二十二岁后,他的命数已不见于生死簿上。”

    “这又是为何?”广泉公主此时方才回过神来,开口问道。

    “因为,他原本的命数已被自己打破,从此以后,他的命运再不由天定,还是由他自己主宰。世俗中人的命数都由天定,记载生死簿中,只有仙神妖魔或是渊源深厚的修炼门派弟子,他们的命数才不被录下。”秦广王遥遥看向宫外幽蓝的天宫,淡淡地说道,“凡是如周兄弟这般,挣脱了原本的命数者,将来的成就都不可限量。在这天地间,也只有几人做到,其中最有名的,也是女儿听说过的,就是他。”

    “是谁?”

    “齐天君圣。”

    秦广王缓缓说出这个名号,脸色微微红。

    冷吸声从身下传来,广泉公主惨白的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红晕,良久,她平复了心思开口道。

    “这么说来,这位银尊者日后的成就绝对不在齐天之下如此,今日这场交好也算划得来。”

    “哈哈哈哈,你父王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半月内,他定能成就通天,等日后他也会记得是在我秦王宫中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

    就在这时,秦广王心中微动,诧异地起身向殿外走去。秦广国上空,深蓝色的天穹上,渐渐破开一道裂缝,流云飞旋,电闪雷鸣。下一刻,一道粗长的紫电飞也似的劈向秦王宫,深深插入其中一殿。雷势不止,愈来愈大,接连九道天雷劈下,偌大的秦王宫竟微微晃动起来。

    秦广王咬着下唇,就觉九道奇异的精气从身后的宫殿中飞出,直射向天际漩涡处,宛若通天之柱般将这天与地连在一起。玄奥浩瀚的气息从深宫传来,秦广王诧异地张开嘴,半晌,才喘着粗气,喃喃道。

    “竟有九数通天他到底修炼的怎样的古怪功法。”

    “父王,他该不会是突破了吧。”身后,广泉公主轻咬朱唇,难以置信地望向天地间那九道光柱,心中不由自主地浮起磷火城前,白衣男子一剑劈飞敌将的英姿,“方才炼化出先天精气,这么快就突破传说中的那地仙,也不过如此呵。”

    眼中闪过黯然之色,广泉公主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愫,挣扎着,却又想逃避。良久,她转身,裙袂飞扬的瞬间,就见父王挥手将判官府中的生死簿卷来,纸页翻飞,大片大片的空白里终于浮出一行若隐若现的篆文——

    秦宫法殿中,周继君长吐口气,双手抱圆,轻轻推开,眉宇间流转着淡淡的云气,宛若坠世仙人。十岁上落云,苦修十二载,大小战役数十场,越级十余场,杀人不计其数,直至今日,周继君终于突破人尊,真正迈入通天。通天者只要避险躲劫,与天同寿亦有可能,也就是世俗人口中的仙神,可对于周继君来说,却是刚刚踏上追寻大道的路途。

    “九年之期呵,不想五年就破去了。”

    周继君收敛气息,自言自语道,眸光飘向天际,陈年往事慷慨激昂滑过心头,他终于踏上了七州巅峰,可那个曾经并肩作战的男子却再也看不到了。淡淡的忧伤涌上眉宇,周继君转目向殿门看去,就见秦广王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朝他连连拱手。

    “恭喜周兄弟突破通天,年仅二十二岁的通天强者,啧啧,前途不可限量。”

    “多亏王上相助,君才会这么快就突,此恩永不相忘。”

    哈哈一笑,秦广王摇了摇手,他上下打量着周继君,眼中流露出几分稀奇。

    “周兄弟修炼的功法果真奇特,老秦我之前还未觉,你竟是炼化了九种先天精气以成通天,这个”

    “莫非有不妥之处?”

    眼见秦广王面色迟疑,周继君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长叹口气,秦广王自寻了一只矮礅坐下,犹豫着说道。

    “先天精气对于吾等修炼者来说乃是重中之重,也是日后突破的关键之一。通天以上,想要突破后续境界,对道力已没多少要求,因为通天者炼出道力的度乃是之前境界的千百倍。然则却需得不断炼化先天精气,让它成为天地人三者的桥梁,以便生出藏象等你修炼至通天上品,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一道先天精气尚难炼化,更何况九道。”

