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水泄不通(中)

    “好个机灵的天机星主,知道本公还有话记住我们的)(的小说站)”

    周继君洒然一笑,麾下十二名星主中,他喜欢的不是拥有领袖气质的紫微,也不是美艳讨喜的贪狼,而是眼前这个少年。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隐约透着比其余十一星主为卓越的气质,日后的成就绝不在紫微和尚未出现的太阳星主之下。

    “临走之前,你去趟天吾山,找下摩尼,他一定有很多话想问你。”

    “沙四公吗,属下知道了。”

    天机星主淡淡一笑,随后转身而去,那句“沙四公”道出,却让剩下的星主们相视而笑。

    “沙四公?这么叫似乎也不错,就怕罗刹不愿意当那月三公。”

    望着离天机的背影,周继君嘴角扬起,随后转身朝着余下六名星主道。

    “你们几个前去投入李平麾下,就当历练一番吧。白家军乱我北朝,大煜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然举兵出豫扬走廊。我已命李平佯装回援,暗中却在豫扬走廊布下杀阵,这也是你们的机会,或许还能在此战中杀它一两个仙神。”

    将星主们都分派完毕,周继君转身向皇宫走去,北朝臣民们“哗”地让开一条道,恭敬地朝他们年轻的国御行礼,直到看着周继君走进皇宫亦没散去。

    冷清的金銮殿上,一头枯的老人坐在龙椅对,金案上那盘棋刚走了半数。

    “等了你一夜了,来,来,接着下棋。”

    看了眼满脸淡然之色的东来客,周继君登上帝王台,随意地坐在龙椅上,捻起黑,专注地打量着诡异莫测的棋局,眉头皱起,尔后落。

    东来客眉头微微颤抖,思索片刻,落下白。

    两人就这样坐于帝王席上,执棋又落,空旷的金銮宝殿中只有棋落的声响,两柱香过去,已近终盘。

    “你就不担心我回不来吗。”

    周继君打量着大势渐定的黑棋,终于开口问道。

    “你们布局一一稳,若是入夜前平南府陷落,他胜你败,反之亦然。”

    “我之棋局虽稳,可却总是险中求胜。”周继君淡淡一笑,他抬头深深看了眼面色沉凝的老人,沉吟半晌开口道,“说实话,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他派来的卧底,若非我隐约猜到了你的身份和用意,我定会不计后果地将你斩杀。”

    老人脸上的皱纹簌簌颤抖着,不在阴沉的京城牢房,不在勾心斗角的深宫军阵,东来客这一笑竟隐约露出几分暖意。他拂袖将陷入囹圄的白棋挥散,透过漫长的宫闱望向天头的朝阳,幽幽一叹道。

    “我的用意你又能知道多少,与其做个下棋人,我宁愿做个看客,奈何这世道实在太乱,一不留神就会跌出历史进程。你和千十七输赢各半,又或者没人会赢,不过,你的所作所为却让老头我大开眼界呵,这么多年来,终于出了你这个异类。”

    “异类吗。对于你的流派,你也是个异类呵,上古时流传至今的史录者一脉,竟然做起插手历史进程的勾当来了。”

    周继君目光扫过东来客,微微凝滞。

    “怎么,被我看穿心思,君公想要灭口了。”

    东来客揶揄地一笑,他站起身来,望向殿外的林景,轻叹一声道。

    “这林收时分,北朝却被白启祸乱如斯,农田定也荒废了,今年的收成少说也会减个四五成,接下来的长冬却是对你和北朝艰难的考验呵。”

    “白启正局下的副局罢了,抑或是说下策。若是无法一举颠覆我北朝,他这一搅和,也可让北朝元气大伤,我无力占据这江山,他虽死也是胜了。”

    周继君淡淡一笑,尔后拂袖向深宫走去,清朗的话音回荡在东来客耳边。

    “只可惜他还是漏算了,我从豫东天宫中取出的水土每一亩可种万余斤稻谷,一月一收,虽只有百亩却也够用了。等到冬去春来时,就是我挥兵倾倒大煜之时。”

    看着周继君渐行渐远的背影,东来客眼底闪过复杂的光彩。

    “是啊,等到冬去春来时,你会招他回来。可到那时,这北朝臣民心中早已容不下其他人了,你便是那至高无上的存在,即便等你离去后亦如此。洛继伤创出人人为皇的教义,你也丝毫不弱于他呵。真想看看你平定七州后的情景,到那时候,皇权被削弱到所剩无几,或许你的君道意也会流传开来。”

    “好大的野心呵。”

    东来客一步一步走出大殿,猛地止住脚步,呆了般地站在空空如野的玉阶上,看着流转的日光,眼中的迷茫之色渐渐散去,似乎陡然想明白什么似的,苍老的面庞上堆满复杂的神情。

    “你所图谋的不是一个王朝,一座江山,而是接下来的整个七州历史。”

    圣德六年正月初六,东征军入主雍州。

    二月中,百里无生骑鹤返,世人惊为吉兆,又以为先帝义,群臣传诏天下,共立无生为帝,年号圣武,公陪殿摄政。

    ――北书太宗传

    鹅毛大雪压垮孱弱的树枝,扑棱扑棱地洒落一片,林去冬来,冬去又春来,二月末后的这场大雪足足下了十日,高耸入云的天吾山也变得晶莹,远远看去就好似雪白的通天巨柱,将皑皑白雪覆盖的大地和洁白的天云连在一起。

    凉亭里,白衣青年挥毫而书,头戴斗笠的男盘坐于木榻上,指尖掠过光影变幻,眉头时皱时舒,却是在参悟着功法。银铃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亭中两人嘴角同时微微翘起,一身火红短氅的女童蹦蹦跳跳地来到凉亭前,她四处打量着,眼中闪出疑色。

    “沙叔叔呢?”

    “你沙叔叔这会儿恐怕还在屋里做着*梦哩。”

    月罗刹嘿嘿一笑,收敛功法,手影如电捏上齐灵儿粉扑扑的小脸蛋。

    三人闹归闹,可心底里却都盼着齐灵儿长大后的情景,那年京城,他们和千宁臣从大煜宝库窃出八斋,一同见证了这个给他们生活平添不少色彩的女童诞生,而这些年,他们和齐灵儿几乎是朝夕相处,看着她长大,这等感情也只有他们哥三儿懂,说与旁人听却会让人皱眉不解。

    “讨煜书师父,你都列出十余条罪状了,还嫌不够啊。”

    苦等良久不见师父理睬她,齐灵儿忍不住摇晃起周继君的胳膊来,幽幽地说道。

    “罄竹难书呵,好了,就这二十一条,再写下去恐怕十天十夜也写不玩。”

    周继君淡淡一笑,放下毫笔,回身将不安分的女徒抱在横塌上,余扫过窃笑不已的月罗刹,狠狠瞪了他一眼。

    “嘻嘻,师父啦,灵儿刚从无生那回来,当皇帝真好,吃个早茶也有七八盘菜。”

    “无生这也算是行简了,历来帝王哪顿不是百来道菜。”

    周继君颔道,打量向已有乍露出几分倾国姿色的齐灵儿,心头微动,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灵儿你好偏心,只给你师父捏,就不给你月叔叔捏。”

    月罗刹在一旁不满地囔囔道,齐灵儿翘起小腿嘻嘻一笑,刚想说什么,就见一只青色的小狐狸从不远处跑来,猛蹬后踢跃入她怀中。

    “嘻嘻,小青亲灵儿了。”

    齐灵儿怜惜地抚摸着蜷缩在她怀中不在动弹的三尾狐狸,却没觉她师父和月叔叔微微凝滞的表情,雪地尽头传来一阵佛号,不多时,手提降魔杖的光头青年缓缓走来。他每一步都在雪中落下深深的脚印,手中铜杖蹭明亮,也不知被磨了多久,隐约间,浓浓的杀气从青年身上浮起,冰雪飞绽。

    “好了摩尼,知道你心急想要去救你家美娇娘,可也不用摆出这架势啊。”