    眼见周继君脸上泛起红光,眼神闪烁不定,秦广王还当他听到自己的话后变得忧心忡忡,不由得笑了笑,安慰道说。

    “不过修成九数先天精气突破通天者你并不是第一个,但也屈指可数。他们修行进度虽然缓慢,可九乃至尊之数,修炼出九道精气所掌握的力量远他人,当为同级修炼者中的翘楚,亦有人仗此越级挑战而胜。九数通天,可以掌握九种天地人合一之势,周兄弟日后自己琢磨罢。”

    周继君涨红着脸,捏紧拳头,身体微微颤抖,非是担忧,却是欣喜若狂。若真如秦广王所言,藏象是从通天突破到法天的关键,想要突破至法天必须生出藏象,却只是后天藏象,而周继君所拥有的则是先天藏象,那么他日后突破到法天将不再有屏障,只需不断炼化道力即可。

    心念飘过体内藏象,周继君注视着从藏象中流转出的先天精气,陡然间察觉到这九种精气比之从前又多出几分变化,可藏象却一如既往,并没出现任何异状。

    “若生成藏象则能突破法天,那我修为达到通天,又早已拥有先天藏象,应当有所征兆才对。”

    周继君喃喃低语道,脸上浮起疑惑之色,就听耳边传来秦广王浑厚粗犷的声音。

    “修行一道当小心翼翼徐徐前进,周兄弟,急不得呵。”

    将心念收拢,周继君自嘲地笑了笑,他刚刚突破通天,却又迫不及待地觊觎起那法天境界来,贪婪之心乃是修行一道的大忌,正如秦广王所言,修行当稳中求进,切不可急躁。

    “受教了。”

    周继君拱手淡淡一笑道,目光无意间飘过秦广王手中的册籍,翻飞的书页中许多名字落入周继君眼中。

    “周兄弟在想什么呢。哈哈哈,这是老秦我的命根子。”眼见周继君盯着生死簿,心情大好的秦广王也不掩饰,晃了晃手中的册籍道,“当年这地府还未大乱时,老秦我被大帝委命,专管人间的长寿与夭折、出生与死亡的册籍。统一管理阴间受刑及来生吉、凶。嘿嘿,我手中这个乃是地府重宝,传说中的生死簿。”

    目光直直盯着生死簿,周继君眸底浮起一层浅雾,良久开口幽幽道。

    “传说中的生死簿呵,这世间生灵真的会有轮回转世。”

    “当年是,只不过现如今”秦广王踟躇片刻还是说了下去,“现如今地府征战连连,老秦我虽然执掌生死簿,可其他各大王都有召唤死人鬼魂之能。穹宇世界中人生死,只要心神未泯灭,鬼魂都能下我地府,可却会被各方势力瓜分,补充兵源。”

    “什么”闻言,周继君脸色陡变,嘴唇张了张,却没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秦广王幽幽一叹,摸了摸扎手的虬髯道,“你想让我帮你查过世的亲朋又好友如今怎样,查是可以查出,可若他们落在其他势力手中,老秦我也无可奈何。地府中有一地名曰往生泉,里面的泉水就是世间传说中的孟婆汤,大乱起后,那婆娘也不知去哪了,往生泉也被我们十王所用,派人从里面汲取孟婆汤,给鬼魂们喝,放下前生之事。”

    顿了顿,秦广王抬头望向周继君道。

    “你还要查吗。”

    继君面无表情道,“还请王上帮我查下七州将门周府族人的下落,以及七州皇室旁支中人,千宁臣。”

    无奈地摇了摇头,秦广王口中念念有词,伸手朝生死簿上一点,书页哗啦啦地翻开。半晌,秦广王看向停下的那一页,眼中浮起遗憾之色。

    “周氏一族蒙冤而死,进我地府后被楚江王招入麾下,皆为一方守将。”

    “一方守将?”

    “生前有本事的人入我地府后也会被各方势力委以重用,一方守将,如果能立下大功,那楚老儿也会赐他们鬼道功法,说不定日后也能成就鬼仙之位。

    秦广王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周继君,也不言语,继续向后翻去,不多时停下。

    “千宁臣,又名千初泽,乃是重伤不治而亡。咦,他居然被那个人留下了。”

    秦广王满脸诧异,目光闪烁不定。

    “谁?”周继君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我幽冥地府中的最强者,北阴酆都大帝。啧啧,这下更不好办了,给老秦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从大帝那要人呵。不过,你这位朋友可谓是福缘深厚呵,居然能得到北阴酆都大帝的赏识。”

    “那北阴酆都大帝又会对他如何。”

    看着唏嘘不已的秦广王,周继君眼中浮起几分希冀。

    “有两样,一是留他在身旁,为仆也好为奴也罢,反正都会传他最正宗的鬼道功法,将来定能成就鬼仙,只不过却只能行于阴间和夜里。还有种可能,就是让他重新投胎,进入穹宇世界轮回之中,不过他的前尘往事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重新开始吗,若真能这样,也不错。”

    深吸口气,周继君轻声道,目光飘荡开来,就在秦广王准备将生死簿合上时,周继君心头微动,突兀地伸手按上生死簿。

    “怎么?”