    月罗刹看了眼满脸笃然的沙摩尼,阴阴一笑,身旁的齐灵儿也不满地插嘴道。

    “沙叔叔,小青都被你吓唬到了。”

    转眼间,月罗刹还未冲至巅峰的杀气荡然无存,他讪讪一笑,歉意地摸着头顶,脸上浮起红晕,这个老实巴交的模样却看得齐灵儿嗤嗤直笑。

    “好了,都来齐了,就差小咕了。”周继君遥望向那座安静的山峰,苦笑着道,“看来他不突破通天是不会出山了。”

    “师父我们何时出,开朝了。”

    “现在。”

    周继君沉吟道,目光扫过那只自打见面就对他充满恐惧的小狐狸,又看了眼面色平静的沙摩尼,想了想,却没说什么。

    平南府,中央皇宫。

    少年君王施施然走上大殿,群臣山呼万岁,尔后各安其位。不多时,白衣男在众臣无比崇敬的目光中翩翩而来,走上金銮,随意地坐于君王之侧。而月罗刹和沙摩尼也领着齐灵儿走了进来,百官皆相迎。

    “臣有本启奏。”

    “但说无妨。”

    枯燥的朝议渐渐到末尾,就听殿上男轻咳一声,众臣赶忙安静下来,眼巴巴地向金銮殿望去。

    沉默着,周继君俯视群臣,从袖中掏出绢纸,轻轻抛出,那纸像生了翅膀般,从殿头缓缓飘至殿尾,龙飞凤舞的“讨煜书”三个大字掠过众臣,却将他们眸中的火热点燃。

    “陛下,君请南征。”

    话音落下,殿内众臣议论纷纷,有的激动,有的担忧,看得早已不耐烦的月罗刹眉头频皱。

    少年君王揉了揉眉头,似在考虑着,无生这番模仿周继君的动作落在齐灵儿眼中,却让她噗哧一笑。

    “也好。”瞪了眼不住朝他挤眉弄眼的齐灵儿,尔后无生笑着朝周继君拱了拱手道,“公国御此言深得我意,如今灾荒已过,百姓渐渐恢复生计,而国库存粮也足够,八十万大军整装待,我北朝将士和仙神们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和大煜大战一场了。”

    余光瞟向从容不迫款款道来的无生,周继君暗自点头,当初第一眼见到他,自己就惊讶地现毫无半点修为的无生体内竟有先天皇道精气,非是其他,而是真命帝皇之兆,东来客也正是觉此事,答应周继君投奔百里雄,明里辅佐君王,暗地里则倾囊传教无生帝王之道,又让他呆在百里雄身边,耳濡目染下,对于军国大事可谓早已熟稔。

    也不知道他日后会不会成为另一个百里雄就算会,到那时我也已离开这片土地了。

    周继君暗暗一叹,耳边传来群臣山呼海啸般的附议声,嘴角微微翘起,他举目遥遥南望,口中喃喃自语着。

    “这后一战,我就堂堂正正以阳谋夺你江山,煜德,当年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却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周继君这番低语也只有无生听得见,陛座上的少年君王目光闪烁,良久,他深吸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周继君一揖到底。

    “此战乃是我北朝定夺江山之战,事关重大,还请国御代朕御驾亲征。”

    海风掀起浪涛叠叠,涌向山崖。日光照拂在海浪上,粼粼波光间,鱼虾螃贝倾巢而出,齐聚在浪头,看似无迹可寻,然而随着白衣男眸缓缓睁开,那些水族仿佛有了灵性般游动开,浮于海面,组成了一张逼真的棋盘。贝类堆积如山如城,虾兵蟹将,奇鱼似仙神,竟然在海面上厮杀开来。随着它们的布阵演练,一幅幅虚景凭空升起,豫扬走廊前,激战正酣,北朝兵分三路,各有统帅和监军坐镇。

    路大军,李平为主帅,周继君亲掌监军大权。右路大军李车儿为统帅,齐灵儿副帅,月罗刹为监军。左路大军则以紫微星主为主帅,离天机副之,沙摩尼为监军。三路大军每路都有一通天强者坐镇,麾下仙神异族亦有数十,各领十五到二十万兵马不等。区区半个月时间,整个豫扬走廊都落入北朝手中,南征军气势如虹,剑指扬州,只要攻陷眼前上百座充满铜臭的府城,京畿沦陷,京城再无缓冲之地,也断了商业协会了资助,国破朝灭将成定局。

    丢了豫扬走廊,煜军主力连夜拔营撤退,那后的五十万大军都退入扬州,连同扬州商业协会铁骑团和各府守军,大煜剩下的人马不足六十万,若非还有一通天境界的绝世强者和那十二仙神强撑,扬州的府城恐怕业已沦陷半数。

    “君公还真是放心呢,让那些少年为帅为将,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耳边垂着两条海蛇的老者冷冷一笑,目光从海中棋盘上移开,望向对面的白衣男。

    “练兵。”

    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即便千十七此时已能流畅说话,可这万年百代沉积下的习惯却已根深蒂固,又或者说,在万多年前,他也是这样。

    “果然呵,此所谋甚大。当年遇见时被他花言巧语所骗,如若不然他此刻怎么还会有命在。”

    覆海宫宫主眼底浮起些许遗憾,他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千十七,拱了拱手道。

    “不知十七皇召老头这个远贬之人前来有何要事?”

    覆海宫宫主在山海秘境乃至七州都可称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强者,然而放在七州之外,却只能称得上虾兵蟹将,这还是覆海君圣看在他前世功劳的份上,派他来七州建立覆海宫,以为日后之用,可这日后的事却遥远而微渺,幽隐也不知道覆灭海君圣还会不会记得这个曾经的布局之地,记得他这个再难堪大任的老臣。幽隐不知道他究竟等了多久,就在他即将忘记自己身份之时,先是出现了个疑为平天君圣传人的少年,而后惊讶地现,大煜的幕后之主千十七居然是那个人。

    “君公毁天宫,破去移山君圣的布局,七州已被他们抛弃。”

    千十七冷冷地望着神色陡然呆滞的幽隐,浑浊的泪水顺着苍老的眸眼流淌下来,幽隐埋着头,肩膀抽搐颤抖着,苦等了多少年,看着一个个王朝兴起再衰弱,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次次失望,如今,他后的希冀也破灭在南海之边。

    “你,愿意效忠我吗。”

    耳边传来冷漠的话音,幽隐没有回答,只是颤巍巍地伸出手,擦拭着眼边的老泪,目光却透过指尖细缝,怔怔地望向眼前的青年。

    前世的记忆渐渐浮于脑中,那时候幽隐还未战死,他的修为已至法天巅峰,即将迈入上面一个境界。在覆海麾下的众多都尉中,他是出色,也是有机会晋升偏将的一个。幽隐勉强能记起,那天是幽冥海上难得的晴天,他和几名同僚饮酒而坐于浅滩礁石上,或是遐想日后占领天宫的情景,或是吹嘘自己曾经到过禁地归墟,实在无聊,也会掀起几阵风浪,戏弄来往的船只,吓唬下沿岸的小国。然后,酒还未喝尽,天头陡然刮过一阵狂风,,在那漫天黑风中,插着覆海战旗的车架格外显眼,幽隐此时候犹记得,向来冷着脸的覆海君圣将同样脸色冰冷的少年抱在膝上,和颜悦色地与他说起幽冥海的景致和见闻,眼中竟透出几分溺爱。

    覆海君圣喜欢女人,特别是有本领的女人,无论丑美一概收入后宫,他这个正常却透着几分古怪的癖好穹宇尽知。然而,他又是喜厌旧的一个人,幽隐从没见过覆海君圣呆在哪个女人的宫中过十天,连带他那些女也不得宠。在幽冥海只有两条规矩,其一,覆海君圣大,其二,实力强的人大,即便是皇皇孙也不例外。覆海曾在朝堂上毫不避讳地说,若有人能胜过他,他就退位让贤,话是这么说,可幽冥海中又有谁敢挑战他的权威,数万年来,在幽冥海中覆海君圣仍是大的那一个。虽说以强者为尊,幽冥海的强者明里暗里争斗不断,可却从未出过大乱,幽冥海近万府城依旧安宁太平,这却让皇城中许多饱学的博士疑惑纷纷,心底却也十分佩服覆海君圣的手段。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幽冥海上下无比奇怪。