    秦广王眉头蹙起,眼中闪过寒光。

    “王上可否再帮我查几人,他们如今尚在世。”

    “这有何难。”秦广王洒然一笑,轻轻推开周继君的手,牢牢握住生死簿,“周兄弟请说。”

    “七州周家周久,洛青游,洛涤尘。还有七州月罗刹、四大部洲沙摩尼”

    “够了够了。”秦广王好笑地望向周继君,“莫非你还想让我把你那洲所有人都查一遍不成,有时候,知道太多天数并不是一件好事呵。”

    揶揄地看向面色微红的周继君,秦广王摇了摇头,口中念念有词,随着生死簿书页翻飞,无数凡人被注定好了的一生如流水般滑过眼帘。

    “七州人周久,三十蒙剧变,后出海外,安度一生,元寿一百三十载。七州人洛青游,为周久妻,出海外,元寿八十载。七州人洛涤尘元寿七十六载。咦,你说的沙摩尼并无记载,看来不是神通者后裔,就是大宗门的子弟了。”

    “他是佛家弟子。”

    “原来如此,佛家和吾地府向来不对路,佛家子弟的生死之数亦不录于生死簿月罗刹。”

    秦广王微微一怔,眼中渐渐浮起惊诧,他抬头深深看了眼周继君,尔后哈哈大笑起来。

    “周兄弟,你说的那位月罗刹可是你的好友。”

    “正是,怎么了。”

    “啧啧,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呵,你这位月兄弟竟然也是后天改变命数者,如你一般,他的命数不再由天定,而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周兄弟,你只管问他人,却也不问问你自己在这生死簿中的命数,莫非你早就知道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

    周继君淡淡地开口道,心底却长舒口气,浓浓的喜悦之情涌了上来。之前他虽也想问自己这一生的生死吉凶,可犹豫良久还是没有开口相问。冥冥之中,却是有什么堵住了他的话,或许是面对茫茫天道,周继君心底亦升起了良久未有过的畏惧,然而,从此刻起,周继君再无任何惧怕。

    “爹娘和涤尘都没有长生的机缘吗。”

    眼中飘过黯然之情,周继君目光死死盯着生死簿,面色复杂变幻着。谁说追求大道者就必须割断所有的情思,父母养育之情乃是天地第一恩情,如若忘弃,就算掌控大道成就传说中的仙神又如何,到头来却是畜牲都不如。

    “嗯?”

    眼见周继君又将手伸向生死簿,秦广王瞪圆了双眼,将生死簿藏进怀中。而周继君则保持着伸着手的姿势,怔怔地望向秦广王。

    “嗯。”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地对视,谁都没有再开口。半柱香时间过去,秦广王长叹口气,揉了揉酸涨的双眼,余光瞟向满脸坚决之色的周继君,迟疑着开口道。

    “生死簿不可改。”

    “鬼魂都可不入轮回,这地府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周继君伸长手,死死盯着秦广王,咬着牙道。

    “若王上能让我父母妹妹不入轮回,不为天数掌控,我x后定有相报,就算让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上下打量着周继君,秦广王满脸严肃地摇头道。

    “若将他们从生死簿中勾掉,我秦广王公道何在?天数不可违,若胡乱改变,必遭天惩。”

    “老秦你勿拿这些话糊弄我。”周继君轻笑一声,将急躁的心绪平复,走了几步开口道,“我知道,凡事都有代价,你且说需我怎样才能换得他们脱离天数。”

    “做我女婿。”

    “你不行除了这个,任何要求都行。”

    周继君毫不避让地迎上秦广王的目光,良久,秦广王幽幽一叹道。

    “你却是太为难老秦我了。也罢,看在我和周兄弟一见如故的兄弟情分上,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即可。”

    “何事。”此时,周继君终于知道了这秦广王脸皮之厚,恐怕百十个皇宫都比不上。

    秦广王嘴角微翘,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周继君。

    “此乃幽冥契约,从上古时候传下来,分为奴仆、臣属以及盟友三种,签下契约若违诺者,无论他修为有多高深,即便是君圣,亦会被天地不容,道力散光而亡。”