    覆海君圣待人冷漠,除了几个同为一方枭雄的兄弟外,几乎没人能看到他的笑容,然而,他对那个十七皇却格外的好,每个月总会抽出两三天去他的宫殿,一呆就是大半天。十七皇没有娘,覆海君圣亲领龙鲸卫出巡,数日后回转,身边多了那个男孩,也就是幽隐所见的那次。十七皇从未在人前笑过,和覆海君圣一般,他的小脸上终日冷若冰霜,可却透着一股奇异的俊美,宫女平日喜欢做的事就是有意无意地经过十七皇的宫殿,悄悄打量着正襟危坐,读书练功的男孩。十七皇虽然修炼晚了许多年,可他的天赋却让幽冥海上下惊叹,短短数年间,他就迎头赶上了那些同父异母的兄长,又过了几年后,覆海孙后代中再无一人是他对手,二十二岁那年,他突破通天,成为幽冥海历史上年轻的校尉。

    所有人都在猜测他的来历和身世,十余年过去,谁也不知道十七皇的亲娘是谁,覆海不说,而十七皇也从未提起。再后来,十七皇按照幽冥海的传统加入天地大战,一路杀去,他战功卓著,修为也不断飙升,数年后,他已成为幽冥海年轻的都尉,麾下也聚起千余忠心耿耿的高手,在那轮天地大战年轻一代的强者中,只有一人能和他齐名――数次叛变,又数次被自家老爹亲手捉回的那个脚踩风火轮的少年。

    数年时间,死在十七皇手下的通天境界高手已有上百名,能参加天地大战的通天高手绝对是这一层次中的佼佼者,个个身怀绝技,即便能毁去他们的肉身,可除非有法天之上的实力,很难将他们彻底杀死,灰飞烟灭。十七皇斩杀上百通天高手之事传回幽冥海,人人欢欣鼓舞,那时候幽冥海众人都以为再过个万把年,又一位的君圣将出现在穹宇间,出现在幽冥之海。

    众人在巍峨如山的大殿内议论纷纷,眼巴巴地等着覆海君圣父,然而一件令所有人震惊无比的事情生了,却是幽冥海上,父反目,竟大大出手起来。顺着镶满宝殿的夜明珠光辉看去,雾蒙蒙的天,雾蒙蒙的海,十七皇手执三叉戟,通红着双目,嘶吼着,毫不留情地刺向覆海。海水升涨,潮起潮落,直到月儿蹿上夜穹,覆海君圣都没还手。他面无表情地望向十七皇,脸色煞白如雪,拥有君圣封号的强者,即便一千个法天都无法将他杀死,何况对手是他了如指掌的儿。

    远远观望的人越来越多,幽冥海臣民焦躁不安地盯着海上那个杀气腾腾的人影,杀了足足一天一夜,他似乎还未将心中的怨怒泄完,攻势非但没有减弱,还愈猛烈起来。终于覆海君圣有些挂不住面了,他大手一挥,卷起一道水龙,第一次还手,就将十七皇大飞出半里。眼见十七皇昏厥不醒,众人都长舒了口气,只以为这事到此为止,谁想斜刺里窜来一条火龙,一头紫红色头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覆海身旁,他手捏印法,漫天大火从他背后升起,宛若倾原之势涌向覆海君圣。

    只是伸出一条手指,滔天大火被覆海君圣吸入掌心,渐渐幻化成一颗赤红的珠,尔后消散。

    “红孩儿,你又偷偷跑出来了。”

    覆海君圣皱了皱眉,望向兀自玩着火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十七皇的少年。

    “见过叔父大人。”

    红孩儿抿嘴一笑,露出乖巧的表情,可谁都知道在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庞下隐藏着什么。红孩儿,乱世魔星,在年轻一代的强者中,杀戮第一,便是十七皇也难以望其项背。穹宇众人拿十七皇和他并列,也有两人身世的成分在,若论起真正修为实力,红孩儿绝对稍胜一筹,只凭他越级挑战西方菩萨不败的战绩,这穹宇年轻一代中,以他执掌牛耳。

    “你来此做什么。平天可知?”

    “小侄只是来找世兄玩耍,啧啧,没想到不小心撞上叔父在教训师兄。小侄担心叔父一怒之下手重了,因此会出手,还望叔父恕罪。”

    红孩儿淡淡一笑,满脸真诚,可那双负在背后的手却不住颤抖着。

    “这就是君圣吗。”

    目光中的阴霾一闪而过,红孩儿嘴角微微翘起,余光荡向不远处,那个一身白衣的男踉跄着站起身来。

    “为什么还要等。”

    十七皇盯着覆海君圣,从嗓眼里挤出的话阴冷而又沙哑,听得人不寒而栗。

    “你不懂。”

    良久,覆海遥望向天头明月,淡淡地说道。一旁的红孩儿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眼中闪出复杂的光彩,却是陡然想起了偶尔一次从平天那听来的秘事,就在红孩儿思索起其中缘由时,只见十七皇猛地挥起三叉戟重重刺向自己的手臂。

    覆海君圣瞳孔猛缩,失神地望向从十七皇臂膀上流入幽冥海的鲜血,半晌,他的神色渐渐冷淡了下来,望向十七皇目光中再没半点之前的温柔,却是和对待其他人一样。

    “恩断义绝。”

    十七皇将他一身精血倾洒入幽冥之海中,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透明,身体摇摇欲坠。

    “好啊,那就这样吧。”

    覆海君圣笑了,笑声如雷鸣响彻天地,海水翻滚,磅礴大雨从天而降,倾洒入幽冥海中,将那暗紫的血水洗涤干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从今以后,我幽冥海中再无幽十七,穹宇为证,我覆海与此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天空闪出道道惊雷,隆隆话音从幽冥之海传出,穿越四大部洲,回荡在穹宇天地间,天地强者无不惊动。积雷行宫中,男轻抚着怀中玉人的脊背,目光透过山巅遥望向那万万里之遥的广漠天宫,神情变幻复杂,他抄起塌上美酒,一饮而尽,随后取出兵符。

    这是前世的幽隐后一次见到十七皇,转眼后,白衣青年化作一条紫龙,嘶吼一声,直直朝着九天之外飞去,而那红孩儿也怪叫一声,架起火云,追了上去。在这幽冥海天空之上,是九天,九天之上,是压了天地英豪无数载的天宫。后来的故事幽隐也是听别人说的,十七皇杀上天宫,大战南天门,可他一身精血倾空,修为大降,不多时就被天兵天将包围,而红孩儿心急之下回转求援。

    平天等人终究没有救出他们的侄儿,幽隐也是听平天麾下的同僚说的,十七皇盗走帝药八斋,被天兵天将围堵,不愿被俘受辱,自尽于南天门前。幽隐到如今也想不明白,八斋于十七皇到底有何用,它虽是天宫极品丹药,可幽冥海中仍有数品丹药效用远高过八斋。

    覆海君圣一如既往地上朝散朝,于麾下将佐商讨战事,时不时指导皇们修炼,脾气也好了许多,似乎什么事都没生过一般。可幽隐却知道,幽冥海众人亦知道,从那以后,覆海君圣足足有三年未踏足后宫半步,而十七皇原先住过的宫殿也一直孤零零地立在那。

    “我早该想到了,那个从天而降建立大煜的男,应当就是你的第一世吧。”

    幽隐眉头挑起,眼中流露出莫名的光彩。

    “百世轮回,耗费万年,十七皇你还真舍得呵。”

    “我是千十七。”千十七淡淡地说道,他冷眼望向幽隐,又问了一遍,“你是否愿意效忠我。”

    “若你早点出现,我还能拼着一把老骨头再玩一次。可惜呵,现在的我早已不想也没那个实力再迈入穹宇战场了。”

    “只是这七州,等我百世功毕,还你自由。”

    闻言,幽隐眼皮微微抽搐,他深深看了眼千十七,半晌,深吸口气。

    “你想要我做什么。”