    顿了顿,秦广王看了看周继君的脸色,接着道。

    “我手中这份乃是最为平等盟友契约,不过我为主盟,你为客盟,你若签下这份契约,老秦我就勉为其难,冒着天道惩罚,为你修改这生死簿。”

    接过幽冥契约,周继君轻轻念诵着。

    “即日起,我周继君和秦广王结成盟友,一方有难,取出契约,另一方需得全力相救,如违此契约,天地不容”

    “结成盟友没想到王上如此看重我。”周继君沉声道,他又看了遍契约,抬头望向秦广王,“这主盟和客盟又有何区别?”

    起身,秦广王负手背着周继君走了几步,沉声道。

    “主盟者,有撕毁契约的权利,而客盟一方则没有。这条件是有些苛刻”

    “我同意了。”

    男子清朗的话音从背后传来,秦广王眉梢浮起喜色,心头扑通扑通直跳。他看中的不是现在的周继君,而是他逆天夺命的潜力,以今日的恩惠换的日后一绝世强者相助,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了。

    “周兄弟只需按上血印即可。”

    秦广王长舒口气,回身走向周继君,接过签订的契约,尔后伸手从怀中掏出生死簿,翻倒周久三人所在的那几页,微微犹豫着,却是在思索如何修改。

    就在这时,那只手又伸了过来。

    “嗯?”秦广王虬髯翘了翘,疑惑地望向周继君。

    “我来改吧。”

    周继君淡淡地说道,他眼中精光忽闪,眉宇间涌出几丝兴奋之色,转瞬即逝。

    “这小子,莫非逆天改命改上瘾了。”

    秦广王嘀咕道,犹豫片刻还是郑重地将生死簿递给周继君,全身气息凝聚在双臂间,满脸警惕。这生死簿乃是他的命根子,若在往日,绝不会轻易交给他人,可今日他与周继君刚刚结成盟友,此举一是表示诚意,而来周继君修为远逊于他,且是在自己眼皮下,秦广王亦可放下几分心。

    “人活于世,却往往身不由己,命数皆由天定天数可恨”周继君看着生死簿,那些记录着父母妹妹一生的篆文如流水般掠过眼前,良久,他深吸口气,竟伸手抓住那几页纸。

    “且慢。”

    秦广王心头一慌,他刚想出手制止,就见周继君猛地抬手,那几张纸都被他撕下,转眼间化作齑粉,飘散在大殿中。

    “轰隆隆”

    万里晴空中陡然响起暴雷声,阴云翻卷,只闻雷声却不见雷光,可这声势却浩大如斯,宛若天怒,整个秦广王国都匍匐在旱雷之下,微微颤抖着。

    白衣青年洒然而立在殿中,随手将生死簿丢给秦广王,透过窗棂看向窗外,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哼,装模作样,也不怕遭雷劈。”

    秦广王接过生死簿,眼中浮起心疼之色,尔后眉头竟微微抽搐起来,心底深处,渐渐浮起一个人影。那个人同样也是逆天改命,成就无上大道,将四海搅乱让天宫不得安歇,然后竟直下地府黄泉,找上门来,逼自己交出生死簿,满脸讥讽地从前翻到尾,随后找到一页,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殇。再然后,他伸手将那一页撕成粉碎,扬长而去。

    他也是来为别人逆天改名的,从此不堕轮回,秦广王依稀还记得,在那张纸上记载的似乎是一个女子

    “还真像呵,都是生来与这老天做对的人。”

    秦广王收回思绪,深深看了眼面前的青年,脸上又回复了之前的粗犷之色。

    盘桓于地府将近半月,周继君几度告辞皆被秦广王强留下。周继君牵挂七州战局,巴不得立马回转,可每每开口时候,秦广王总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将他的话堵上。再加上地府里新奇事物层出不穷,往往周继君觉得乏味时,秦广王总会命人送来许多好玩的东西。例如饮马黄泉的阴冥肉芝,它的相貌和人相似,却只有拇指般大小,喜欢驾着马车,昼伏夜出,世俗中人若食之,能生出阴阳眼,可以生魂游地府,阴间鬼怪食之则能立即成就鬼仙功果。亦有地府法宝神兵,比如那把追魂弓,在世俗祭出此弓,一旦射中,可将对方的心神魂魄与剥离,不战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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