    冷冰冰的刀枪箭矢横立在春暖花开的平原上,肃杀的气氛随着暖风荡开,没入不远处的浣金府,府城里的百姓商户早已迁走的,剩下不是家境贫困的平民就是孤寡老人,在浣金府呆了一辈,早已和这里的水土融为一体,便是兵临城下,也无法让老人们离开这片早已习惯的土地。而商业协会骑士团和三十万大煜军队陈兵浣金府,北军数次猛攻未果,也渐渐消停下来,两方人马城里城外,静静对峙着,偶尔斗将,却再无大规模的战役,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主帅军帐中,李平在和三军将帅商讨破城计策,扬州乃是天下富裕之地,府城的城墙都是重金修缮,高大坚实,商业协会铁骑团也骁勇善战,再加上大煜六十万兵马和那十二仙神,北朝想要把他们全部吃掉确实不易,可也并非不可能。论到此时的整体实力,北朝绝对要在大煜之上,携五州之力,非是大煜所能抵挡的。然而不知是谁献了一条毒计,逼得北军进退两难。

    扬州边境有十五座府县,北军若想攻入扬州其实很容易,携重兵强攻,声东击西偷袭,抑或是调虎离山,总之能让煜军防不胜防。可煜德帝竟不顾众臣劝阻,采纳了那天毒计,派大军将庶民乞丐压制扬州边境,十五座府县每城都有上千平民,日日夜夜轮番站上城头,一字排开,若北军想要攻城,先死的就是这些无无辜的平民。

    北朝南征大煜,以仁义之师为名,大煜此举却直插北朝要害处,逼得李平左右为难。自此,战事再次陷入泥沼中,初春时候细雨绵绵,落在将士们的面颊上,却冰凉透心。

    “去把你师父请来吧。”

    李平眉头紧蹙,长叹一声,对着一旁的李车儿道。众将和谋士虽想出了许多计策,可不是有损仁义之名,就是代价太大,李平一筹莫展,万不得已下,只能向甚少管事的君公求助。

    “是。”

    李车儿抱拳道,随后大步走出营帐,向军营后方那座宽敞的大帐走去。营帐口探出一个小脑袋,却是齐灵儿听到脚步声出来查看,见着是李车儿,齐灵儿脸上笑靥绽放,却竖起手指“嘘”了声,随后踮起脚尖走到李车儿身旁。

    “师弟你怎么来了。”

    “我父帅让我找师父商议军务。”

    李车儿摸了摸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些年他四处征战,以强横的武技斩杀敌军高手,已是名声在外,天下人无不知道在北军中有一少年杀神,相貌奇特,独眼,背生双翅,身形巨大,得君公亲传,二十岁不到就已是地境巅峰的修为,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可无论李车儿再怎么威风八面声名显赫,他在齐灵儿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憨厚,一种难以道明的情绪正从他心底缓缓生出,可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师父正忙着呢,没空搭理你爹爹。”齐灵儿努了努嘴,觉之前的话似乎有些不妥,又补充道,“师父和月叔叔沙叔叔都在帐里,师父又要突了,月叔叔和沙叔叔正在为他护法呢。”

    “又突破了?”李车儿惊讶地张大嘴巴,透过扇动的帐帘望向那个盘坐于塌的男,眼中全然是崇敬之情,“莫非是通天中品?”

    “正是。”

    齐灵儿掩嘴一笑,背过身出神地望向一脸平静安详的师父,她却没现一旁少年微微黯淡的眸。

    “呼”

    周继君将浊气吐出,眼中闪过道道电光,体内九道先天精气如龙蛇般飞窜而出,一半直插入大地,一半飞射向天穹,大地深处传来一阵暖意,却是周继君施展地仙之道从那摄取来温厚的大地精华。周继君端坐于塌上,可心念中却陡然浮现出另外一番情景,他周身空无一物,只有遥无边际的大地和广阔无尽的天穹,他端坐其间,只觉得整个人和天地不分彼此,又觉得他只是横越天地的巨柱,支撑着万万里的天和地。

    “通天中品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周继君闭合双眼,喃喃自语道。按照秦广王的说法,周继君想要突破境界,必须不断凝练体内的九道先天精气,将它们炼化得过以往的强大,而周继君也是如此,日日夜夜在体内穹宇周天中凝练先天精气,然而,一个令他想象不到的事情生了。

    随着先天精气愈强大,周继君的体内穹宇竟渐渐生了改变,虽然依旧是由经络和穴位形成,可周继君用心念望去,陡然觉体内穹宇中竟然自行生长着,穴位如山,经络如海,念海如星野,却在以肉眼看不见的度不断扩大着,虽然还是死物之象,可内中却流淌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气。不仅是周继君,就连执掌体内穹宇的三道蛇人也不知其中缘由,唯独坐镇藏象之府的紫君隐约有查,却是藏象也随着体内穹宇缓缓变化着。它每生出几丝先天精气,一半融于原先已存在的精气,另一半则飞射入体内穹宇中,转瞬后消失不见。

    周继君一度认为自己的修行出了岔,他翻阅从天机府中带来的功法秘典,在这些天下顶尖强者的心得体会中,没有半点关于此事的记载。可周继君隐约能感觉到,这体内穹宇对自己有利无弊,虽然至今尚未觉它有何明显的效用,可每当精气和道力运转其间时,周继君总会觉得精神焕,修行度一日比一日。

    想要突破到法天境界者,必须修炼出藏象,而自己拥有先天藏象,想来道力聚满就能突破法天,那这体内穹宇会不会也是因为藏象有此变化的?

    周继君也曾和月罗刹、沙摩尼两人谈及自己修行的困惑,这两人一个是月影门的下任宗主,一个是佛家的神秘弟,可谓家学渊源深厚,对于通天之上的修行要比周继君有数得多。月罗刹想了会,眉宇间浮起惊疑之色,随后看向沙摩尼,两人都苦笑着对视一眼。随后沙摩尼对周继君讲起,在这穹宇天地间,还有一类特立独行的修炼者,他们或是各自门派中的异类,或是无师自通的鬼,他们的修行不循常俗,追求另辟蹊径修炼突破,虽然境界划分一样,都是人尊、通天法、法天的路,然而他们的修行方式却别具一格,有的甚至不用修炼出先天精气就能突破到通天。

    这类人在穹宇中少之又少,因为修炼方法难以推广所以无法形成流派,可他们自己却能依此不断修炼突破,然而绝大多数人都在追求高境界的道路上失败陨落,极少数存活下来的,却成为天地间赫赫有名的强者,因为他依靠独特的修炼方式,都能获得别人所没有的能力,境界虽相同,可本领却高出一大截。在这些人中,有名的莫过于周继君熟悉而又陌生的那个人――平天君圣。

    “这样的人能真正称为异人,或许我也算是其中一个吧,不循常理的修炼,似乎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周继君眸底闪过精光,嘴角微扬,九道先天精气在体内穹宇中奔腾四溢。陡然间,周继君猛地张开双眼,眸中浮起错愕之色,却是在这一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穹宇正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向他所置身的天地,玄而又玄的感觉涌上心念,周继君微微一愣神,顷刻间,之前那股感觉消散殆尽,而体内穹宇也和往日一般正常运转着。

    “接下来的修行道路”

    周继君眉头蹙其,脸色不住变幻着,他已能隐约感应到通天以后的修行方向,可又若梦靥般,让他懵懵懂懂不解其意。

    “如此,先突破到通天中品再说。”

    良久,周继君长舒口气,将满腹浊气吐光,随后心念流转于上下中三丹田间。

    脑中浮起极墟天书的总纲,周继君一边运转道力冲击玄关,一边细细体悟着。随着道行的突飞猛进,周继君回往事,总能有的感悟,从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内中的转变却是自己也难以言明。而重拾天机中诸多功法宝典,周继君亦有的收获,此时他方领会到离别时候几位老师所说的话,若是修炼了这些功法,天上地下大可去得,此言当真不虚……

    龙骑剑仙第296章:水泄不通(中)(正文)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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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6章:水泄不通(中……】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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